很久很久以前,古巴士拉城里住着位富商,他有两个儿子。后来,商人谢世而去,留下大笔遗产。儿子们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每人都分得一份财产。他们各自开了个店铺。哥哥开店制作铜器当铜匠;弟弟办银店,做了银匠,被人称为巴士拉的银匠哈桑。
一天,人群中来了个波斯人,他打银匠哈桑店铺前路过,便进店随意观赏,看见如此高超的手艺,制品精美无比,波斯人十分惊羡。当他得知店主名叫哈桑时,频频点头道:
“以真主发誓,你可真是个能工巧匠呢。”
说话时,哈桑正在阅读一本古旧书籍,埋头钻研里面的技能。银匠哈桑英俊潇洒的外貌,非凡的举止引起过往行人的围观。到了晌午,人们纷纷散去,店里只有哈桑一人了,波斯人才走到他面前,说:
“你是个好青年,我的孩子。你是个孤儿,我没有自己的儿子。我会做世上最出色的一种工艺,很多人都恳请我教,我却没答应。现如今我把你视为已出,乐意把这秘诀传给你,给你指出一条幸福之路,好让你摆脱古老行当,免受常年坐守火炉烤,不停拉着风箱,捶打银片的苦差事之累。”
哈桑听了这话,欢欣地答应:
“先生啊,那您何时教我手艺呢?”
波斯人回答:
“明儿吧。我会教你炼铜为金的本事。”
哈桑满心欢喜地与波斯人辞别了。
返回家中后,他问候了母亲,然后一起吃饭。他无比兴奋,兴致勃勃地把波斯人的事讲给母亲听。母亲听完叮嘱道:
“出了什么事?我的孩子!别光听别人瞎吹,要特别提防波斯人,甭轻信他们。那些家伙都是骗子,搞什么炼金术啊什么的,净坑害人。”
哈桑却对母亲说:
“妈妈,咱们是穷苦人,有什么让人坑蒙拐骗的,他哪里会害我们呢?那位波斯长者可是个神态庄严、廉正无私的人。他八成是得了真主的启示才怜悯我的呢。”
母亲听哈桑这么一说,不太高兴,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哈桑却把波斯人的话牢记心上,他心里美不滋儿的,欢喜得夜不成寐。
次日清早,他拿上钥匙赶到店中,刚开店门,那位波斯人也赶来了。哈桑急忙上前迎接他,吻他的手,但波斯人婉言谢绝了,说:
“准备好坩埚,把火炉生起来吧。”
哈桑听从吩咐,备下坩埚,生起炉子。
“你有铜器吗?孩子。”哈桑道。
“有个破旧铜盘儿。”哈桑道。
波斯人让哈桑把铜盘弄碎,哈桑照办了。
波斯人把捶碎的铜片丢进坩埚,放到炉子上,等到铜片熔化了,便伸手从缠头拿出个纸包,打开后,把一种像半块钱大小的、黄色眼药的东西丢到坩埚内。这时,波斯人让哈桑用力拉风箱,使炉火更旺。哈桑死命地拉着风箱,不一会儿,坩埚内的黄铜就变成了金子。
眼见此情此景,哈桑心花怒放,他惊喜得愣了神儿。他把金子拿起来惦量惦量,又拿出锉刀锉了锉,发觉那是质量上好的纯金。他欣喜若狂,弯腰又要去吻波斯人的手。波斯人阻止了,对他说:
“孩子,快把这金子带到市上去卖,把卖掉的钱拿回来。你可千万别多说话,留神儿点!”
哈桑来到金市,把那金子交给了经纪人,请他代卖。经纪人手握着金子,细细端详,见是足金,以一万金币的价钱开卖,商人们争先恐后地争着购买,最终以一万五千金币出手。
哈桑把钱带回家中,对母亲讲了实情,说:
“妈妈,我学会一种手艺啦。”
母亲苦笑着,半晌没说什么,然后叹道:
“别无他法,只求伟大的真主救助啦。”
哈桑被一阵狂喜冲击着,他抱起个铜制擂钵,不歇气地跑到店铺,把铜擂钵放在波斯人面前。波斯人惊讶地问:
“拿擂钵干什么啊?孩子。”
“用它好炼出更多的金子啊。”哈桑回答。
波斯人不满地说:
“一天之中你去市场卖两次金子,这不疯了吗?难道你不清楚,若这事引起别人怀疑,我们就会丧命吗?孩子,我要告诫你,我教会你这手艺后,千万别盲然从事,一年炼一次,就足够你一年花用了。”
哈桑回答:
“我的先生啊,您说得很对。”
说着,哈桑又在拾掇坩埚,拉起风箱,生起火来。波斯人好生奇怪,问:
“孩子,你这是要干啥?”
“让你教我学手艺啊。”哈桑直截了当地说。
波斯人放声大笑起来,说:
“别无他法,只求伟大的真主救助啦!孩子,你太幼稚了,我想你不适合做这种事。你好好想一想,一个人能在公众场所学做如此手艺吗?要是我在此地教你,被别人发现,人家会造谣生事,说我们玩弄炼金术,若被官府知晓,我们就玩儿完了。孩子啊,你若真想学这手艺,就跟我到我家去吧。”
哈桑听了这些,二话没说,站起身,关好店门,准备跟随波斯人去学手艺。走了一会儿,哈桑猛然想起母亲的忠告,便犹豫不决地停下来,站在一边不动。波斯人见状,笑了一声对哈桑说:
“难道你疯了不成?我一心为你好,你干吗怀疑我害你呢?到我家你有顾忌,那我上你家教吧。”
“好吧,先生。”哈桑赞成波斯人的提议。
波斯人又说:
“那你带路吧。”
于是,哈桑在前领路,波斯人紧随其后,一直走到他家。
哈桑先进门向母亲通报波斯人到来的消息,母亲连忙把屋子整理了一番,收拾停当便悄然退去。哈桑先请波斯人进屋,然后拿上一只盘子买了食品,摆放在波斯人面前,十分客气地款待他,并说:
“啊,先生,请你吃吧,让我们的情谊如同面包与盐一样。不恪守誓约的人会遭天诛的。”
波斯人笑了笑,说:
“对啊,我的孩子。可是谁又真懂得友谊价值多少呢?”
波斯人饱餐之后又对哈桑说:
“我的孩子,再送些甜食来吧。”
哈桑火急火燎地奔到街上,买了十个锥形的粑粑陪波斯人一起吃,波斯人一边吃,一边说:
“愿真主赐福你,我的孩子。你的人品跟人人喜欢、愿意为之效力的忠诚者一样。好吧,你马上去准备工具吧。”
听到这声吩咐,哈桑如离弦之箭似的飞到店铺中,拿了工具,放到波斯人面前。波斯人缓缓取出一个圆锥状的纸袋子,说:
“哈桑啊,以友谊发誓,如果你没我儿子可爱,我是不会教你这手艺的。老实说,我只有这袋子仙丹了,我当你面配药时,你务必细看。孩子啊,你要明白,十磅铜原料,再放上半块钱重的仙丹,即可炼出十磅纯金子。哈桑啊,我的儿子,这只袋里有三欧基亚[1]仙丹,待你用完后,我再替你生产。”
哈桑把纸袋拿起来,细细端详,只见袋里装的仙丹比上次的还黄还细,便问:
“先生啊,哪儿有这东西呢?又是如何生产出来的?”
波斯人故弄狡狯地笑了笑,说:
“你想要我干什么呢?”
说着,波斯人拿起一只铜碗,先捶碎,放到坩埚内,再撒少许仙丹,顷刻之间就炼成一块赤金。哈桑见状,大喜过望,眼瞅着金子直发呆。波斯人乘机忙把一包麻醉药塞进一块粑粑里,那麻醉药足可以把大象麻倒。然后他对哈桑说:
“孩子,你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比我生命还重要,比我的财宝更贵重。我有一小女,就把她许配给你吧。”
哈桑回答:
“先生啊,我是您的奴仆。您对我如此怜悯、厚爱,但愿真主报答您。”
波斯人把带麻醉药的粑粑送给哈桑,并对他说:
“放心吧,孩子,来日方长,好事在后面呢。”
哈桑接过粑粑,吻了吻波斯人的手,乐不可支地吃了起来。粑粑刚下肚,他就跌倒在地昏死过去。波斯人见哈桑中了圈套,自鸣得意地说:
“哈桑啊,哈桑,我找你找了多少年,今天,你总算落入我的陷阱。”
波斯人系上腰带,拿了根绳子把哈桑的手脚绑在一起,又找来一口箱子,把里面的衣物等倒出,将哈桑锁进箱内,然后又腾出一口箱子,把哈桑的财产和替他炼的金子统统装到里面,锁好。最后,他匆匆赶到街上,请了个脚夫,把两口箱子挑出城,放到海边。那里有一只大船在等他,水手见到他,忙上岸把两口箱子抬到船上。一切安排停当,波斯人大声告诉船长和水手:
“好啦,我们的事情办好了。”
船长听了这话,对水手们大喊道:
“扬帆起锚,准备启程。”
船一路平安地向前驶去。
哈桑母亲因回避儿子的波斯客人,一直到晚饭时分才转回家,但见家门大敞着,儿子不在家,箱子财物被掠夺一空。她明白了,儿子遇险了,家中遭了劫。母亲气得撕扯自己的衣服,用手批着脸颊,哭号道:
“我的孩子啊!我的心肝宝贝儿!”
哈桑母亲哭啊哭,从晚上一直到次日早晨。
四方邻里都过来探望她,询问她为何如此悲伤。她便把儿子与波斯人交往经过及最后被骗告诉给他们。大家怜悯她、劝慰她,叫她耐着性子等待。
从此,哈桑的母亲孤苦零丁地独守空屋,日不思食、夜不成眠;早上哭泣,晚间流泪。后来她在屋里修了一座坟,墓碑上刻记着哈桑的名字和他失踪的日期。
打这以后,哈桑的母亲便守候着这座坟,形影相吊地在凄风苦雨中生活。
原来,瞒骗哈桑的波斯人是个卑微鄙陋的祆教徒,特别痛恨穆斯林。但凡落入他手的穆斯林,没有一人幸免于难的。这个祆教徒名叫拜赫拉姆,每年他都要拐骗一个穆斯林,然后杀掉祭献给火。
当拜赫拉姆把银匠哈桑迷昏过去,抬到船上后,等船一开,他便吩咐奴仆把装哈桑的那口箱子抬来打开,把哈桑抬出来,让药末儿吹到他鼻子眼儿里,用醋熏他。过了一会儿,哈桑打了几个喷嚏,把麻醉药喷了出来,渐渐地他清醒过来,睁开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发觉自己呆在行驶的船上,波斯人就坐在他旁边,他幡然醒悟,明白自己真的被祆教徒欺骗了,他完全陷入母亲曾警告的一种境地。银匠哈桑仰在长叹道:
“别无他法,只靠万能的真主救助啦!我们都是属于真主的,我们终究都要归于他的宝座前去。万能的真主,请您怜悯我,请您给予我百折不挠的毅力吧。”
说完,哈桑又扭过头看着波斯人,和颜悦色地问道:
“干爹啊,这是咋回事呢?你的许诺和我们间的情义到啥地方去了呢?”
波斯人破口大骂道:
“狗东西,我这个宰杀了连你在内一千个穆斯林的英雄好汉,与你又有什么友谊可谈?”
银匠哈桑惊吓得一声不吭,他很清楚,厄运之箭已射中了他。这时,袄教徒拜赫拉姆命人把捆住哈桑手脚的绳子解脱,让他喝了点水,然后玩世不恭地嬉笑道:
“以火、光、影和热发誓,真没料到你会落入我的罗网。承蒙火的帮助,我平安抵达目的地。到了家,我要把你祭献给火,让它托福给我们。”
哈桑听了这话,抗议道:
“这样做是不守信用和道义啊。”
袄教徒拜赫拉姆一拳就把哈桑打倒在地,哈桑的门牙撞到了船板上,昏死过去。很久,哈桑才苏醒过来,满脸泪痕,见祆教徒拜赫拉姆命仆人点火,便问:
“干吗点火啊?”
拜赫拉姆说:
“火是光明和黑暗的主宰,是我顶礼膜拜的主。如果你跟我一样崇拜它,我就会分一半财产给你,还把小女许配给你。”
哈桑禁不住痛斥道:
“你这个该死的异教徒!你抛弃万能的、宇宙的主宰真主,转而拜火,是个无耻的败类!”
拜赫拉姆听了哈桑的话,恼羞成怒,又逼问道:
“狗东西,你不肯随我信奉火吗?啊?”
说着,祆教徒站起身,向火跪拜,他还叫仆人把哈桑撂倒在地,用皮条织成的鞭子狠命地鞭笞他,把哈桑抽得浑身流血,伤痕累累。受尽毒打的哈桑无法忍受,不住地悲伤落泪,他哼哼着期望真主的救助。
这时,拜赫拉姆又叫仆人把哈桑扶起,弄了点吃喝给他,哈桑不肯进食。从此,一路上不管白天黑夜,袄教徒都不停地残忍地折磨着哈桑。哈桑强忍着苦痛,他默默地祈求真主,期望真主拯救他。
过了三个月。
船仍在大海中航行。一天,四周变得昏天黑地,狂风骤起,海面掀起巨涛恶浪,船随时都可能翻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船长和水手们都束手无策,他们埋怨道:
“以真主发誓,这都是祆教徒作的恶,这三个月以来,他始终迫害那年轻人,真主为此才降祸呢,我们也跟着一块遭灾。”
船长和水手们义愤填膺,他们联合起来,一举杀死了祆教徒拜赫拉姆的同党。拜赫拉姆见情况不妙,害怕自己遭灾,便慌忙为哈桑松了绑,给他脱掉肮脏破烂的旧衣裳,换了一套好衣衫,与他修好,还许诺教他炼金术并送他返回故里,他说:
“千万别见怪,孩子,我不该这样待你。”
哈桑反诘道:
“事到如今,我如何还能信任你呢?”
袄教徒拜赫拉姆说:
“孩子啊,世上如果没有罪恶,也就无所谓宽恕了。为了考验你的毅力,我才如此做的。要知道,世上无论大事小事,全仰仗真主安排。”
哈桑自由了,船长及水手们都欢乐无比。哈桑便虔诚地替他们祷告,万赞齐颂真主。
很快,风暴平息,天空也放晴了,大家从危急转为平安,船继续向前行驶。哈桑便问:
“波斯人啊,你现在想往哪里去呢?”
波斯人指着火与光发誓,他不会再伤害哈桑,他说:
“孩子啊,我想去那座盛产仙丹的大山,要知道,仙丹可是炼金子的必需材料。”
哈桑又信以为真了。他无所顾忌地跟袄教徒愉快地生活着。
船在海上又行驶了三个月,然后来到海岸边。这儿的海岸线很长,海边的沙土颜色不一。祆教徒拜赫拉姆说:
“到地方了,孩子,来吗,我们上岸吧。”
他又叮嘱船长务必停船等候着。
上了岸,哈桑跟拜赫拉姆来到离海边很远的地方,拜赫拉姆坐在地上,取出一面铜做的鼓,一只裹着丝绸、上面写着咒符的鼓槌儿,他敲了一下,田野里就扬起尘土。哈桑在一旁见了这古怪的举止,惊骇无比,脸色都变了,他暗自后悔不该贸然前来,拜赫拉姆瞥了哈桑一眼,问:
“怎么啦?我的孩子?以火与光发誓,你不必惊怕,如果不是因为需要,要借用你的名姓,我是不会带你来此地的。实话对你说吧,前景是美妙的。你看那些灰尘,它可成为我们的交通工具,易如反掌地带我们跨越这广阔原野呢。”
俄顷,眼前的灰尘散开,现出三匹母骆驼。祆教徒拜赫拉姆和哈桑每人骑一匹,另一匹驮食物,然后骆驼向前出发了。走啊走,走了七天,来到一块广阔平坦的地方,朝前一看,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圆顶形建筑,那建筑有四根全金柱子。他们便进去歇脚,准备吃点东西。哈桑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并指着一处更高的地方,问:
“老先生,那是什么啊?”
“是座宫殿。”拜赫拉姆回答。
哈桑好奇地问:
“我们干吗不进去瞧瞧呢?”
拜赫拉姆不快地回答:
“快别提它了,那儿住着的是我的冤家对头,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现在还没时候说它。”
这时,拜赫拉姆又敲起铜鼓,母骆驼便又来到他们眼前。他们便骑上去,继续赶路,走了七天七夜。到了第八天,拜赫拉姆问哈桑:
“喂,你瞧见什么了吗?”
哈桑回答:
“我看到东面西面都是云雾缭绕的。”
“不,那既不是云,也不是雾,那是一座高耸入云被隔断的大山。因为那山太高了,山顶上却没有云雾。那即是我要去的地方,我的一切指望都在山顶上。我之所以要带你来这儿,就是要借你之手让我如愿以偿。”拜赫拉姆说。
哈桑顿时感到绝望了,他问拜赫拉姆:
“以你的信仰和主发誓,你带我来是要实现什么愿望呢?”
拜赫拉姆告诉哈桑:
“炼金术所需的主要原料是一种草药。它是生在云雾缭绕处,被沐浴、腐蚀。这座大山的云遮雾罩处正是那种草药繁茂的地方。如若摘到那种草药,我就会把整套炼金术都传给你。”
哈桑此时想到了母亲的教诲,十分悲伤悔恨自己不听母亲的忠告。现在,他只能听任拜赫拉姆的摆布了。
就这样,他们又一直朝前走,到了山脚下,哈桑举首望到一栋房子,便问:
“那房子是干吗用的啊?”
“是精灵和吃人妖怪住的。”拜赫拉姆答道。
这时祆教徒从骆驼上跳下来,又叫哈桑也下来,然后走到他面前,吻他的头,说:
“唉,过去的事就算了,你可别怨恨我。因为有了那次考验,你再进那房子,就不会出什么事。我要你发誓,你上山后有什么收获都要告诉我,成果大家均摊。”
“知道了,我会遵守诺言的。”
拜赫拉姆打开一个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个磨盘和些许麦子,推磨把麦子碾细,又用水和面,做了三个面饼,然后点起火,把面饼烤熟。这时,他掏出铜鼓和鼓槌敲起来,霎时间来了一群骆驼,他挑了一匹杀死,把骆驼皮剥下来,然后对哈桑说:
“我的孩子,听命令吧。你拿把刀放身上,钻到皮里去,我把你缝在里面放在地上。一会儿,就会有巨大的兀鹰飞来把你抓走。等兀鹰把你带到山里,你就用刀划破皮钻出来。兀鹰见到你会吓得逃走,到那时,你就向山下看,跟我讲话。然后该如何做,我会告诉你的。”
于是,拜赫拉姆把三只面饼、一皮囊水和哈桑一齐缝到骆驼皮中,并让他躺在地上,而祆教徒自己却躲得远远的。
不大一会儿,突然飞来一只硕大的兀鹰,抓起骆驼皮便腾空而起,慢慢地降落在山上。
哈桑感到已经到了山里,便用刀划开骆驼皮,从里面钻出来,跟山下的拜赫拉姆讲话。听到哈桑的声音,祆教徒欢天喜地,他命令道:
“转过身,朝前走,瞧见什么了?快对我说。”
哈桑听命转身朝前走了走,看到面前堆满数不清的尸骨,旁边还有不少柴火。他把所见如实对祆教徒说了。拜赫拉姆听罢,说:
“啊,那就是我寻找的对象,也就是我们的目的。你收好六捆柴火扔下来,我们要用它炼金啊。”
哈桑又遵嘱收好六捆柴火扔了下去。祆教徒看到柴火已拿到了,便忘乎所以地现了原形,他恶狠狠地对哈桑说:
“狗东西!我利用你所办之事已成功了。往后你是在山里住下去还是跳下山摔死,随便你啦。”
祆教徒拜赫拉姆说完,便拂袖而去。
山上的哈桑喟然长叹道:
“别无他法,只求万能的真主救助了。我被这个该死的畜生给骗了。”
哈桑悲伤地坐在地上痛哭,他吟诵着:
命运要令好人发疯,
先塞耳朵让他变聋。
再遮眼睛叫他变瞎,
丧失理智好似脱发。
命运安排如愿以偿,
恢复理性使他如常。
回首往事接受教训,
事情进展就别追问,
它有奇特踪迹遵循。
吟完,哈桑站起身来,环视周围,他相信自己落难在这高山顶上,活命是没指望了。他走到山的一边,只见悬崖下面一片蓝,定晴细看,原来那是一望无垠、水天相连的大海,波涛翻滚,卷起雪白的浪花。
哈桑坐在地上,诵读了《古兰经》的章节,十分虔诚地恳请真主伸出救助之手,让自己或逃离厄运或早点死去,以求有个归宿。祈祷之后,他便奋不顾身地投进大海。
意外的事发生了。
哈桑竟平稳地落到波涛中,被浪花轻轻地托到海滩边。他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还活着,高兴得差点发了疯,于是万赞颂扬真主。他四处走走,想觅寻点吃的。猛然间,他发现这是他和拜赫拉姆走过的地方。他便朝前继续走了一阵子,走到一座巍峨耸立的宫殿前,抬头望去,原来这宫殿就是他向祆教徒询问过的宫殿,祆教徒曾说那里住着他的冤家。哈桑喃喃自语道:
“以真主发誓,我要进去看看。没准到了那里我就能获救呢。”
哈桑向宫殿走去。
宫殿门大敞着。他一跨进大门,就发现门厅的长凳上坐着两位月亮般妩媚的女孩儿,她们正在埋头下棋。偶然间,女孩中的一个抬头发现了他,惊喜地叫道:
“啊,以真主发誓,这是一个人啊!八成他就是祆教徒拜赫拉姆今年劫来的那个人吧。”
听了女孩儿的话,哈桑便急忙跪到她面前,声泪俱下地说:
“姑娘啊,以真主发誓,那个可怜人正是小人啊。”
这时,女孩中的妹妹对她姐姐说:
“好姐姐啊,请你来作证,我要和这位先生结为兄妹。今后,我要为他而生死,为他而忧喜呢。”
说着,妹妹拉着哈桑手,三人一起进了屋。她们帮哈桑脱去身上的破衣烂衫,取来一套官服让他穿戴在身。又备下美食佳品,放到他面前。姐妹两人在一旁陪他吃着喝着。她们问哈桑:
“你和卑鄙龌龊的魔术师是怎么回事?把他对你的迫害原原本本讲给我们听吧。我们也把与他的恩恩怨怨告诉你,以便日后再与他交往有备无患。”
姐妹俩的一席话,使哈桑觉得分外亲切感人,他总算放宽了心,神智也恢复了,便一五一十地把自身的遭遇细说了一遍。姐妹俩听了,问:
“你向那家伙询问宫殿的情形没有?”
哈桑告诉她俩:
“我问过他,他说:‘我可不喜欢那宫殿,因为那是妖魔鬼怪的居住地。’”
姐妹俩非常气愤:
“那个祆教徒把我们视为妖魔鬼怪?”
“没错,他就是这样讲的。”哈桑说。
妹妹说话了:
“以真主发誓,我一定要把那个异教徒杀了。”
哈桑不解地问:
“他是个阴险狡诈的魔法师,你怎么靠近他,消灭他呢?”
“那个异教徒住在一个叫姆舍耶代的花园里,我要去那儿找他。”
姐姐对妹妹说:
“哈桑说得不错,那狗东西阴险狡诈,难以接近。不过你还应把我们的事讲给他听,让他胸有成竹。”
于是妹妹对哈桑讲起了她们自己的故事:
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公主身份啊。我们的父亲是神王中颇有威望的国王,宫中奴仆婢女人数众多,神兵天将不可悉数,权势显赫无比。父王身边有我们七个姐妹,皆是一母所生。但是父王生性粗暴、好妒忌、骄傲专横,是个怪人,他不允许我们姐妹出嫁。一天,他把宰相群臣召来,问他们:
“请告诉我,世上哪儿能觅寻到有树林有河水,而又人迹神影罕至的地方呢?”
“圣上要寻那种地方干吗?”宰相和众朝臣问。
父王回答:
“我想把七名公主都送到那儿居住。”
宰相和众朝臣为父王出主意道:
“圣上啊,在圣所罗门时期,一些叛逆的神怪在云山上修了一座宫殿,那儿最合适众公主居住。从打叛逆神怪被除掉以后,宫殿一直空在那儿。那宫殿位于险要地,人是没法去的。宫殿四周有树有水,流水甜似蜜、冰如雪。有患疑难病症及麻风、皮肤病者,饮用了那儿的水,病会很快治好。”
父王听了这些话,便吩咐人马把我们送到这里,为我们备下生活必需品。想念我们时,父王就让手下深谙魔法人把我们接到宫中去,父女团聚,同享天伦之乐。就这样,我们和父王生活一段时日,之后,他又遣人送我们回来。今儿个,我们的另外五姐妹到林中狩猎去了,家中留下我们两人准备饭菜。我们曾祈求真主,希望他差使个男人来给我们作伴儿,抚慰我们。啊,赞美真主,他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把你派到这儿来了。请你安心在此地生活吧,这儿宁静祥和,没一点儿不安全。
哈桑听完公主的话,喜气洋洋地说:
“啊,万赞归真主,是他怜惜咱们,为大家指出了光明之路。”
于是,两位公主站起身,拉着哈桑的手,领他来到一间宽敞的房内,那儿备下了人世间少见的铺盖,以便他好好歇息。
不久,狩猎的众姐妹归来,姐妹俩把哈桑的事向她们说了一遍,众姐妹惊喜异常,纷纷前往哈桑住处去探望、慰问。
从此,哈桑便无忧无虑地和七姐妹一道幸福生活着。他常与她们外出狩猎,动手宰杀猎物;公主们时时陪他在富丽堂皇的宫里聊天儿解闷儿;或跟他一块到姹紫嫣红的花园里散步游玩。众姐妹们盛情款待他,使他心旷神怡,身体越来越棒,大家也都感到日子过得越来越有乐趣。当小妹妹把祆教徒拜赫拉姆的诬蔑之词说给众姐姐听时,大家都怒不可遏,决心要铲除这个恶魔。
时光如流,一年过去了。
一天,哈桑和众公主坐在河边大树下纳凉,猛然间看到祆教徒拜赫拉姆贼头贼脑地押着一个英俊潇洒的穆斯林小伙子溜进山脚下的圆顶屋内。那人被捆绑着,受尽了欺凌折磨。
见此情景,哈桑不禁心跳不止,脸也变得煞白,他不安地搓着双手,对众公主说:
“啊,好姐妹们!以真主起誓,请你们协助我把那个恶魔杀了吧。瞧,他又拐骗了一个好端端的穆斯林小伙儿,让他掉进陷阱了。我决心要杀死他,为自己报仇,从他手中救出那小伙子,好让他和自己的家人团圆。我们做了善事,真主会厚待我们的。”
众公主回答说:
“好,就这么办吧。看在真主和你的面上,我们大家愿意帮助你。”
公主们随身带好剑,又戴起面罩,为哈桑准备了一匹战马和利剑,随后便一起下了山。
这时,祆教徒拜赫拉姆杀死了骆驼,正在剥皮,他恫吓穆斯林小伙子,叫他钻到皮里去。哈桑悄然溜到他身后,一声怒吼,把祆教徒吓得心惊肉跳,傻呆呆地立在那儿。哈桑走到他面前,斥责道:
“别动,该死的家伙!你是穆斯林的死对头,你是个骗子,是坏东西。你还敢以光和火起誓吗?”
祆教徒拜赫拉姆转身见是哈桑,吃惊地问:
“是你啊,孩子,你是怎样逃命的,谁把你带下山来的?”
哈桑恼怒地回答:
“是真主救了我,并叫你落入我手中。你这个该诅咒的异教徒!真是冤家路窄,没有哪个母亲、兄弟、朋友或誓约什么的能救你了。你自己说过:‘谁违反诺言,真主就处罚谁。’你违背了誓约,真主叫你落入我手中,无法逃脱了。”
祆教徒对哈桑说:
“以真主起誓,孩子,在我心目中,你比我的灵魂和眼珠还更宝贵呢。”
哈桑听他还说这话,气得怒火中烧,他二话没说,拔出利剑,一下就结果了他。
接着,哈桑从祆教徒的口袋里取出铜鼓和鼓槌,敲了敲,立刻有群骆驼奔驰到他面前。哈桑给那穆斯林小伙子松了绑,给他选了两匹骆驼,一匹替他驮食品,另一匹给他骑,哈桑对小伙子说:
“你能回家了。”
众公主眼见哈桑杀死了祆教徒,都拍手称快,她们敬佩他的勇气和侠义,便纷纷向哈桑表示祝贺:
“哈桑,你完成了一项善举,借它能避邪增寿,得到帝王的奖赏呢。”
说完,众公主前呼后拥地伴他回宫,大家一起吃喝玩乐,仍旧过着安逸、快乐的生活。
就这样,哈桑和众公主幸福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他把母亲忘到了脑后。正当他乐不思蜀的时候,一天,荒野中扬起一阵尘土,把整个天都遮挡了。众公主对哈桑说:
“快回房子里去,或到树林子里去躲一躲,这事与你无关。”
哈桑遵嘱进到屋里,关上门,悄然躲在一边。
顷刻之后,飞扬的尘土中现出大批的骑兵,他们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宫殿奔驰。众公主赶紧迎上前,把他们让进最气派的房子,奉之为上宾,热情款待他们三天,然后才询问他们此次前来的使命。他们告诉众公主:
“奉陛下圣旨,我们来接公主们回宫。”
众公主又问:
“不知父王让我们回宫有何贵干?”
“有位藩国君王要成亲,陛下让你们回去参加他的婚礼,凑凑热闹。”
“那我们要呆多久呢?”众公主问。
“往返路程再算上在家居住的时间,大概要两个月吧。”
众公主来到哈桑的住处,向他说明了情况,并叮嘱道:
“哈桑啊,好兄弟,这儿就是你的家,这房子就是你的房子,你就安安心心住在这儿吧。别担心,也别惧怕,没谁能到这儿来。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等我们归来。这些钥匙是开宫中各道门的,暂请你代为管理。以咱们间的友谊发誓,有一道门你万万不能开!”
众公主叮咛过后,便骑上马与哈桑辞别。
哈桑孤单一人留在了宫里,他形影相吊,郁郁寡欢。高大宽阔的宫殿在他眼里变得矮小窒息。他的心境很差,一想到众公主,就潸然泪下,夜不成寐。有时,他出外狩猎,又把猎物宰杀吃掉,但他仍然感到寂寞无聊,生活难以安定。百无聊赖之际,他转遍宫中旮旮旯旯儿。他打开公主们的闺房,发现那里堆积着许许多多珍奇财宝,可是因众公主不在眼前,哈桑对此兴致索然。对哈桑来说,他唯一感兴趣的是众公主临行前叮嘱他严禁开动的那一道门。
“众公主不许我打开那一道门,大概是那儿藏着什么怕人知晓的玩意儿吧。以真主发誓,我非把门打开不可。看看到底有什么,我就是为此丧生也值得。”哈桑想着。
于是哈桑拿着钥匙打开门,进去一看,那里压根儿没有什么珠宝,正对房门有一道玛瑙石头造的阶梯,拾级而上,便来到了另一片新天地,面前展现着宽广无垠的田野花园,生长着繁茂的庄稼和奇花异草。不计其数的飞鸟振翅翱翔,婉转鸣唱;比比皆是的走兽活蹦乱跳,愉悦嬉戏。望眼远眺,前方是漫漫无垠巨浪翻飞的大海洋。
哈桑目不暇接地左顾右盼着,最后来到一座非凡的宫殿。那宫殿只有四根柱子,全部用金砖、银砖、宝石砖和翡翠砖修建而成。殿内的凳椅镶嵌着红宝石、绿翡翠及各式各样昂贵的珍宝玉石。殿中央有个塘,塘边耸立着亭榭,全金的立柱,檀香木的顶,上面还镶着各种大如鸽蛋的光彩熠熠的奇珍异石。亭榭内摆放一张沉香木靠椅,上面用全金的金条和五彩的珠宝玉石镶成漂亮的图案花纹。这宫殿是如此的巍峨、金碧辉煌,哪怕是显赫一时的波斯、罗马帝王也梦想不到。此情此景让哈桑乐不思蜀,他如醉如痴地观赏着富丽堂皇的建筑物:它的别致、精巧及昂贵的造价。幽静雅致的庭园风光更让他陶醉。
正当哈桑满怀凭吊古迹之情,为前人创造的奇迹赞叹不止时,突然发现有十只小鸟儿自远方飞来,他估计鸟儿是来塘中饮水的,为了不惊动它们,便急忙藏身暗暗观望。鸟儿落到了一棵大树下,在那里歇息。其中的一只漂亮出众,显得格外高傲,别的鸟儿都围着它转,而它却任意叼啄它们。后来,群鸟儿围住美丽出众的鸟,它们叼下自己的羽毛,怪事发生了!每身羽毛下竟现出一个少女,个个满面春风,月儿般的娇媚可爱。姑娘们围坐在草地上,谈天说地,喜笑颜开。躲在一边的哈桑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想:
“以真主发誓,公主们不让我开这道门,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姑娘吧。”
姑娘们欢天喜地玩耍着,哈桑在一旁看呆了,都忘了饥饿。过了晌午,那位漂亮出众的姑娘才对大家说:
“时候不早了,姑娘们,大家也玩累了,还有不少路要赶呢,我们快回去吧。”
于是,姑娘们站起身,把羽毛披到身上,立即又变成像先前一样的飞鸟,展翅飞去。
哈桑垂头丧气地瘫倒在地,暗自啜泣,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他想站起身,又力不从心,眼前黑暗一片,方向都分不清了。最后,他总算挣扎着离开了那里,把门锁好返回宫殿。
从此,哈桑便一病不起,不吃不喝,整日沉湎在绵绵的相思中,不停地悲哀、叹气。
到了第三天,哈桑又开了那扇门,走到那座神奇的宫殿,坐在头几天坐的地方,面对着那棵大树,守候到夕阳西下,仍不见一只鸟雀飞来。他伤感极了,涕泪皆流,昏迷过去。良久,他才渐渐苏醒过来,磨磨蹭蹭地返回。
夜幕降临,哈桑感觉天地宇宙是那么狭小,通宵都在簌簌落泪,彻夜难眠。
翌日清晨,朝阳把天地万物照亮,宇宙充满了光亮,万物复苏;惟有哈桑仍坐卧不安,不吃不喝;他整日冥想着神秘宫中的怪事,百思不得其解,这更使他愁上添忧。
正在哈桑百般无聊时,漫山遍野扬起尘土,他知道是众公主归来了,便悄然躲起来。
俄顷,护送众公主的兵马来到宫前,公主们走进宫,卸下武装。只有姐妹中的最小的妹妹没有卸装,她径直冲到哈桑房中,却不见哈桑的踪影,经过四下里查找,才在一间小房子里找到。只见哈桑面无人色,骨瘦如柴,疲惫不堪;因过度悲伤哭泣,双眼沉陷。小公主见了,惊愕得几乎昏厥过去。她急忙询问哈桑:
“快说吧,让我替你分忧!好兄弟,你流了这么多泪,是从何时开始的?凭我们间的友谊发誓,快把情况和秘密统统说出来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别怕,快都说给我听吧,见你这样让我心烦意乱。”
说罢,小公主伤心地抽噎起来。
“小公主啊,我害怕说出来你嫌弃我,那我就会郁闷死去的。”
“放心吧,以真主发誓,哪怕天塌地陷,我也不会离开你。”
于是,哈桑这才把他偷开了那道门所见所闻以及十天来难以吃喝,不能成眠的情况都说了一遍,说罢便放声大哭起来。小公主怜悯哈桑,边流泪边说:
“好兄弟,放心吧,别担惊受怕。我要竭尽全力,哪怕冒生命危险,也要帮你忙,满足你的需求。但我要提醒你,在众姐妹面前可得保密,不能向她们任何人泄露,不然,你我生命就有危险。若她们问你开过门没有,你千万别承认。你只需对她们说:你们都不在家,我一个人留在宫中,好孤单好寂寞啊。”
“太好啦,这主意真好。”哈桑亲吻着小公主的额头,高兴地说。
这时的哈桑才觉得心宽气爽。原先他害怕因开门会带来灾祸,一直提心吊胆,忧郁得很。现在多亏小公主怜惜他,没了生命危险,一肚子的忧愁消失殆尽,这才觉得饥肠辘辘,想吃东西了。
小公主离开哈桑,闷闷不乐地来到姐姐们的房里。大家问她为何愁容满面,小公主告诉她们,哈桑生了病,有整整十天没进食,她很为他担忧。姐姐们问害病的原因,小公主说:
“咳,还不是因为我们把他一人撇在宫里,他孤苦零丁生活着,那日子可比一千年还长呢。他是个异乡人,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没人作伴,无人安抚他。他年纪轻轻,想到家中的白发娘亲在为他担忧势必更忧上加忧的。我们应该体贴他,去抚慰他的。”
众姐姐听了小公主的话,都感到对不起哈桑,不禁流下同情的眼泪,说:
“以真主发誓,我们应该体谅哈桑。”
说罢,众公主相约来到哈桑的房中,向他问候。只见哈桑变了一副模样:面容憔悴,骨瘦如柴,羸顿不堪。景况十分悲惨,让人可怜。众公主不禁洒下同情之泪,大家宽慰着哈桑,向他讲述旅途中的奇闻轶事和参加婚礼的盛况等。
从此,众公主常常来陪伴哈桑,尽心尽力伺候他,可是事不如愿,哈桑的病却日渐加重,众公主对此也都毫无办法,个个悲伤落泪,小公主哭得最伤心最悲痛。
众公主陪伴哈桑整一个月了,大家也感到疲倦无力,都想骑马外出狩猎、散心。于是向小公主征求意见,希望她和大家一同出去。小公主回答道:
“好姐姐啊,以真主发誓,哈桑的病这么重,他需要我在身边护理,我不能和你们同去。等以后他病好了,我再奉陪也不迟。”
姐姐们都赞赏小公主的侠义心肠,说:
“妹妹,你善待这个异乡人,功德无量啊。”
众公主留下小公主陪伴哈桑,她们备下十天的粮食,外出打猎去了。
小公主等姐姐们走远了,才回到哈桑房里,对他说:
“好兄弟,起来吧,带我到你发现飞鸟的地方去看看行吗?”
“以真主发誓,这太好啦。”
哈桑大喜过望,他跟小公主一起打开那道门,拾级而上走到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把他发现飞鸟的地方及飞鸟栖息的地方都指给小公主看,并把情况述说了一遍,特别详细地描绘了其中那位容貌出众的姑娘。小公主听完哈桑的话,霎时间惊慌失色,神采全无。哈桑深感诧异,问:
“小公主,这是怎么了,你干吗脸色惨白,神情也变了?”
小公主告诉哈桑:
“好兄弟,你可知道,你讲的那个漂亮姑娘,她是个大公主呢。她父王是神王中权势最大的,管辖着大片辽阔的陆域和海岛,鬼神都归他统管。我父王不过是他的一个藩王。他的财产多、兵马强、地盘广,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与之相比。他训练了两万五千名勇猛过人的女将,当她们骑上马武装上阵的时候,一个可对付一千个勇士。神王有七名才貌出众的女儿,特别是大女儿,更是文武双全,并不比女将差。神王划分一块地域让大女儿统管,那地方方圆要走一年,四周有江河围绕,任何人和神都难以到达。你看到的别的姑娘是她的随从,她们的羽毛衣就是神造的仙衣啊。倘若你要抓住那姑娘,与她结为夫妻,那你就在这儿等吧。每到月初,她们都会到这儿来的。见她们来,你就得躲起来,不然我们会没命的。我的话你可要牢记心上。你要找一处既能看清她们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藏身,当她们脱羽毛衣时,你要留意看好公主的那件,把它偷走。公主没有了羽毛衣,她就无法飞回去了,拿到羽毛衣就算捉住了她本人。若是她说:‘把我的羽毛衣还给我吧!我跟你在一起,服从你指挥。’注意,别让她骗了!如果你把羽毛衣还给她,不仅会要你的命,她还会毁了我们的宫殿,杀害我们的父王呢。事情发展将如何呢?公主的随从见她的羽毛衣丢失,万般无奈,只得把她丢下,扬长而去。注意,千万保管好羽毛衣。有了羽毛衣,公主就成了俘虏,在你的掌管中,没法飞回家,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她羽毛衣在你手中。”
听完小公主的一番话,哈桑转悲为喜,万分感激小公主,亲吻她的额头;然后跟她回宫,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次日,他打开那道门,溜进宫殿,坐在那里,耐着性子等到日落西山,小公主便前来给他送吃喝,为他换衣裳。
此后,哈桑夜以继日不停地等候着,月圆之后,终于迎来了月初。飞鸟果然按期来了,它们纷纷落在宫中的地下。哈桑急忙躲藏在一个地方偷看,那儿既能看到她们却又不易被察觉,只见飞鸟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脱去羽毛衣,然后到别处去嬉戏游玩,等她们走远了,哈桑便轻手轻脚过去,拿走了大公主的羽毛衣。
待大公主和随从娱乐完,回到草地换羽毛衣准备回家时,大公主发现自己的羽毛衣不见了,她大叫一声,恼怒得又是批自己的脸又是撕扯身上的衣裳。随从们闻声围过来,当她告知自己的羽毛衣不见了时,她们个个张皇失措,批着脸哭声凄切。那时,天色已晚,随从们不能再陪伴大公主,只好撇下她仓皇飞去。
大公主一个人呆在那里,她哀声凄凄道:
“谁拿了我的羽毛衣,请还给我吧!别让真主惩治你。”
哈桑在一旁细听端详,他不慌不忙地走出来,上前一把抓住大公主,把她领回宫,关在房子里。然后他去找小公主,把经过细说一遍,最后说:
“现在大公主在房子里伤心涕泣呢。”
小公主听罢哈桑的话,迅速跑到房里,看到大公主愁眉不展,潸然泪下,急忙跪在地上,吻了吻地面,恂恂有礼地向大公主致敬。大公主怒目圆睁地喝斥道:
“小公主,你怎能用如此恶劣龌龊的手法对待国王的女儿呢?你应该清楚,我父王是名声显赫的神王,他的兵力马匹只有真主知晓有多少。他手下的魔法师啊、祭司啊、妖魔鬼怪啊也都是别人无法相比而且战无不胜的。神王们都敬畏他,可是你们这些小小的公主,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怎能与人类勾结,把我们的机密泄露呢?不然,那男人怎么会出现?”
小公主说道:
“公主啊,这男人可是特别忠厚老实的。”
听到小公主如此袒护这个男人,大公主心灰意冷,感到逃生的希望落了空。
这时,小公主奉上食品、饮料,亲自陪大公主享用,还苦口婆心地劝慰她,甜言蜜语打动她。但是大公主仍然无动于衷,她只是在那里哀伤哭泣,那晚她彻夜难眠。
次日早晨,大公主思前想后,知道既然落入他人之手,就难以摆脱厄运,于是不再裴哀哭泣,她心境平和地对小公主说:
“小公主啊,看来我的命运已掌握在真主手中了,既然它有意让我背井离井,断绝和亲朋骨肉的交往,我只有忍受它的分派,才是最好的选择。”
小公主便把王宫中上等房屋让出来给大公主住,随时陪伴在她左右,和她畅叙衷肠,让她开心快乐,忘却忧愁烦恼。直到这时,小公主才去见哈桑,告诉他:
“去吧,去吻大公主的手吧。”
于是,哈桑兴冲冲地来到大公主屋子里,亲吻着她的手,诚恳地对她说:
“大公主啊,尽管放心吧。我把你留在此地,只因是我和小公主都甘愿做你的奴仆,一辈子伺候你。而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打算秉真主和圣贤的意旨,与你匹配成夫妻,携你同归故乡。我们住在巴士拉城里,给你挑最好的奴仆,让你日子过得自在。我的家乡真是好极了,那儿有我慈祥的母亲,她肯定喜欢你,关爱你,家乡的一切都是美好的,人人都和善可亲。”
哈桑就是这样诚挚友好地和大公主讲述着,他想用有趣的话逗引大公主,但是她却缄默不语。突然,传来敲门声,哈桑忙去开门,原来是众公主打猎归来,哈桑欣然上前向诸位公主表示问候。众公主欢天喜地向哈桑祝福,为他能迅速康复而高兴。后来,公主们落马回到宫内各自的房子里,脱去猎装,穿上美丽的丝绸衣裳才又走出来,她们叮嘱奴仆带来了猎物,有羚羊、野牛、兔子、狮子还有鬣狗等。有些被宰杀吃掉,有些暂时喂养着。哈桑和众公主在一起喜气洋洋地谈天说地,等把猎物杀好,大家便动手烧烤,准备尽兴美餐一顿。哈桑比谁都更卖力,众公主无限感谢,说:
“哈桑啊,好兄弟,你如此勤勉,真是太客气了;我们是神,应该比你们人多干些呢;你总想着关照我们,真让我们由衷地感激啊。”
众公主说着,哈桑先是泪眼模糊,继而失声痛哭起来,大家不解地问: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你干吗要伤心痛哭呢?我们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无法过太平日子了。大概你是思念老母亲,怀念故乡吧,真是这样,我们就送你回乡吧。”
哈桑急忙回话:
“众公主啊,以真主发誓,我舍不得离开你们。”
“可是,到底是谁打搅了你,让你如此心绪不宁呢?”众公主问道。
哈桑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肯泄露。于是小公主开口对众姐姐说道:
“哈桑兄弟从天上捉到一只小鸟儿,想请各位去为那鸟打扮打扮呢。”
众公主听了这话,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哈桑,对他说:
“我们都在这儿,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就尽管说吧。先把情况如实告诉我们,别藏藏掖掖的。”
哈桑赞同地对小公主说:
“好吧,你就实话对她们说吧。”
小公主告诉众姐姐:
“事情是这样的。上次我们奉父王之命返乡参加婚礼,把哈桑孤单一人留下,他形只影单,无聊之极,又惟恐有谁进宫伤害了他。诸位姐姐都知晓人类的本性,当他在百般无奈之际,便会稀里糊涂做傻事。他把那道禁门打开,顺梯而上,擅自进入上层的宫殿去排忧找乐了。他为王宫的建筑装饰流连忘返,但又时时担忧有谁撞进来,因而心绪不宁。一天,正当他在宫内转悠,从远处飞来十只小鸟儿,纷纷落到大树下的草坪上,其中的一只个儿大,又漂亮,神态也非同一般,它啄打别的鸟儿,谁也不恼怒。不一会儿,鸟儿们脱去羽毛衣,十只小鸟立刻变成十位如月亮般娇媚无比的姑娘,她们尽情地玩啊乐啊,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又换上羽毛衣,变做鸟儿振翅飞走。哈桑对那只美丽出众的大鸟情有独钟,日思夜想,难以忘怀,为此他守候在王宫,等候鸟儿再来。月圆过后,又到了月初,鸟儿们终于又翩然而至,它们停落草坪上,脱去羽毛衣,变成美丽姑娘,又一起玩耍游戏。哈桑趁她们玩得尽兴之时,偷偷地拿走了大鸟的羽毛衣,哈桑十分清楚,鸟儿失去了羽毛衣,就无法飞走。他藏身在暗处,耐心地等待着,天黑时,其余的鸟儿不得不飞去,哈桑便把大鸟变成的姑娘抓回到宫里来了。”
众姐姐齐声问道:
“那她现在何处?”
小妹妹回答:
“哈桑让她住在宫内最美的一间房里了。”
众姐姐对哈桑说:
“好吧,快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哈桑急忙起身,领着众公主前往大公主起居的地方,他打开门让公主们进去。众公主细细端详,但见姑娘袅袅婷婷花容玉貌,众公主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肃然起敬地向她表示问候,对她说:
“以真主发誓,这真是件好事。大公主若知道这名男子的根底,你会永远爱他的。实话实说吧,大公主,他并不是瞎胡闹,而是诚心诚意地向你求婚。听说,他已把你的羽毛衣烧掉了,不然我们会讨还给你的。”
就这样,在征得大公主的同意后,有位公主为哈桑和大公主签定了婚约,使他们喜结良缘。众公主又为大公主摆下符合她身份的盛大筵席,大家欢天喜地为他俩举行了隆重婚礼。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新婚后的大公主和哈桑同众公主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众公主天天变换着花样做美味佳馔给他们吃,还赠送珍希礼品,陪伴着他们聊天儿、玩耍,哈桑欢乐无比,大公主也乐不可支,他们尽情地享受着欢乐生活的惬意,把什么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日月如梭,四十天过去了。
一天夜里,哈桑梦见了母亲。老人家形容枯槁,面如土色,既衰老又让人可怜;而哈桑自己却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母子生活真是有天渊之别。老母亲对哈桑说:
“我的儿子啊,你何以忘了我,自己乐乐和和过日子呢?你仔细看个端详吧,打从你离家之后,妈妈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恐怕要一直惦念到我过世那一天。为了表示我对你的绵绵思念,在自家屋里为你建了一座墓。我的孩子啊,我还能活着见到你吗?还能如往常一样与你欢乐相聚吗?”
哈桑猛然间从梦中惊醒过来,不禁黯然神伤,如雨的热泪顺着两腮扑簌流淌。他感慨万端,心里烦闷,愁悒不寐。
次日晨,众公主像常日一样来到哈桑房内向他问候,与他攀谈,哈桑却爱搭不理的。众公主问哈桑妻子他为何闷闷不乐,大公主不解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啊。”
说着,大公主来到哈桑面前,柔声细气地问:
“亲爱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哈桑不停地叹着气,不情愿地向妻子讲述了梦到的一切。大公主听罢,便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又告诉给众公主。公主们听了,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们告诉哈桑:
“好兄弟,你想探望母亲谁也不能阻拦,我们还应当尽力帮助呢。往后你要常来看我们,哪怕一年只一次呢!万万不可中断我们的友谊。”
哈桑感慨万分地接受了众公主的提议,他说:
“好吧,就照公主们的意思办吧。”
于是,众公主说干就干,她们为哈桑和大公主准备了许多粮食、各种各样的昂贵首饰和不计其数的礼品。当这一切准备好之后,众公主便敲起鼓来,随着鼓声响起,从八方四面奔来很多骆驼,她们从中挑选了一批,给哈桑和大公主每人骑一匹,剩余的二十五匹驮金子,五十匹驮银子。众公主恋恋不舍地为哈桑和大公主送行,他们走了三天,就走了常人三个月才能走完的路,这时,大家才相互话别。小公主比谁都更伤感,她与哈桑相拥痛哭,甚至昏厥过去。待她渐渐清醒过来,便向哈桑嘱咐道:
“啊,哈桑兄弟,等回家乡与尊堂团聚,生活安定之后,千万记住隔半年来探望我们一次。如若你有什么不合意或受到谁的威胁,就敲敲铜鼓,面前就会出现骆驼,你骑上骆驼就能找到我们。”
哈桑信誓旦旦,表示一定照小公主的要求去做,他再三请众公主回宫,她们才悒悒不欢难舍难分地与哈桑夫妇洒泪而别。
于是,哈桑携妻子,骑着骆驼昼夜兼程,他们穿平原,越峡谷,踏过坑洼不平的小路,一路顺风地抵达巴士拉,回到自己家门口。哈桑把货物卸下,把骆驼打发走,便悄悄向前准备叩门,突然听到母亲熟悉的悲哀的哭泣声。哈桑鼻子一酸,不禁凄然泪下。他急忙去叩门,母亲随即问道:
“哪个在敲门啊?”
“妈妈,是我啊,快点开开门吧。”哈桑应道。
哈桑母亲打开门,认出是自己的儿子哈桑,由于悲喜交集,老人家竟昏死过去。
哈桑把母亲唤醒过来,母子团聚哭声凄切。过了一会,哈桑站起身来去安置行李、财宝,然后,才与母亲倾心交谈。母亲问哈桑:
“孩子啊,你和那个波斯人生活得好吗?情况到底怎样呢?”
哈桑告诉母亲:
“妈妈,他不是什么波斯人,而是个邪恶的拜火教徒。”
哈桑便把祆教徒如何带他走到遥远的地方,把他放到骆驼皮中间缝起来,让兀鹰叼到山上,他见到了上祆教徒当受其害的累累白骨,后来他跳崖掉到水中侥幸脱险,又在奇异宫殿中和众公主相识,祆教徒后来·自投罗网受到惩罚以及他自己有幸结婚等,原原本本讲给母亲听。哈桑母亲既惊喜,又恐惧,她先衷心地赞颂真主,继而转身去看外面的货物,当哈桑告诉她是何物时,母亲心中乐开了花。她又来到儿媳跟前,亲切和蔼地与她交谈,瞅着婀娜多姿的儿媳,瞧着她如花似玉的容貌,哈桑母亲都愣了神儿,她乐滋滋地喃喃道:
“哈桑啊,我的孩子,快赞美万能的真主吧,是他暗中保护你,让你平安无事衣锦还乡的。”
于是,老母亲匆匆赶到市场,为儿媳妇购置了最华贵的衣裳和最精美的铺盖,以取悦儿媳,让她过舒适快乐的生活。老母亲还和哈桑商量道:
“孩子啊,我们有钱了,不能在这小城住下去了。过去我们清苦贫困,如今一旦变阔,别人会猜疑我们从事炼金呢。不如我们搬到巴格达城去住,那儿平静安全,在哈里发的保护下会过太平日子的。既然真主拯救了你,又让你变富,我们就得老老实实做人。你在巴格达开个店铺,安分守己做生意,以此挣钱养家糊口吧。”
哈桑觉得母亲的话句句在理,便立即着手行动起来。他先出卖了房屋,用魔鼓召来了骆驼,把财物驮在骆驼背上,和母亲、爱妻一起出发,先来到底格里斯河,把财产装上船,取水道前往巴格达。
沿途海不扬波,平安无事,走了十天来到了巴格达城。
哈桑在城中的一家客栈租了间仓屋,把财宝藏放起来,当晚就留在那里过夜。
次日,他仪表堂堂出现在客栈,马上有经纪人找上门来,询问哈桑有何要求,他说:
“我想找一处宽敞好看的房子。”
于是经纪人领哈桑去观看租赁的房屋。哈桑相中一处建筑富丽堂皇的高大房屋,房主原是位官宦。他用十万金币将房子买下,并置办了家具,买了奴仆,把房子拾掇得干净整齐。
从此,哈桑和母亲、爱妻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时光流逝,哈桑举家迁居巴格达城已有三个春秋了。三年当中,爱妻为他生下两个儿子,老大名叫纳赛尔,老二起名曼苏尔。哈桑的心中常常惦念着神王的公主们,他忆起昔日众公主亲切友爱的关怀照顾,念及她们竭力帮他实现愿望的恩德,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哈桑决定要到宫殿去探望众公主。于是,他前往市场,为公主们购买了各种华丽衣料和贵重首饰。老母亲见了,问内中原因,哈桑告诉母亲:
“我打算出一次门,前去探望昔日给予我支持帮助的公主姐妹们。秉真主意旨,我会快去快回的。”
哈桑母亲很不乐意,她说:
“孩子,请你别远离我。”
哈桑又对母亲说:
“妈妈,我很快就会回来。现在我要告诉你如何对待儿媳。她的鸟羽毛衣已装在箱子内,深埋在地下,您好生为我保管,千万别让她知晓,不然她就会拿走,带儿子逃走的,那我就会没命啦。妈妈呀,我恳求您,断乎不可告诉她啊!您是知道的,大公主是神王之女,她父王是神王之王,财势显赫。大公主得宠她父王,在神界很有地位,为人很高贵。请老母亲多予以关照,严管着点,不能让她任意外出,也不能任她在窗前东瞧西看的,以免招惹麻烦。妈妈啊,倘若大公主有什么闪失,我就要为她而丧生呢。”
哈桑母亲发誓说:
“孩子啊,我决不会违背你的!你如此千叮咛万嘱咐,我不听从,除非我发了疯。孩子,你尽管放心走吧。秉真主意旨,待你平安返回时,你妻子会跟你讲明家中一切情况的。”
真是无巧不成书。哈桑和母亲的交谈,却都被大公主听到了。
哈桑心无顾虑地离开了巴格达城。在郊外,他取出铜鼓敲了敲,便有一群骆驼应声赶来,他选了二十只驮准备好的巴格达土特产,之后才和母亲、妻子一一道别。
哈桑昼夜不停地向前走着,穿过平原、荒野,越过山川,行走在坑洼不平的小道上,他风餐露宿地长途奔波了十天,最后总算来到了众公主居住的宫殿。他携带礼品进入宫殿,众公主见到哈桑个个欢呼雀跃,欣喜若狂。纷纷向哈桑祝福,像昔日那样盛情款待他,问候他母亲,问候他的爱妻,然后乐滋滋地收下礼物。哈桑告诉众公主,爱妻为自己生下两个儿子,老大两岁,老二满一岁了。众公主为哈桑的幸福感到无限欣慰,她们把他奉为贵宾,与他一起聊天儿、游玩、打猎,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哈桑离家之后,他的妻子大公主和婆母太太平平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大公主对婆母说:
“赞美万能的真主!婆母啊,我和哈桑生活了三年,却连个澡堂都不能进吗?”
说罢,大公主委屈地抽泣起来。
哈桑母亲面善心软,她同情地对大公主说:
“孩子啊,我们是外乡人,哈桑又不在家,他在的话,肯定会带你去的。我这个老婆子又不认识谁。干脆我烧点热水在家中洗洗算了。”
大公主对婆母说:
“妈妈啊,这话就是对女仆讲她们也会不爱听的。男人嘛总喜欢吃醋,可以原谅。他们认为女人一上街就会出丑,干丢人的事。妈妈啊,您也知道,女人可不都是一样的。女人有意去做坏事,没谁能阻止她,也无法监视得了。严禁入浴室和其它办法对她们无济于事,坏女人能随心所欲地自行其事。”
大公主说完,便抽抽搭搭哭起来,她自己骂自己,埋怨自己命运不济。婆母听着,顿生怜悯之心,她深知儿媳的禀性,便起身准备好去澡堂的东西,之后带儿媳上街,去澡堂洗澡,满足儿媳的要求。
当婆媳俩一进澡堂,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在场的妇人们的注意力不约而同地集中到大公主身上,她们惊羡伟大真主造就出的如此娇媚动人的女子来。从浴室前走过的人也闻讯进来凑热闹,把个澡堂弄得拥挤不堪。顷刻间,你传给我,我传给他,大公主美名远扬,大家纷纷议论着她,赞美着她。
说来也巧,那天,哈里发王宫的一名叫塔赫法特·欧瓦黛的宫女也到澡堂沐浴,只见房子里人满为患,便挤上前去探明究竟,当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哈桑太太大公主美丽动人的容貌后,不禁暗暗赞叹万能真主的创造力是何等的高超,宫女瞪大眼睛呆望着大公主,自己都顾不上洗澡了。只见大公主不慌不忙地洗完澡,从从容容地穿戴起来,梳妆完毕,更显得俏丽娇柔。当她举止优雅地倚靠在铺着毛毡的位子上休息时,引来四周妇女的围观。大公主稍事休息,抬眼望了望周围人,然后起身从容不迫地跟婆婆出了澡堂。
这时,宫女塔赫法特·欧瓦黛也出了澡堂,她紧跟在大公主婆媳身后,一直到一座高大房子前,看到她们走进去。然后,宫女才急速转回宫,她径直来到王后祖拜依黛跟前,跪着吻了吻地面,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王后就发话了:
“塔赫法特啊,你怎么在澡堂呆那么久啊?”
宫女禀报王后:
“王后啊,我瞧见了稀奇事,有位女子风姿秀逸,这样的俏丽我压根儿还没见过。我被她搞得神魂不定,只有发呆的份儿,连头都没顾上洗呢。”
王后听了好生奇怪,急忙问:
“出了什么事,塔赫法特?快说说清楚。”
宫女回禀道:
“王后啊,我在那里瞧见一个佳丽无双的女子,身边还带着两个招人喜欢的小孩。如此仪态万方的佳人我还从未见过,她是那样娟秀窈窕,人世间没谁能和她相比啦。王后啊,以您的恩德发誓,倘若陛下看见了她,一准要杀死她丈夫,娶她为妻的。听人说她丈夫是巴士拉的一个叫哈桑的商人。沐浴后,我暗暗尾随她身后,一直到了她的家。她家就是那相府的老宅子,面对着河,当街各开了扇大门。王后啊,我担心陛下知晓这事会做出什么违犯教律的不法之事呢?”
王后听罢宫女这番话,十分恼怒:
“大胆的死奴才!哪有什么女子真美到能让陛下违犯教律做出不法事呢?以真主发誓,我倒要亲眼瞧瞧她。如若只是个虚名,我要叫你人头落地!小贱人,陛下后宫有妃嫔彩女三百六十人,哪会一个都比不上她呢?”
宫女坚持自己的看法,说:
“王后啊,以真主发誓,不仅整个巴格达城,就是阿拉伯各国,哪儿都找不出如她一样的标致秀美女子,依奴才之见,恐怕人间无人能与之相比。”
王后祖拜依黛高叫一声,宰相马师伦立即来到跟前,他跪吻了地面。
“马师伦啊,你立刻前往有两道大门的旧相爷府去,把住在那儿的老婆婆、儿媳妇和两个小孩都带回宫,速去速回。”王后命令道。
马师伦遵命匆匆离宫前往旧相爷府。
“谁敲门啊?”哈桑的母亲问。
“是我,哈里发的奴仆马师伦。”宰相答道。
哈桑之母把门打开,马师伦进了屋,向老人家问好。老婆婆探问有何贵干,马师伦说:
“王后祖拜依黛请您带儿媳和孙子进宫,众人都夸赞您儿媳天生丽质娇美,王后想亲眼一睹芳容呢。”
老婆婆答道:
“宰相大人啊,我们是外乡人,况且我儿子出门在外。他再三叮嘱我们不外出,我们可不敢随意外出,以免出意外。如若我儿哈桑知道了,我婆媳负不起这个责,弄不好会危及我儿子生命的。马师伦,求求您,别让我们做这种事吧。”
宰相对老婆婆说:
“放心吧,老人家,倘若这事于你们不利,我不会让你们去做的。王后不过是要亲眼见见你儿媳。秉真主意旨,你们就随我去一次吧,我担保送你们归来。你可别违抗命令自寻麻烦。”
哈桑的老母亲不敢违抗,只好稍事准备就带着儿媳和两个小孙子跟随马师伦宰相进宫去了。
到了王后祖拜依黛御座前,她们跪吻了地面,向王后问候。王后看见戴着面纱的哈桑之妻,就问:
“还不快摘下面纱,让我见见你的容貌吗?”
哈桑之妻赶紧又一次下跪,吻了吻地面,继而摘去面纱,露出她那张国色天香的俏丽脸蛋儿。霎时间,殿堂内被她亮丽容颜照得金碧辉煌。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被她的娇艳秀色所吸引,为她的娇媚无双所惊叹。在场的人也都如傻子般看呆了,连话也说不出一句。祖拜依黛王后把她拉到身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又命宫女把最名贵的珠宝首饰和最华丽的衣裳拿来,替她梳妆打扮,王后对哈桑之妻说:
“太太,你好招人喜欢哟!你身上的每件饰品都让人叹羡不绝呢。”
哈桑之妻对王后说:
“王后啊,我还有一件羽毛衣裳,如果我在您面前穿上它,您会更加叹观止矣呢。别人看了,也都会称之为奇观的。”
“你的羽毛衣在哪里呢?”祖拜依黛王后极感兴趣地问。
“羽毛衣被我婆婆收藏起来了,你向她索要吧。”哈桑之妻回答。
祖拜依黛王后吩咐老婆婆:
“老人家,以我的生命发誓,快回家把羽毛衣拿来,让我们看看再收回。”
老婆婆拒不承认此事,她说:
“王后啊,她说假话。哪有人有羽毛衣啊?会飞的鸟儿才有羽毛衣呢。”
哈桑之妻坚持自己的意见:
“王后,我确实有件羽毛衣在婆婆那儿,被锁在箱子里,埋在储藏室地下。”
王后摘下脖子上价值千金的珍珠项链送给老婆婆,对她说:
“老人家,拿去吧。以我的生命发誓,快把羽毛衣拿给我看看,然后再还给你。”
老婆婆发誓没看到过什么羽毛衣,更不知道它的所在地。
王后万分恼怒,她斥责老婆婆,把她身上的钥匙拿走,交给了马师伦,命令道:
“拿上这钥匙,到她家去,把储藏室打开,取出埋在那里的箱子,砸开箱子,把里面的羽毛衣拿来。”
马师伦遵命接过钥匙,他让老婆婆与自己一同前往。
老婆婆不得不站起身来。她一边走,一边哭泣,后悔先头儿不该听从儿媳的劝,带她到浴室洗澡。她全明白了,儿媳的这一切都是骗人的把戏。
老婆婆回到家中,她打开储藏室,马师伦进去找到了箱子,打开后找到了羽毛衣,把它装在一个包里,然后返回王宫,把包献给王后。
王后接过包裹,打开后细细端详羽毛衣,她万分惊愕,又赞叹不已。于是,王后把羽毛衣交给哈桑之妻,并问她:
“这就是你的羽毛衣吗?”
哈桑之妻一见羽毛衣,不禁欣欣有喜色,她接过羽毛衣,说:
“没错儿,王后陛下,这正是我的羽毛衣啊。”
说罢,她认真查看了一番,羽毛衣根毫未损,完好如前。这时,只见哈桑之妻把两个儿子搂抱到怀里,把羽毛衣披上身,在王后跟前,他们一眨眼就变成飞鸟振翅飞翔,翩然起舞。王后和现场的人见了都为之愕然,看得都发了呆。这时,人们听到哈桑之妻问:
“夫人们啊,我跳得还不赖吧?”
人们纷纷赞美道:
“太好啦,你的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哇。”
哈桑之妻又说:
“夫人们啊,还有更好的给你表演呢。”
说罢,她振翅高飞,带着儿子们一下冲到王宫的大屋顶,站在那里俯视着王宫。人们仰面观望,连连赞不绝口:
“啊,凭真主发誓,这种希罕的美丽,我们压根儿还没见过!”
哈桑之妻准备飞离了,这时,她猛然记起哈桑,不免悲切地吟诵起来:
外出觅友之人啊!
莫误解我享受过,
与你们生活快乐?
收藏羽毛衣之际,
岂料我向主哭泣。
那哈桑嘱咐再三,
叫母慎存羽毛衣,
我倍受羞辱凌轹。
他母子私语窃窃,
我心头记得切切,
盼好运来得迅捷。
上浴室实是凭借,
招惹人注意关切。
祖拜依黛王后啊!
细细端详我容颜,
满脸惊异她称赞。
我乘机向她进言:
王后啊您听我言。
我有羽毛衣美艳,
穿身上璀璨耀眼,
您见了必定称羡。
王后问衣在哪里?
我向她回答如实:
在储藏室箱子里。
马师伦忙忙急急,
羽毛衣带回宫里。
顷刻间光彩熠熠,
王宫内外亮万里。
王后接衣在手中,
查仔细领扣完整,
披衣携子飞宫顶。
我的婆婆母亲啊!
你儿外出归来时,
顺告我一片心意:
若他想与我联系,
离开家庭是上计。
哈桑之妻吟完了,祖拜依黛王后便对她说:
“赞美伟大的真主!俊美可爱的人。真主赏赐给你伶牙俐齿和满面春风的脸颊。你干吗不飞下来,让大家好好欣赏你姣美的容颜呢?”
哈桑之妻回答: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失而复得难以办到哇。”
她又对心情阴郁的婆婆说:
“妈妈啊,以真主发誓,我是受够了孤寂的折磨。如果哈桑回转来,他觉得分别太久了,又愿意和我相见,就让他到瓦格岛去找我。”
随后哈桑之妻就拥着两个儿子振翅飞回故乡。
亲眼目睹儿媳拥着两个孙子飞远了,哈桑母亲惊恐万分,不禁痛哭流涕,她不住地批着自己的脸,气得昏厥过去。后来,她逐渐醒过来,王后连忙对她说:
“哎呀,老人家啊!我哪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呢。如若你早把个中情况讲明,我也不会逼你的。现在我才知道这女子是只神奇的鸟儿。早知如此,我就不会让她穿羽毛衣,更不会教她把两个孩子带走。老人家,实在对不起,饶恕我吧。”
哈桑母亲只能对王后说:
“王后陛下,我不会怪罪你的。”
说罢,哈桑母亲心灰意懒、怏怏不乐地离开了王宫。她拖着灌了铅的脚回到家,悲痛欲绝,批着脸颊痛哭不止。
因为思念儿孙,她在自家屋内挖了三座坟,作为他们的归宿地。
从此以后,老婆婆天天早忧伤、晚悲泣,伏在坟头上抛洒热泪,过着凄凉、形单影只的不幸生活。
哈桑到了白云山里的王宫,整日和众公主一块生活。他们时常外出狩猎解闷儿,欢欢乐乐地生活了三个月。后来,众公主为哈桑准备了五驮金子、五驮银子,还有一驮粮食,然后亲自护送他启程。她们陪伴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哈桑涕泪涟涟,他又立下誓言,这样,众公主才恋恋不舍地与哈桑告辞。
哈桑跋山涉水,昼夜兼程,终于回到了巴格达。他卸下驮,把骆驼放走后回到自家。
当他走到母亲跟前,向她问候致意时,这才发现母亲形容枯槁,面黄肌瘦,那是由于过度的忧愁、难以入眠造成的,母亲摇摇晃晃的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当他向母亲询问妻儿情况时,母亲愈发悲伤,哭得昏死过去。哈桑大惑不解,他忙去寻找,把房屋内搜了个遍,也没见到妻儿的踪影。于是他跑到储存室,只见门大敞着,箱子被刨了出来,羽毛衣没了!哈桑一下全明白了:妻子已找了羽毛衣,她肯定把儿子也带走了。
于是哈桑匆匆来到母亲面前,看见母亲醒过来了,便打听妻儿的消息,母亲说:
“孩子,这就是她们的坟墓啊!愿真主格外地怜惜你。”
哈桑听完此话,便大吼一声跌倒地上昏死过去了。母亲眼瞅着儿子的苦痛,自己就越加悔恨,她绝望至极,痛不欲生。
时至晌午后,哈桑才苏醒过来,他思前想后,椎心泣血,不停地批自己的脸,撕扯身上的衣裳。他茫然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悲哀地吟道:
古人曾诉别离苦,
此君时刻伴身出,
眼前我便有此遇,
古今怎能分清楚?
我听不到爱妻语,
更无他们身影露。
哈桑吟完,便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来到母亲跟前,对她说:
“妈妈啊,您不把实情告诉我,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自杀算了。”
哈桑母亲急忙劝慰道:
“我的孩子,千万别冲动,我全告诉你。冷静点,收起剑,让我对你细说端详吧。”
哈桑听了母亲的话,收起剑,坐到母亲身旁。
于是,哈桑母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述说了一遍。最后,她说道:
“哈桑我儿啊,若不是她哭天抹泪地闹着要去浴室;若不是担心你外出回来,她唠唠叨叨让你生气,我是绝不会带她去浴室的。再者说了,倘若王后祖拜依黛不发怒,不硬迫我拿出钥匙,我就是死也不会交出羽毛衣的。孩子啊,你应该清楚,哈里发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都无法与他抗争啊。他们把羽毛衣带进王宫,你妻子翻来覆去地检查,一旦发现羽毛衣完好如初,便脱去王后赏赐的衣裳首饰,搂着两个儿子披上羽毛衣,霎时间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宫里飞来飞去。众人都为她的美赞叹不已。突然间,她飞上了王宫的屋顶,并且对我说道:‘等你儿子旅游回来,他觉得分别太久,想见见我,就让他到瓦格岛来找吧。’哈桑我儿,这就是她飞走前对我说的话。”
哈桑听完母亲的讲述,不禁大吼一声,昏倒在地。半夜他才清醒一点儿,便不停地批自己脸颊,在地上滚来滚去,母亲守候在一旁,啼哭不止。直到深更,他才完全苏醒,越想越悲痛,边哭泣边吟诵:
慢走请你们留步,
回眸看被弃者孤,
你们不觉他可怜?
折磨他是别离苦。
若你们和他遭遇,
不承认与他相识。
他病因你们可知?
是你们将他弃之。
正是为了这爱情,
心甘情愿舍性命。
若不因一息尚存,
早被当尸入柩灵。
你们一定要记牢,
分离此关最难熬。
情人眼里更知晓,
生离死别差万毫。
哈桑吟完这些便站起身来,边叹气边抽泣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他不吃不喝地过了五整天。
哈桑母亲心惊胆战地看守着儿子,她千方百计地安慰他,可是无济于事。哈桑还是终日悲哀叹息,不停地哭泣,最后,实在是精疲力竭,才躺下睡过去了。睡梦之中,哈桑看见自己的妻子一副悒悒不乐的样子,痛哭流涕,他便狂吼乱叫,从梦中惊醒过来。他不禁沉吟:
你身影不离脑际,
占据它最高位置。
只缘梦中能相遇,
方肯成眠求团聚。
若不是盼团圆日,
岂肯让生命继续。
哈桑吟罢,便泣不成声了,胸中的苦闷并没消减。自此他吃得日渐减少,经常失眠,就这样煎熬着过了一个月。
一天,哈桑猛然间想起了白云山里的众公主,何不向她们求助呢。于是,他下定决心前往云山。
哈桑动手准备了不少伊拉克土产,召来五十只骆驼驮东西,叮嘱完母亲后离家向云山前进,他要去寻找众公主,请她们帮自己找到妻儿。
哈桑一路上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云山的宫殿,他向公主们敬献了礼品。众公主热情迎接他,问候他,大家相见分外高兴。她们问:
“哈桑好兄弟,我们才分离两个月,你又匆忙到来,有什么事吗?”
哈桑声泪俱下,他告诉众公主,妻子趁他不在之际携孩子远走高飞了。公主们听罢,万分悲伤,她们忙问哈桑他妻子是否有话留下。哈桑说:
“好姐妹啊,那时她对我母亲说:‘等你儿子归来,他觉得分别太久,想见见我,就叫他到瓦格岛去找吧。’”
众公主听罢,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相互用手比划着,她们低头沉思,许久才说道:
“别无他法,只靠真主解救啦!好兄弟,如果伸手能摸到天,那你就一定能找到妻子。”
哈桑不禁泪如泉涌,任凭热泪顺腮流淌,泣下沾襟。众公主见了又同情又怜悯,她们在一旁也陪他流泪。小公主更富同情心,她劝慰道:
“哈桑大哥啊,莫悲伤,定下心来吧。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坚持,就一定能达目的。坚持是成功的钥匙嘛。古人云:
请抛弃命运羁绊,
任凭它自在游漫。
心胸开阔夜更阑,
安神静卧好成眠。
瞻前顾后是负担,
只因转眼惊梦还,
真主能叫山河变。
哈桑大哥啊,振作精神,鼓起斗志吧。要知道,一个能活十岁的人,他不会在九岁时死去。徒悲伤无用,反而会让人生病。跟我们一块儿生活吧,秉真主意旨,我会想方设法为你找回妻儿的。”
哈桑听到小公主的话,激动万分,不免愈加泪涟涟。于是,小公主片刻不离地守护着哈桑,不住地宽解他的心,小公主还说:
“哈桑大哥,我有心让你烧掉那羽毛衣的,谁知鬼使神差的让我忘了这事。”
就这样,小公主时时刻刻陪伴着哈桑,可是时间一长,哈桑越发不安心。小公主见哈桑对妻儿的一片深情厚谊,心中也更难过。她愁容满面地去见众姐妹,跪在她们面前,吻她们的脚,哭泣着恳请她们帮忙,让哈桑到瓦格岛去,让他找到自己的妻儿。小公主的一片诚挚打动了众姐妹,让她们也不免热泪滚滚,她们说:
“好小妹,放心吧,秉真主意旨,我们一定尽全力帮他,让他和妻子相见。”
就这样,哈桑和众公主们一起生活了一年。
在这一年里,哈桑终日啼哭,泪水从没干过。
众公主有个叔叔,是她们父亲的同胞弟弟,名字叫阿卜杜勒·库杜斯,他为人和善,尤其疼爱他的大侄女儿,每年他都要到云山来,为侄女儿排忧解难。
当初大公主曾向叔叔讲述过哈桑被祆教徒欺骗及他报仇雪恨之事,叔叔听了很兴奋,随后给过她一包乳香粉,叮嘱道:
“孩子啊,如若你有什么麻烦事,或需要什么,只要把香粉扔到炉内,喊叫一声,我就会立即赶来,满足你的愿望。”
这回子大公主她们已经一年不见叔叔面了,她就对众姐妹们说:
“叔叔有一年没来我们这儿了,你们快去取石点火,再拿香粉盒来。”
众公主兴冲冲地忙去取石点火,又取来了香粉盒交给大公主。大公主取了些香粉丢到香炉里,叫喊着叔叔阿卜杜勒·库杜斯。香粉刚刚烧完,远处便尘土飞扬。俄顷,一头大象奔腾而来,一位长者骑在象背上,他向众公主招手致意。当长者来到众公主面前,便跳下象背。众公主与长者拥抱,相互问候,并亲吻长者的手。长者坐下来与侄女们聊天,众公主问长者为何许久不来探望,老人说:
“我在家中正与你们的婶婶闲扯,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于是立刻骑象赶来了啊。孩子们,要我为你们做什么呢?”
众公主回答:
“叔叔啊,我们已经整整一年未谋面了,按规矩,我们分别不能超过一年啊,所以我们特别思念您。”
“我一直很忙,正准备着明儿个来看你们呢。”叔叔答道。
众公主齐声感谢叔叔,并衷心祝福他,围在四周和他闲谈。这时,大公主说话了:
“叔叔啊,那个被祆教徒坑害的名叫哈桑的青年人,他的种种遭遇,我们可全都告诉过您了吧。”
“是啊,你们全告诉我了,可是后来他又怎样了呢?”叔叔关切地追问。
“他妻子替他生养了两个儿子,后来,她趁丈夫不在之际,带孩子回娘家了。临走她对哈桑之母说:‘等你儿子归来,他觉得分别太久,想见见我,就叫他到瓦格岛去找吧。’”
阿卜杜勒·库杜斯听了摇晃着脑袋,咬咬指甲,低头沉默。他伸出手擦擦地,又抬头四处望望,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哈桑躲在一处窥看着。
众公主按捺不住,催促叔叔道:
“叔叔啊,我们都要肝肠寸断了,把情况对我们讲明吧!”
阿卜杜勒·库杜斯叔叔又摇摇头,他说:
“侄女们,这个人冒险拼死是自找苦吃哇,他将永远也上不了瓦格岛。”
众公主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哈桑闻讯跑来,他来到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者跟前,向他问候,亲吻他的手。长者见状欢喜异常,叫他坐在自己身边。
这时,众公主问:
“叔叔,快把刚才的话对哈桑解释解释吧。”
阿卜杜勒·库杜斯只好说道:
“好孩子,快打消这个念头吧。哪怕你跟着飞神,坐行星,也到不了瓦格岛。这儿与瓦格岛远隔七道峡谷、七个大海、七座高山,你怎能去呢?有谁为你指路呢?快丢弃这一妄想吧,别枉费心机啦。”
哈桑听了此话,号啕大哭,又昏厥过去。众公主围在四周陪他哭天抹泪。小公主边乱批自己的脸,边乱扯身上的衣服,她泪痕满面,哭得尤其伤心。
叔叔耳闻目睹哈桑和他侄女们悲伤欲绝的情景,怜悯之情油然升起,他对侄女们说:
“好了,大家都别哭了。”
然后,他又对哈桑说:
“好孩子,放心,秉真主意旨,我帮你解决困难吧。孩子,坚强些,跟我去吧。”
哈桑大喜过望。
他猛然间从地下爬起来,神采奕奕,劲头十足地与众公主辞别。
哈桑随阿卜杜勒·库杜斯骑上大象,风驰电掣般地行了三天三夜,最后来到一座大山前。
山上的石头都是蓝色的,山上有个山洞,洞口有道紧紧关闭的铁门。长者与哈桑从象背上下来,来到山洞前,只见他举手一敲,手到洞开,出来一个光头黑奴,他左手持剑,右手握钢盾,活脱脱一个恶魔样。光头黑奴一见长者,便丢下剑和盾,匆匆上前,亲热地吻长者的手。
长者拉着哈桑,一同进入洞中,黑奴随手关上了洞门。
哈桑举目四望,只见山洞大而宽敞,里面还有望不到边的长廊。哈桑跟长者沿长廊走了大概一英里,到了一处非常宽广的地方,那儿有两道黄铜门。长者开了其中的一道铜门,走了进去,他嘱咐哈桑:
“孩子,坐在这儿等我吧,千万别开门,我去去就来。”
顷刻间,长者牵来一匹设备齐全的骏马,他打开第二道铜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长者边走边叮咛哈桑:
“孩子,把这封信带在身上,骑上这快马,它会带你到一处与此地相像的洞门前。到了那儿以后,你下马把缰绳放好,并让马进去。你静心等待五天,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到了第六天上,会有位老黑人出来,他身着黑色的袍子,雪白胡须都垂到了肚脐以下。你赶紧上前亲吻他的手,拉住他的衣襟,悲哀向他求助,争取得到他的怜惜。当他问你有何求时,你将此信交给他,他会不声不响地把信拿进洞。这样,你需在洞外门口再等上五天,一定要耐心等待。到了第六天,倘若是黑袍白须老头儿出洞见你,那你就有解决问题的希望;倘若是他仆人出洞见你,孩子啊,那人就是前来杀你的。你必须懂得:冒险的人就会丢掉性命,如若你珍惜生命,就千万别冒险。你不害怕的话,就勇敢向前吧,一切让事实证明吧。假如你想见公主们,我会叫大象来,它能带你去和她们见面,公主们会送你回家与母亲团圆。往后呢,真主会再赏赐给你一个妻子的。”
哈桑说:
“老人家,达不到目的,我如何活下去呢?以真主发誓,我要坚持到底,找不到妻子,我决不回家;为了妻子,我甘愿舍弃生命。”
说完,哈桑又放声痛哭起来。
阿卜杜勒·库杜斯见哈桑决心如此之大,相信他甘愿冒险了,于是对他说:
“好孩子,告诉你吧,瓦格岛是七个岛的合称。岛上驻扎着庞大的娘子军,居住者中有牛鬼蛇神,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到那岛上去的,没谁能活着出来。以真主发誓,你快快返回吧。知道吗?你要寻觅的女人,她是瓦格岛国王的女儿,是遐迩闻名的美貌公主,你哪能找得到她呢?孩子,听我规劝,以后真主会赐给你一个更好的女人的。”
哈桑坚定地对老人说:
“老人家,以真主发誓,纵然粉身碎骨我也仍旧爱她,我一定要到瓦格岛去找寻她,蒙真主赐福,我能找到她的。”
老人家又问哈桑:
“看来你是决心去喽?”
哈桑斩钉截铁地说:
“对,我坚决前往;但是得请您帮忙,为我祈祷。没准真主很快就会让我们夫妻团聚呢。”
哈桑说完,就又泪如雨注,想起妻儿他伤感地吟道:
你们是我的希望,
人们中间最善良。
耳眼里将你们放,
又占据着我心房,
这是休闲好地方。
不料你们默默去,
好教我伤感悲凄。
我不会情恋别移,
爱你们一心一意;
遭挫折无怨无悔,
挚爱受难不分离。
你们悄然离我去,
幸福快乐随泯之,
一团糟难理境遇。
你们如此把我弃,
独守繁星空悲戚,
涕泗涟湎痛哭泣。
长夜啊,漫漫无际,
你让我难眠失意,
遭磨折绵绵苦役。
爱情啊,坚贞不渝,
它教我盼月升起。
柔细温和的风啊!
我命存可数屈指;
你拂过他们驻地,
代我向他们致意。
叙叙我的苦遭遇,
他们哪知我境遇。
吟毕这些,哈桑就又昏厥过去。后来,他才渐渐清醒过来。阿卜杜勒·库杜斯老人说:
“孩子啊,你还有年迈白发老母亲,可千万别教她遭受失子的悲痛啊。”
哈桑回答:
“老人家,以真主发誓,只有寻到了妻儿我才会回家,不然的话,我只有客死他乡了。”
说罢,哈桑又吟咏起来:
发誓,以我的情爱,
誓言,不因别离毁,
违背它我更不会。
情愁思念满腔内,
如若对人真情说,
以为我发疯昏愦。
情愁哀伤齐交汇,
悲惨遭遇怎结归?
见哈桑态度如此坚决,哪怕舍弃性命,也不肯无结果而归,阿卜杜勒·库杜斯老人便把信交给他,让他按所嘱去办,并且对他说:
“孩子,快去吧,真主会保佑你的。”
就这样,哈桑骑上骏马,扬鞭疾驶向前。
他不停地行驶了十天,眼前突然出现漆黑如夜似的巨大暗影,那阴影横亘在东西。当哈桑行驶到暗影下时,骏马便嘶叫起来,霎时间涌现出不计其数的骡子、马,它们簇拥着哈桑的骏马,齐奔向前。哈桑惊恐万分,马不停蹄地来到阿卜杜勒·库杜斯老人提及的洞口前。他跳下马,脱去鞍绳,叫马进了洞。然后哈桑照老人的叮嘱,忐忑不安地守在洞前,等了五个昼夜,一点瞌睡也没有。他想到自己远走他乡、一家分离的遭遇和所受磨难便不禁汍澜扑簌。
到了第六天,一个叫艾卜·拉维什的黑人长者身着黑色袍子走出了山洞。哈桑一看便明白,慌忙下跪,亲吻黑人长者的脚,趴在地上痛哭哀号。黑人长者便问他:
“孩子,你有什么求我呢?”
哈桑迅速把信交给他,黑人长者接信后缄默不语地返回山洞。
哈桑照阿卜杜勒·库杜斯的话去做,在洞口继续等待。他忧心如焚,苦不堪言,泣涕涟涟地又煎熬了五整天。等到第六天一大早,艾卜·拉维什黑人长者终于姗姗出现了,并且向哈桑招手。哈桑走近长者,他便拉哈桑进入山洞。
哈桑大喜过望,他感到事情有了解决的可能。他随长者不停地走了大概半天时辰,来到一座拱门跟前。长者打开铜制的门,领他走到用玛瑙石砌的镶着金的过廊,沿廊往前行,一直来到一座由大理石修建的宽阔堂皇的殿宇中,宫院内生长着繁花、青草、绿林,树枝上鸣鸟尽情欢唱。周围耸立四座高大宽敞的大厅,其间都设有喷水池,水池四个角各踞一只金制狮子,口里喷涌着亮闪闪的珍珠般的泉水。厅中的椅子上都坐着一位长老,在他们身边放着许许多多的古书法典,金制的香炉里发出阵阵芳香袭人的气味,此时,长老们正在悉心教导众弟子。哈桑和艾卜·拉维什走进大厅,长老们都站起来深表尊敬地欢迎他俩,他们把弟子支使开,让艾卜·拉维什老人落座后,向他询问哈桑的事。艾卜·拉维什暗示了一下哈桑,说:
“孩子,就把你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长老们听吧。”
哈桑此刻已按捺不住自己,号啕痛哭起来,把自己的遭遇仔细讲述了。众长老听了惊叫起来,异口同声地问:
“难道你就是那个被祆教徒缝在骆驼皮中,后来又被兀鹰叼到云山上去的人吗?”
哈桑答道:
“是啊,正是我。”
众长老惊愕不已,他们纷纷问艾卜·拉维什:
“啊,老人家,那个祆教徒把他骗上了山,他是如何下来的呢?在云山上,他又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了?”
艾卜·拉维什对哈桑说:
“孩子,你是如何下山来的?又看到了什么奇怪东西,告诉他们吧。”
于是,哈桑就把自己如何战胜了袄教徒,杀死他并解救一位年轻人;怎样捉住了一位姑娘娶她为妻;妻子又怎么骗了他,带走了儿子离他而去,给他带来莫大的苦痛等等,把这些经过细说了一遍。
众长老听罢都感到诧异,便对艾卜·拉维什说:
“以真主发誓,老人家,这个小伙子真可怜啊,你该帮帮他,使他找到自己的妻儿。”
艾卜·拉维什老人说:
“各位兄长,这可是件棘手的事。这小伙儿不怕死,我还从未见到过。各位知道,去瓦格岛是要冒生命危险的,那儿戒备森严,路障甚多,可谓比登天还难啊。我曾发过誓,不踏那里的地面,不过问那里的事情。若是如此,这小伙子怎么能前去寻找国王的女儿?有谁帮他去做这事呢?”
众长老说:
“哎,老人家啊,这位年轻人甘冒生命危险,带来了你哥哥阿卜杜勒·库杜斯的信,你可要帮帮他啊。”
这时,哈桑跪倒在地,亲吻着艾卜·拉维什的脚,并把他的衣服前襟掀起来放在头上,痛哭流涕苦苦恳求道:
“以真主发誓,带我去寻找我的妻儿吧,哪怕要冒生命危险,我也在所不惜。”
在场的众长老都非常可怜哈桑,人人都为他洒下同情之泪,他们众口一词地说:
“艾卜·拉维什,可怜可怜他吧,看在尊兄阿卜杜勒·库杜斯的面子上,行善积德办好此事吧。”
艾卜·拉维什说:
“哎,这孩子自不量力,怪可怜见的,我们就量力而行帮帮他吧。”
听完艾卜·拉维什这番话,哈桑喜出望外,他亲吻长者的手,也亲吻了众长老的手,并对他们深表谢意,期望他们帮自己实现夙愿。
长者艾卜·拉维什拿来笔墨纸,写了一封信,折好封口,然后交给哈桑,同时还给他一个皮制袋,内装乳香粉和一块火石,叮嘱道:
“把它好好保存,一旦遭难,只要烧点乳香粉,呼唤我,我就会解救你。”
说着,艾卜·拉维什老人派人召来一个会飞的神,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飞神回答:
“在下叫代赫乃舍·本·富格特什。”
艾卜·拉维什唤飞神靠近自己,把嘴对着他耳朵小声儿说了一会,飞神边聆听边点头应允。
然后,艾卜·拉维什叮咛哈桑:
“孩子,过来吧,坐在飞神代赫乃舍肩膀上,让他带你飞上天,注意,听到天神颂扬时,万万不可说话,不然你们就要遭灾。”
哈桑保证道:
“记住了,长老,我不会说话的。”
艾卜·拉维什继续叮咛哈桑:
“孩子,这一去,飞神先带你飞行一天,翌日晨,他把你带到一块圣洁无瑕的地方。从那块地方你就独自行走十天,一直到一座城门前。你到了城门前,就入城拜见国王。见了国王,你亲吻他的手,向他致意,然后把信谨呈给他。这以后如何做,就照国王意旨办吧。”
“知道了,我会照您吩咐的去做。”哈桑说。
众长老们一起为哈桑祝福,他们再三叮嘱飞神代赫乃舍。随后,哈桑与他们辞别,他坐到飞神肩膀之上,腾空飞上云天。他们不停地飞啊飞,飞了一天一夜,所到之处,处处都听得到天神的颂扬声,哈桑和飞神旁若无声。
次日拂晓,飞神带着哈桑到了一处圣洁无比的地方,飞神把哈桑留在那里,自己安然返回。
哈桑独自一人,麻着胆儿,照艾卜·拉维什老人的嘱咐,昼夜兼程,长途行走了十天,来到了一座城市。他进入城内,询问王宫的地址和城中的一些情况。他知道了,这里是卡福尔国,国王是胡苏奈,这个国家有众多兵力,遍布各地。于是哈桑到王宫去,请求拜见国王,获允后,他走到国王御前,但见那国王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哈桑慌忙下跪,吻了吻地面,只听得国王发问:
“你想干什么?”
哈桑匆匆取出信,亲吻一下,呈交给国王。
国王接过信,阅完后微微点头,命令随从:
“把这个年轻人带到官邸去。”
随从奉命把哈桑领到官邸,待他为上宾,给他端上多种多样香甜好吃的食物,精心照拂,陪伴他,细听他的境况,探明他此行的来龙去脉。哈桑则把自己情况和盘托出。
哈桑在王宫官邸里住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随从引他去拜见国王。
国王开口对他说:
“哈桑啊,你到本国来是为了登瓦格岛,艾卜·拉维什长老已在信中说明此事。孩子啊,这几天,我就准备为你送行。可是,这条路真难走啊,沿途有炎热干燥的沙漠,路途险恶,障碍重重。但是,你放宽心,前景是光明的,我会想方设法帮你实现愿望,但愿真主保佑。孩子,要知道,曾有支兵强马壮的队伍想入侵瓦格岛,结果以失败告终。看在艾卜·拉维什长老的情分上,我怎能让你白来呢,我会帮你忙的。很快就会有船从瓦格岛来,当船到时,你就上船,我把你托给水手们,让他们照顾你,并护送你上瓦格岛。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卡福尔国王的快婿。等船驶到瓦格岛岸,你要听从船长的指挥上岸。岸上放很多长凳子,你就选一条长凳悄悄躲在下面。待到天黑时分,会有一支女兵队伍前来,并坐在长凳上,你就拉住坐在你藏身的凳子上的女兵,祈求她予以帮助。孩子,要知道,倘若她愿意救你,问题就好办了,你也就能找到自己的妻儿,不然的话,你只有自艾自怜,性命难保。孩子啊,这可是件冒生命危险的事,失败了,就要丧命。孩子,若不是真主救助,这儿你根本也来不了。我已尽了力,此外,我就无能为力了。”
听完国王一席话,哈桑哭天抢地,悲吟道:
是使命不可推卸,
我只有急追不歇。
倘若是良机置搁,
难逃离命遇不测。
如若林中遭狮劫,
只要是时间许可,
我定夺最后胜捷。
哈桑吟完诗,又下跪亲吻地面,并问国王:
“什么时候船才会开来呢?尊敬的陛下!”
国王回答:
“要过一个月的时间。船开来后,他们还要在这儿停留两个月,出售一些货,然后才能返程。孩子啊,你得等几个月才能启程呢。”
说罢,国王让哈桑回官邸休憩,又嘱咐随从给予哈桑在吃、穿、用上享受帝王般的待遇。
哈桑在官邸里静心过了一个月。
船果然如期而来。
国王领哈桑登船察看,只见船上载有无数的人。船停泊在水中,有小船往来不停地卸着货物。
哈桑又耐着性子等人们把货售完。
离船返航只有三天时间了。
国王这才把哈桑召进宫,为他备下行李,给他以重赏;又传唤船长进宫,对他说:
“船长啊,请把这个年轻人带走吧,不要对别人讲。到了瓦格岛,就叫他上岸,不必再带他回来。”
船长顺从地应允道:
“陛下,知道了,一定遵从陛下意旨。”
临别之际,国王又再三叮嘱哈桑:
“千万别把你的情况对船上的人讲,不要让人了解你的身世,以免发生不测。”
“知道了,陛下,我遵命。”
哈桑边回答边口称万岁,为国王陛下祝福祈祷。
国王感谢哈桑的祝福,也祝他一路顺风,安然无恙。最后,国王把哈桑交给了船长。
船长答应下来了。
他把哈桑装到一只大木箱内,抬上了小船,乘人不备,把大木箱搬到了大船上。
船只在风平浪静中行驶了十天。
到了第十一天,船终于靠了岸。
船长带领哈桑上了岸。哈桑见到岸边果然放着许多凳子,他就悄没声息地溜过去,躲藏在一条凳子下。
夜幕降临,天已黑了。
这时拥来不计其数的女兵,她们身上披着盔甲,手中握着闪闪发光的利剑。她们走到海边,全神贯注地盘查运来的货物,之后才坐在凳子上休憩。
哈桑尝试着把坐在他藏身之处的凳子上的那个女兵的衣襟扯到头顶,哭泣着亲吻她的脚,那个女兵愣了愣神儿,惊呼道:
“什么人?赶快站出来,不然要没命的。”
哈桑慌恐不安地从凳底下爬出来,站在女兵跟前,亲吻着她的手,哀求她道:
“可怜可怜我吧,我的主人!可怜可怜我这个远走他乡、冒着生命危险寻妻找子的外乡人吧。你怜悯了我,真主会恩赐你的;如你不愿救我,就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吧。”
哈桑的一番哀求,被在不远处的一个商人听到了。商人怜惜哈桑,猜想他此番甘冒大险,必有什么原由,便赶过来调解。商人说:
“孩子,你就依旧躲到凳底下吧。待到明晚,再看真主怎么处置。”
说完这话,商人急匆匆离去。
哈桑依旧又藏到了凳子底下。
这时,女兵们点起了又粗又大的蜡烛过夜,那蜡烛是用掺了沉香、龙涎香的油制成的。
第二天清早儿,众女兵悄然离去。
商人们又忙碌起来。他们来回搬卸着货物,从日出忙到夜幕降临。
哈桑一直躲在凳子底下,他觉得前景渺茫,不禁暗自欷歔。这时,昨晚帮助他的那个商人又出现了,交给他一副盔甲、一把利剑、一根镀金的腰带和一支长枪,然后悄然离去。
哈桑赶紧爬起来,穿戴好盔甲,束上腰带,佩利剑,手握长枪,惴惴不安地坐在凳子上,他念叨着真主,祈求着真主的救助。
突然,远处闪现着火把、灯烛,把周围大地映照得像白天一样。随后,女兵们也来到了海边。
哈桑慌忙站起身,混到女兵队伍中,俨然是她们中的一员。哈桑跟女兵们一起守候,直到天亮。
当女兵们动身返回时,哈桑也跟她们回到驻地,来到中间的一座帐篷内。只见帐篷主人就是第一天夜晚他在海边凳子下向她求救的女兵。女兵进了帐内,卸去戎装,哈桑细细一看,原来那是个白头发老太婆。只见她一脸麻子、眼晴蓝、鼻子大、眉毛脱了、牙齿掉了,流着口水和鼻涕,其貌丑陋无比,像是满身斑痕的蝎子,十分骇人。
丑老太婆一见哈桑,便惊异万分地问:
“你怎么来的?坐什么船来的?你为何没遭灾?”
哈桑下跪,用脸颊触摸她的脚,想起爱妻幼子,他哭泣道:
团圆日命运指定,
久别后我们重逢。
心上人眼前站定,
灾难忧愁消无声,
从此爱情就永生。
尼罗河的流水哟,
如似我泪均匀淌,
世间处处青草长。
谁料它漫溢无常,
淹没埃及叙利亚,
连伊拉克也遭殃。
我的至爱心上人,
所有都因你而酿。
怜恤我境遇不幸,
给个准信来相逢。
哈桑吟完,便把老太婆的衣襟扯过来放到头上,他泪流满面,哀求老太婆帮助她。
老太婆见哈桑一副忧心惨切的样子,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她表示愿意帮助哈桑,并叮嘱他不必害怕。
于是,哈桑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老太婆述说了一遍。老太婆听后说:
“孩子,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丢掉一切烦恼吧,你业已到达目的地,若真主保佑,你的愿望就可实现了。”
哈桑顿时心花怒放,高兴万分。
这一天,正好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老太婆把属下官员召集来,对她们说:
“传令下去,明早队伍都要开拔,一个也不准留在营地。违者必究。”
属下官员遵命离开帐篷去传令。
这时,哈桑才明白,原来老太婆就是女兵们的头儿,她有心计、有本事,还能指挥发命令。
第二天清晨,队伍出发了。
帐篷里只留下老太婆和哈桑。
老太婆对哈桑说:
“过来吧,孩子!”
哈桑遵命靠近老太婆,站在她的面前。
老太婆开始说道:
“孩子,赞美真主吧,是他帮助你,把你送到了我这里。如若碰到别人,你就倒霉了,非但不能帮你忙,连性命也难保呢。孩子,这是由于你心诚,由于你对妻儿的真挚的感情和爱才让你如愿以偿。万赞归真主吧,是他保佑你平安无事的。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帮帮你。如是真主的意愿,我们很快就帮你实现愿望。但是,孩子啊,你知道吗?你妻子居住的岛是瓦格岛中的第七个岛,离这要有七个月的路程远呢。途中必经一个飞禽聚集的地区,因为雀叫禽鸣,群鸟飞翔,发出混乱的嘈杂声,过往行人很难听清楚讲话声。在那个地区艰难行走十一个日日夜夜后,就又要进到走兽的住地。雄狮、猛虎、烈豹、恶狼发出的怒吼声让人发聋振聩,过往行人根本就听不清讲话声。在那里要日夜长途跋涉二十天,才能到达鬼神出没地。在那里鬼哭神嚎,发出粗喘气和刺耳的尖叫;他们嘴里还喷射出火光、烟气、热浪。这一切让人震耳欲聋,眼瞎迷途,寸步难行。在那里,行人绝不能往后瞧,不然就会自取灭亡。人只有把头紧贴在马鞍上,坚持三天三夜,才能闯过难关到达瓦格岛附近的一座大山前,一条长长的河水边。长河的对面还有一座大山,名叫瓦格山,叫这名字是有来历的。大山上长着一棵巨树,枝叶硕大,如同人头一般。每逢日出,枝叶就同声高叫:‘瓦格!瓦格!万赞归宇宙的主宰!’听到这叫声,我们知道天亮了。同样,每当日落,它们又众口一词:‘瓦格!瓦格!万赞归宇宙的主宰!’听到这声音,我们知道天黑了。孩子啊,你要明白,我们的队伍里全都是女人,统一受瓦格岛第七岛的女王指挥,在那儿没有什么男人能和我们混在一起,也没哪个男人能到那里,踏到那块土地上去。女王居住地离我们有一个月的路程。女王管辖全岛的居民,其中还包括数目众多的妖魔鬼神。孩子啊,倘若你感到恐惧,我就送你到海边去,派人护送你返回。如果你感觉尚好,我非但不囚禁你,反而要加倍呵护你。如若真主愿意,我会尽力帮你忙的。”
哈桑坚决地回答:
“老人家啊,我不会离你而去,我会同你在一起,直到觅寻到我妻儿。”
老太婆见哈桑如此心诚,便说:
“这就好办了。如若真主愿意,你会很快如愿以偿的。我将鼎力相助。”
哈桑为老太婆祈祷祝福,亲吻了她的手。哈桑对老太婆的关心、怜悯表示十分感谢,但想到可怕的未来和离乡背井的苦难,不免黯然神伤,眼泪汪汪。
终于,老太婆发号施令了。
她命令击鼓,把人马集合起来,队伍启程了。
哈桑跟随老太婆出发了。
一路上,哈桑缄默不语,弄不清漫漫征途会遇到什么灾祸,内心惶惑不安。
老太婆在一旁宽慰他的心。
就这样,哈桑随着老太婆马不停蹄地走啊走,一直来到飞禽聚集的第一个地区。
听到无数飞禽的尖厉的鸣叫声,哈桑头昏脑涨,耳聋眼花,丧失了神志,心惊胆战。他寻思:
“刚到飞禽地区就这么恐惧,如果到了走兽地区,又怎么办呢?”
老太婆见此情况,大笑道:
“孩子啊,刚到第一个地区你就如此惊惧,再到别的地区,又该如何呢?”
于是哈桑祈祷,恳求真主保佑,帮他顺利过关。
哈桑跟随老太婆继续前进,他们通过了飞禽地带,进入到走兽的居住地。他们勇敢地向前行进,一直来到鬼神出没的地区,那儿的境遇更是令人惊恐万状。哈桑胆颤心惊,真有点后悔冒险此行。他由衷地祈祷着,盼望得到真主的保佑。他们就这样坚持着,通过了鬼神区域,到达一座巍峨的高山下,一条河畔。队伍支起帐篷,老太婆还为哈桑备下一张镶珠嵌玉的云石椅子让他歇息。部队从哈桑面前经过,然后在他周围安营扎寨。
部队的女兵们都兴高采烈地停下休息,痛痛快快地吃喝着。回到了家乡,大家就能安稳地睡个好觉。
哈桑佩戴面纱,仅露着眼睛,避免别人认出他来。
老太婆命令部队中的女兵排队缓缓经过哈桑帐前,如果哈桑妻子在其中,他就能认出她来。每当一队女兵走过,老太婆都问有没有,哈桑都否定了。最后,队伍的末尾有个姑娘,由十个女兵和三十个女仆前呼后拥着,姑娘在那一伙中显得袅娜多姿。哈桑看着这场景,心儿都快飞出来了,他说:
“这位姑娘是如此傲慢、威严,和我在白云山上王宫里见到的公主一个样。”
老太婆忙问道:
“这么说,她就是你的妻子啦?”
哈桑断然回答:
“不是,老人家,以你的生命发誓,在这儿我所见到的女子中间,没谁像我妻子那样俊美、那样苗条啦。”
老太婆又问哈桑:
“孩子,你就把她的容貌如何都讲给我听吧。我是女子队伍的头儿,瓦格岛上的姑娘我都熟,经你一描绘,我要是认识她就好办了。”
于是,哈桑详细描绘了妻子的相貌特征。
老太婆死死盯着地面,良久,她才抬头对哈桑说:
“孩子,赞美伟大的真主吧。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认识你就好了。据你所谈,我知道那姑娘就是国王的大女儿,整个瓦格岛都归她统管。孩子,你面对现实,另作安排,快从梦中清醒过来吧。你是无法靠近她的,就是能见面,根本也得不到她。你们之间有天壤之差。快回转吧,别把你自己和我统统往火坑里推。没什么希望了,别枉费心机,白拿性命做牺牲了。”
老太婆一方面为哈桑担忧,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发愁。
哈桑听了老太婆一片肺腑之言,便放声痛哭,一时昏厥过去。
老太婆慌忙不断地往哈桑脸上洒水,总算把他救过来。可是,哈桑却愈哭愈伤心,满面泪痕,泣下沾襟,觉得活着索然无味,便悲切地对老太婆说:
“老人家啊,我历尽艰苦辗转至此,又怎能劳而无功空手而归呢?您是一队之统领,我确信你定能让我如愿的。”
老太婆对哈桑说:
“孩子啊,以真主发誓,你从部队中挑任何一位姑娘,我都能把她许配给你为妻。否则待你落到国王手中,我就无计可施了。以真主发誓,孩子,听我的话,除了公主,任选一个姑娘平安返乡吧。你别牵连我,也别让我为你担惊受怕吧。以真主发誓,你已处在最危险的境地,没谁能挽救你了。”
哈桑听罢老太婆这番话,心灰意冷,号啕大哭着吟诵道:
我哀求非难之人,
怨言请别太过分,
双眼忧伤泣泪生。
妻儿高飞去异地,
泪如泉涌洪横溢,
漫过眼角双颊及。
逐日增思念情思,
得不到妻儿怜惜。
想当年山盟海誓,
现如今背信弃义。
我孤单单被抛弃,
你们远走高飞离。
悄然隐去那一日,
我羞醉在酒杯里,
光明失暗无天日。
诚挚纯洁之心啊,
你要与爱融一身。
愿你慷慨的双眼,
抛洒最后的泪泫。
吟罢这些,哈桑又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老太婆接二连三地往哈桑脸上洒水,把他解救过来。老太婆对哈桑说:
“孩子啊,你还是回家去吧。一旦我带你入城,我的老命就难保了。要知道,还没有人到过这岛上,如果女王得知是我把你带到她的王国,她会怪罪我,判我死罪呢。快回家乡吧,我会赏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这些财宝既能让你享受一生,又够你讨天下女子为妻的费用。孩子,听我的话,快回家吧,别浪费生命。我也只能如此劝解你了。”
哈桑顿时趴到地上,用脸颊吻老太婆的脚,泣涕涟涟地说:
“我的主人啊,我的眼珠!我辗转至此,又离妻子家这么近,巴望着能和她相逢,怎能不见上一面就回转呢?或许我俩有相见的缘分呢,求求您助我一臂之力吧。”
老太婆又被哈桑说动了心,她怜悯地说:
“孩子,以真主发誓,我下决心与你共担风险了,放心吧,别再烦恼忧愁。我们在一起,直到你如愿以偿,我哪怕丢掉这条老命也不怕。”
哈桑听了老太婆这番话,心里顿时转忧为喜。他同老太婆一块谈天聊地一直到夜幕降临。
部队的女兵解散了。有的人进城到王宫去,有的人留在营中宿夜。
老太婆把哈桑领进城,备下一间小屋,让哈桑躲在里面,并亲自照顾他,以免外人发现招惹灾祸。老太婆告诉哈桑——国王——他岳父的威严,叮嘱哈桑要提高警觉。
哈桑则向老太婆表示道:
“如果我不能和妻儿相聚,那还活着干什么?我所以甘愿冒此危险,就为达此目的,不然就一死了之。”
哈桑一席话让老太婆倍受感动,她可怜哈桑,愿意为他出谋划策,以便让他和妻儿团聚。老太婆误以为哈桑的妻子就是第七岛上的女王,她名叫奴莱·胡黛,是瓦格岛国王的大女儿,而她的另外六个妹妹,都跟瓦格岛国王一起生活。
因为哈桑着急与妻子相见,老太婆只好鼓足勇气前往王宫晋见女王。
老太婆原先曾经是女王众姐妹的保姆,对她们有养育之恩,国王和公主们历来都格外敬重她。
当老太婆走进王宫时,女王奴莱·胡黛连忙站起身欢迎她、拥抱她,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并询问她的近况。老太婆乘机对女王说:
“尊敬的陛下,以真主发誓,我们此次旅行十分顺利。我为陛下带回一件珍贵的宝物,我要把他献给您,让您帮忙,为他排忧解难。”
老太婆向女王讲述着哈桑的遭遇,由于感到害怕紧张,身子抖得像狂风中的竹子,一不小心就倒在地上,她趴在女王面前,说:
“尊敬的陛下啊!在海边,有个陌生男子躲在凳子底下向我求助。我同情他,把他偷偷带进城里来了。他化装成女兵的全副武装模样,谁也没看出来。我对他说陛下如何威风凛凛,他却丝毫不惧怕。我恐吓他,他只管哭泣、诵诗,他还说:‘找不到我的妻儿,宁肯死去,也不空手而归。’他是甘冒生命危险,漂泊到瓦格岛来的。这人朴实、勇敢、坚强,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女王听完老太婆的讲述,知道了哈桑的情况,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怒不可遏地骂道:
“啊,你这个老混蛋!竟敢领男人到岛上来见我?你就不怕我惩处你吗?以国王的头发誓,若不是看在你曾抚养过我们的分上,我定会把你和他统统杀死,以便杀一儆百。现在,我命令你快把他带进宫来。”
老太婆磕磕撞撞地离开王宫,因为过度惊惶,她都辨不清方向了。于是她埋怨道:
“这一切可都是哈桑造成的。”
她踉跄地走到哈桑的住处,对他大喊道:
“喂,小子!快来吧,女王召见你,你的末日来临了。”
哈桑不知所措,只好跟随老太婆进宫。他心念真主,不住祈祷着:
“真主!可怜可怜我吧,别让我再遭殃。”
老太婆一边带哈桑走,一边教他该如何应答女王。
不一会儿,他们进了王宫,一直走到女王面前。哈桑见女王头戴面纱,慌忙下跪,亲吻地面,为女王祝福、祈祷。
女王给老太婆一个暗示,让她把哈桑叫到身边谈话。
老太婆遵旨便对哈桑说:
“陛下祝福你,问你姓名?哪方人?你的妻名字叫什么?”
哈桑镇定自若地回答:
“陛下,我的名字叫哈桑,是巴士拉人。我妻子的名字不知道,可我有两个儿子,老大叫纳赛尔,老二叫曼苏尔。”
女王问哈桑:
“你妻子从哪儿把你儿子带走的?”
哈桑回答:
“是从巴格达哈里发的王宫。”
“临走前她说了什么没有?”女王又问哈桑。
哈桑答道:
“当时她对我母亲说:‘等外出旅游的人归来,他感到分别得太久,想与我相见,请告诉他,让他到瓦格岛去找我。’”
女王听后点点头道:
“啊,若她有意抛弃你,就不会对你母亲讲这些了。如若她不想与你相逢,也就不会告诉你她的地址了。”
哈桑又对女王说:
“尊敬的陛下,我的实情都对您说了,没有任何隐瞒。我向真主和您求情,可怜我吧,帮帮我吧,别怪罪我,让我们夫妻相聚、父子团圆吧。”
哈桑说完,便涕泪满面,悲伤地吟诵道:
使命纵然未完成,
难判我艰辛死刑。
品尝幸福我不曾,
却仍要向你致敬,
觅寻幸福你指引。
女王听完哈桑的吟咏,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抬头对他说:
“我可怜你,让你在全城和全岛中的女人中查找,如若找到你妻子,你就带她回去;如若没有你妻子,我就要把你吊死在老太婆家门上。”
哈桑只得同意:
“陛下提的办法,我同意。别无他法,只靠万能的真主解救了。”
于是,女王发命令,召集起城里的女人。又责成老太婆监督所有的女人进宫。
人都召集来了。
女王吩咐每次领一百个女人从哈桑面前走过,让他辨认。
城中的所有女人都经过了哈桑面前,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妻子。
“发现你妻子了吗?”女王问哈桑。
哈桑回答:
“以女王陛下的生命发誓,她没在队伍里。”
女王听了怒气冲冲。
她吩咐老太婆道:
“快到后宫去,把宫中的姑娘们都领来让他辨认。”
老太婆领旨,把宫掖的姑娘们都带过来,让哈桑一一看过。但是,哈桑的妻子仍不在其中。
哈桑只好对女王说:
“以女王陛下的生命发誓,我妻子不在她们中间。”
女王恼火地对随从吩咐道:
“把他给我摔倒,砍了他的头,以免往后有人还敢溜到我们岛来探测机密。”
随从们遵王命把哈桑撂倒在地,用他的衣襟遮住他的眼睛,然后把宝剑横在他颈上,只等女王下令就处死他。
这时,老太婆冲到女王殿前,跪下去亲吻地面,把女王的衣襟举在头上,她哀求道:
“女王陛下啊,看在我抚育你的恩情上,先别杀害他吧。您是知道的,他是个苦命的外乡客,甘冒生命之险,历尽难言的磨难,多亏有真主保佑,他才大难不死的。他了解您宽宏大量、主持正义,所以才投奔至此,求您保护。若您把他杀死,消息张扬开来,会有损您的威望呢。一句话,他现已掌握在您手中,无法逃脱的。您先别杀害他,等到证实他妻子确实不在瓦格岛时,您何时要他来,我就立马奉上。因为陛下您历来是心慈面善的,所以我才敢冒险带他来这儿。再者说了,他到了我们这里,吃了我们的东西,我们理所当然地要保护他。陛下,您是知晓的,离别之苦是最难熬的,特别是妻离子散之苦,比死刑还苦呢。现在,城里和宫闱中的女人除了您外他都见过了,陛下,请摘掉面纱,叫他看看好吧。”
老太婆一番话让女王陛下有点动情,她微微一笑,说:
“你要我摘掉面纱给他看?莫非他是我丈夫?我给他生儿育女过?”
女王说是说,还是命人把哈桑带上来。
女王当着哈桑的面摘下了面纱。
哈桑顿时狂叫一声,昏厥在地,不醒人事。
哈桑的叫喊,几乎把宫阙震塌。
老太婆急忙上前,把哈桑解救过来,询问他为何惊叫,哈桑说:
“这位女王陛下,或者她是我的妻子,或者她的长相和我妻子相像。”
原来,是白云山上的小公主弄错了,大公主和她的小王妹长得很像。
女王又大发雷霆了:
“你这该诅咒的老太婆啊,这人傻呆呆地盯视我,他八成是个疯子!”
老太婆劝慰女王陛下:
“陛下啊,原谅他吧。古人云:‘没有什么药能治害相思病的人。’这种病人与疯子是一模一样的。”
哈桑在一边以泪洗面,他悲伤地吟道:
一看到妻的影迹,
便勾起我的念记,
热泪抛洒她故居。
考验我啊,用分离!
行善积德,恳求你,
妻儿回到我怀里。
吟罢,哈桑诚挚地对女王陛下说:
“以真主发誓,女王陛下虽非我妻,可您的风采和她毫无二致。”
女王听罢,笑了笑,然后吩咐老太婆:
“带他到老地方住下吧,好好照料他。他的事我会酌情考虑。如若他是个堂堂的正仁君子,我们就该帮他解决困难。他已吃过我们的饭菜,且历尽千辛万苦,我们怎能袖手旁观呢?你把他带回家,着人好生伺候,而后尽快来见我。如果真主愿意,我可有好事情与你商议呢。”
老太婆领旨带哈桑回到家中。
老太婆把哈桑托付给仆人,叮咛他好好照料,不能让他缺衣少食。
一切都安排妥当。
老太婆火速返回王宫,等候女王的命令。
女王陛下谕旨,令老太婆全副武装,统领一千名勇猛骑兵待命。
老太婆立即行动起来,穿戴好盔甲,佩上利剑,带来一千勇士骑兵。
女王下令让老太婆领兵驰马奔赴她父王城池拜见小王妹麦娜伦·赛纳伊,她叮咛老太婆道:
“告诉我的小妹,说我很思念两个小外甥,你用带去的盔甲把他俩装扮好,然后带他俩来见我。你万万不可提及哈桑。在你临行前,再告诉小妹,说我也邀她来我这儿散心。如若她愿前来,你不必和她同行,要把孩子先带回。此事万万不可泄露出去。我发誓,如果我小妹真是哈桑之妻,两个孩子真是哈桑之子,我绝不会阻止他们夫妻团聚,会让哈桑把妻儿领走的。”
老太婆听信了女王的话。
事实上,女王心中另有算计。她想,如若小妹不是哈桑之妻,两个外甥与哈桑不相像,她就立意要杀死这个男人。
老太婆接旨,她吻了吻女王的手,离开王宫,随后回到家里。她把女王的话都告诉给了哈桑。
哈桑听了这些话,大喜过望,他站起身,亲吻着老太婆的额头。
“孩子啊,这下你就甭犯愁了,该欢喜欢喜啦。”老太婆欢欣地对哈桑说。
接着,老太婆告别哈桑,带好武器,统领一千骑兵,向女王的父王城池进发。
部队长途跋涉,行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到达目的地。
老太婆进城拜见女王陛下的小王妹麦娜伦·赛纳伊,问候她,转达女王陛下对她的致意,说女王陛下十分思念她和两个小外甥。小王妹说:
“我没去看望姐姐,是我的不是。我们真想去探望她呢。”
说着,小王妹吩嘱下人在城外支起帐篷,安排部队驻扎,还命人备下不少珍贵礼品,准备动身前往姐姐处。
这天,国王在王宫凭窗瞭望,见城外新支起帐篷,心中纳闷,不知出了什么事。询问后有人禀报:
“陛下,是小公主麦娜伦·赛纳伊支起的帐篷,她要去探望姐姐奴莱·胡黛。”
国王知晓了这消息,命人从国库调拨不少金银财宝和食粮给小公主,又派兵马护送。
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老太婆来到小王妹前,跪吻着地面,公主问她:
“有什么事啊?”
老太婆答道:
“女王陛下吩嘱给两个小外甥带上盔甲,我带他俩先回去报告公主驾到的消息。”
小王妹听了老太婆的话,脸色一变,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摇了摇,说:
“你提及我的儿子就让我心慌。要知道,他俩自出生以来,我始终精心护理,除大姐外从不曾让任何人和神看见他们,我怎能让你带他俩先走呢。”
老太婆不高兴地说:
“公主,这是哪儿的话呢?别傻了,你还不相信女王大姐吗?如果违背女王意旨,她会怨恨你的。当然,两个孩子尚小,公主担心他们的安危是应该的,是要格外注意保护他俩。可是,公主哇,我疼爱你们母子的心你应该明白。你们众姐妹可是我一人抚育的,那时你的儿子不还没出世吗。咳,把孩子托付给我吧,我会用脸颊替他们铺路,敞开胸怀,把他俩藏到我心里。至于卫护他俩的办法,你就别担心了。让我带他们先去拜见姨母吧,我们也就比你早到一两天嘛。”
老太婆缠着小公主好说歹说着。
小公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怕惹姐姐不高兴,又惟恐会发生什么不测。
万般无奈之中,她只得答应下来。
小公主把两个儿子叫来,为他们洗澡,换上盔甲,装扮之后,把他俩托付给老太婆。
老太婆急忙领着孩子告辞上路。她照女王的叮嘱,选了另一条路线,沿途精心照料两个孩子,日夜兼程赶回王宫。
看到两个孩子,女王欢喜异常,搂抱着他俩,并让他们分别坐在左右腿上。
女王抬头对老太婆说:
“把哈桑带来见我,我会见了他,把他留在城里,一直没有伤害他,反而仁慈地保护了他。虽说他历尽艰辛,逃离了许多死亡的威胁,但是他至今并没挣脱杀身之险,死亡苦汤等着他呢。”
老太婆问女王:
“陛下,我带他来,你能让他见孩子吗?假设两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你肯放他回归吗?”
女王听罢,勃然大怒,骂道:
“你这个老混蛋啊!你同那个异乡客要同流合污到何时呢?他竟敢闯进我的领地,探测机密、掌握内情,难道他来这儿目睹了我们的芳容,污辱了我们,还想平安无恙地回去吗?他会在人中间造谣生事,任由商贾把我们的事在天下广为传播,让众人说什么:‘一个青年男子冒险越过鬼神猛兽恶禽之地,到了瓦格岛,而后又安全无恙返回了。’这是绝不能容忍的。以宇宙万物的主宰真主发誓,假如这两个孩子不是他儿子,我肯定要亲手处死他。”
说完这些,女王猛吼了一声,把老太婆都惊吓住了。
接着,女王下令侍卫兵和二十个仆从跟随老太婆,她说:
“你们跟着这老东西一块去把她家中的那个人押来见我。”
老太婆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着跟侍卫兵和仆人连跑带颠地来到家中。
哈桑一见老太婆,急忙上前吻她的手,问候她。老太婆不予理睬,呵叱道:
“快去吧,女王有话对你说。我不是规劝你就此为止,快快回家吗?你不听劝,我宁愿出巨资,让你快回去,可你不听,替你自个儿和我选了死路一条。得,只好自作自受了,等死去吧。去吧,那个凶狠的女王要跟你说话呢。”
哈桑听了此话,失魂落魄,万念俱灰,心中暗暗祷告:
“慈悲为怀的真主啊,求你保佑我吧。”
接着,他灰头土脸地由老太婆和侍卫仆人们押解进宫。
当哈桑进宫走到女王面前时,看到自己的儿子纳赛尔和曼苏尔正跟女王一块嬉戏。他有些不相信,细细辨认,果真不假。哈桑心喜若狂,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两个孩子也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父亲。天生的血亲之情促使他们飞奔到哈桑跟前,哭喊着叫爸爸。
老太婆和众人都被这场景感动了,不禁扑簌泪下,齐声说道:
“赞美真主,是他让你们父子团聚。”
这时,哈桑清醒过来,他搂抱着两个儿子,呼天抢地,痛哭失声。
女王眼见这般情景,料想这两个孩子就是哈桑之子,小王妹麦娜伦·赛纳伊即是哈桑之妻,不免火冒三丈,对哈桑大发雷霆。哈桑惊吓不已,又昏死过去。
良久,哈桑才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抛弃在王宫外面的地上。在女王勃然大怒时,老太婆感到十分为难,不便为哈桑求情。
现在,哈桑被驱逐宫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天地在他眼里变得如此之小,他感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没人带路,自己又不认路,根本无法回家;更无法独自穿过鬼神出没、猛兽恶禽横行的地区。当他想到自己的亲骨肉时,更是哀痛不已,痛不欲生,从而懊悔自己不听劝阻,来到这个鬼地方送死,他悲戚地吟诵道:
我的苦难与日增,
又要忘却妻儿情;
此举恐怕行不通,
为失亲人我大恸。
我狂饮分离酒盅,
品尝内中味愁情;
遭到失恋的人丁,
怎不穷追精神定。
你们铺怨恨之毯,
设沟壑把人隔断;
横卧在你我之间,
何时才能把它卷。
我常常夜夜不眠,
你们不醒睡正酣;
当我抛弃了蜜甜,
却怪我忘了从前。
你们看病救人命,
妙手回春神医生;
我这迷茫的心灵,
岂非与你们同行?
可曾见别后处境?
那天地间的生命;
不论是有钱寒清,
都受到我的冷冰。
对誓约忠贞不移,
请怜恤我的境地;
攫我心魂的是你,
是否有团聚之日。
分别带给我疮痍,
世间有无妻和子;
盼托人捎信一丝,
医治我伤残心力。
吟完这些,哈桑便走出城,不知该到何方。当他踯躅不前时,发现不远处有条河,就朝河边走去。
话说小王妹——哈桑的妻子麦娜伦·赛纳伊一切准备就绪,在老太婆和她两个孩子启程的第二天就上路去姐姐处。正当她要动身之际,父王的卫士突然前来求见。那卫士吻了吻地面,说:
“禀报公主,国王请你去晋见。”
公主急忙随卫士赶到国王御前。
国王让公主在身边落座,对她说:
“皇儿啊,为父我昨天夜里做了个恶梦,很不吉利,我真担心你此行会有什么不测呢。”
公主不解地问:
“父王啊,怎么回事,您梦见了什么?”
国王回答:
“父王我在梦中到了一座宝库里,那儿有许多金银财宝,可都不中我的意,只有七颗宝石格外引人注目,是最珍贵的。我就从七颗贵重宝石中挑了一颗,它的个儿虽最小,但却是最名贵最耀眼的。我爱不释手地把它放在手心,边走边细细欣赏。突然,一只外地来的飞鸟扑过来,顿时叼走了我掌上的宝石,振翅飞去。我万分沮丧,于是就立刻惊醒过来。我请圆梦人圆梦,他们说:‘陛下您有七位公主,最小的那位要丢失,被人掠走的。’皇儿啊,你是我的小女,在我的心里,你比姐姐们地位都高,更得我的宠爱。孩子,你要去大姐那里,我怕会发生什么不测,算了,甭去了,转回后宫去吧。”
听完父王一番话,公主麦娜伦·赛纳伊感到忐忑不安,她在为两个儿子担忧,缄默不语了一阵后,她对父王说:
“父王啊,既然姐姐邀了我,她就会巴望着我前往。我和姐姐足足有四年没见过面了,我不践约,她会不开心的。我到姐姐那就只呆一个月,很快就会返回。况且我们的驻地与外面隔着黑山、白地、卡福尔岛、鸟堡和鬼神出没、凶兽恶禽横行之地,谁又胆敢越过这些险地来瓦格岛呢?就是有人要来此地,也会在途中丧命的,我看是没谁能到这儿来。父王啊,您就放宽心吧,别为女儿担惊。”
公主麦娜伦·赛纳伊终于说服了国王。
于是,国王派遣一千兵马为公主送行。他让部队驻守在河边,然后再接公主回宫。他又再三叮咛公主尽快返回,公主一一应承下来。
麦娜伦·赛纳伊公主在兵马的护送下,一路小心谨慎,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跋涉来到河边。
部队支起帐篷,驻扎下来。
公主带领宰相和贴身奴仆过河入城去王宫拜见姐姐奴莱·胡黛女王。
公主发现两个孩儿在姐姐面前悲伤地哭泣,不断呼喊着爸爸,不禁声泪俱下,搂抱着他们说:
“孩子们,你们见到了爸爸吗?这可不是我们分离的时刻。倘若我知道他还健在,非要领你们去找他不可。都怪我毁了这个家,真是报应啊,我可怜的孩子们。”
女王奴莱·胡黛没有搭理小王妹,反而痛斥道:
“无耻的娼妇!这是从哪儿来的两个儿子呢?难道你瞒着父王成亲了不成?如若你是与别人勾搭,就要重罚,以一儆百;如若你瞒着我们与别人成了亲,又为何携子叛夫而逃呢?干吗让他们父子骨肉分离呢?这一切你以为我们不知晓吗?真主是未卜先知的,他为我们揭穿了一切秘密。”
女王说罢,不由分说地命令随从把小王妹抓起来,捆绑着胳膊,戴上镣铐,狠狠地毒打了一番,然后束起她的长发吊起来抛入监狱中。
奴莱·胡黛做完了这些,便写信禀报父王。她在信中写道:
父王陛下:
现儿处捕获一人间年轻男子。其自称名哈桑,曾取麦娜伦·赛纳伊为妻,生有两子。然日久之后,小妹乘其不在携子弃夫而逃,并对婆母曰:“待你儿归来,觉分离过久,想与我团聚,就让他到瓦格岛来找。”
今小妹也认可该男子为她合法之夫,育有两子。此秘密她守口如瓶,一直欺瞒着父王和家人。
捕获哈桑后,儿曾命奶妈前往京城,约小妹来我处一聚,现她已应约而来。奶妈此前已把小妹之两儿带来,当传唤哈桑前来,他与两儿相互认识,想见他系两儿之父,小妹之夫,确凿无疑。
儿以为,该哈桑所言是实,不容置疑,一切罪责归于妹身。对她之劣行儿深恶痛绝,惟恐众人面前王室名声扫地。故此,儿对妹施以重刑,缉拿入狱。今禀报细情,听候父王裁决。此乃千足耻辱,父王所示,儿当听命。万望速赐谕旨。
信写完,奴莱·胡黛将信交给特使,命他火速驰往京城。
国王接到这封急信,不免怒发冲冠,立刻给大公主写了回信。
奴莱·胡黛吾儿:
手书收悉,详情尽知。麦娜伦·赛纳伊之事,由你全权掌握,如确如你云,则不必再议,处以极刑也。
女王奴莱·胡黛读罢父王的信,便命随从将麦娜伦·赛纳伊带上来。随从遵旨,把小王妹带到女王跟前,只见她重刑在身,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凄凄惨惨地立在一旁。过去享尽荣华富贵,如今身遭耻辱,想起来她怎能不泣涕皆流。姐姐见状,非但不怜恤,反而声色俱厉地斥责她,叫仆人把她捆绑在木梯上,把头发也和梯子牢牢地绑在一起,如此这般虐待她,全不顾及手足之情。麦娜伦·赛纳伊身遭迫害,她苦苦哀求着,没谁能可怜她,解救她。她悲哀地哭诉道:
“姐姐啊!你这么心狠?就是不怜悯我,也不可怜两个孩子?”
女王听到小王妹的哀求,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怒斥道:
“好一个娼妇!连真主都不怜惜你,我干吗要可怜你?谁又会来同情你?”
小王妹反驳姐姐的话,说:
“算了吧,何必要抬出真主来辱骂我呢,我可没有对不起真主。以宇宙万物的造物主真主发誓,我没有犯罪,我明媒正娶地嫁给了他,这是真话假话,真主是知道的。你如此凶残,我真恨你。你干吗要诬告我?假如你所讲属实,真主自然会处罚我的。”
女王奴莱·胡黛气疯了,跳起来让人把麦娜伦·赛纳伊毒打一顿,直到她昏死过去,又用水把她浇醒。小王妹惨遭狠打,身子又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倍感疼痛难忍,她气短声低地吟诵道:
假若我真有罪戾,
违犯法律乱纲纪;
我愿虔诚地忏悔,
还要向你们赔罪。
奴莱·胡黛听到她的低吟,赫然而怒,痛斥道:
“该死的娼妇!你以为在我跟前诵诗颂词就能逃脱十恶不赦的罪过吗?我定要让你回到丈夫身边,以证明你犯罪的事实。你虽犯下罪恶,反而以耻为荣。”
于是,女王命令随从取来树枝,对麦娜伦·赛纳伊进行无情抽打。小王妹被打得从头到脚浑身伤痕累累,昏死过去。
老太婆目睹女王抽打小王妹,心疼得哭泣着咒骂着跑开了。女王大叫着对随从说:
“快点把她抓回来!”
随从们应声蜂拥而至,把老太婆抓了回来,女王命他们把她摔倒在地,然后拖出去抛到王宫外面。
再说哈桑强忍疼痛在河边徬徨,过度的忧愁悲伤使他难辨出黑夜与白天。后来,他向前走了一会,猛然间看见两个孩子在吵架,而且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他们身边还放着一根铜质拐棍和一顶皮制的有带子的画了符咒的帽子。一个孩子说:
“那拐棍只能归我。”
“不,应该归我。”另一个孩子说。
哈桑见他们争吵不休,便过去劝架:
“你们吵什么啊?”
一个孩子说:
“叔叔啊,你给我们评评理吧!是真主派你给我们裁决的吧?”
哈桑便说:
“孩子们,到底出了什么事,给我说说吧,我好给你们评是非。”
孩子中的一个说道:
“我们是亲兄弟。我们的爸爸是绝顶聪明的预言家,他住在这个山洞里。先父去世后,留下了一根拐棍和一顶帽子。我们都想继承这份遗产,所以才争执不休。叔叔啊,你为我们裁决吧,以平息我们的争吵。”
“拐棍和帽子有何不同啊?又价值多少?看外表,拐棍能值六个金币,帽子价值三个金币吧。”哈桑不以为然地说。
一个孩子说:
“你不知它们可特殊呢。”
哈桑不解地问:
“它们有什么与众不同呢?”
一个孩子说:
“它们有些神奇的秘密呢。拐棍价与瓦格岛的总收入等值,帽子价钱也并不比拐棍低。”
哈桑问道:
“孩子们啊,以真主发誓,告诉我这些秘密吧。”
孩子们说道:
“叔叔啊,它们的秘密可大啦。我们的爸爸活了一百三十五岁。他一辈子都制造、研究拐棍和帽子,不断地改进,给它们绘制飞上天空的路线,设计各种各样的符咒,这样就让拐棍和帽子都有了隐身功能和特殊的用处,并且能够准确控制使用它们。当把这一切做好之后,先父就溘然长逝了。那帽子的秘密就是,谁戴上它,就会隐身,谁也看不到他;至于那支拐棍的秘密就在于谁占有它,谁就能控制鬼怪神仙,一切鬼神都听命于他。一旦把拐棍打到地上,任何帝王都降服,可以说人、鬼、神都服了它。”
哈桑细听完孩子的述说,心中暗自琢磨:
“以真主发誓,如若我占有了拐棍和帽子,我就必胜无疑。如若真主首肯,我更应占有它们。我要想方设法把它们从孩子手中弄过来,用它们把妻子从暴君女王中解救出来,逃离这块倒霉的境地。真主使我遇到了这两个孩子,兴许正是他的意愿让我从孩子手中获取拐棍和帽子呢。”
想到此,哈桑抬眼瞅了瞅孩子们,对他们说道:
“孩子们,你们要我来仲裁,我就先试试你们。试完了,胜者要拐棍,输者要帽子,这样通过试验,就能判断清谁该得到什么了。”
两个孩子同意哈桑的办法:
“叔叔,拜托了。试过之后,请断定谁得什么吧。”
哈桑问他们:
“你们愿意听从我的判定吗?”
“好,我们服从。”孩子回答。
哈桑就对两个孩子吩咐道:
“好吧,我把一块石子扔出去,看你们哪个先跑过去拾回来,就能得拐棍,拾不到的就得帽子。这样行不行?”
“可以,就这么办吧,就用这法子。”
于是哈桑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把它扔到视线之外,两个孩子你推我搡地跑去争夺。
这时,哈桑乘机把帽子戴到头上,又手拎起拐棍,急忙离去,他要以自身试一试拐棍和帽子的秘密。
这当儿,弟弟先跑到前面拾起了石头,然后急匆匆赶回原处,但没有见到哈桑的身影,他大叫着问哥哥:
“那位仲裁人到哪儿去了呢?”
哥哥回答:
“我也没见着他。难道他升了天,还是入了地?”
哥俩儿四处觅寻。
哈桑就站立旁边,漠然处之。
弟兄俩又争吵起来,互相指责,然后悲叹道:
“瞧,拐棍、帽子都没了,咱们谁也别拥有了。爸爸早就警告过咱们,但是我们把他的遗嘱都忘掉了。”
最后,弟兄俩神情黯然地离去。
这时,哈桑便从容不迫地进了城。
因为他头戴着帽子,手拎拐棍,没谁能看见他,他就一直走到老太婆家。
当哈桑走到老太婆身边时,伸手动了动老太婆头前的放玻璃用具和瓷器的搁板,搁板上的器具全翻落到地上。老太婆大吃一惊,跳起来掴了自己一记耳光。她边收器具边暗自思忖道:
“以真主发誓,这是女王差魔鬼跟我作对来了。祈盼真主消除女王的恼怒愤恨。真主!女王的小王妹可是她父王的宠儿,都要遭受无端的迫害,我这样的外人招惹了她,那又要遭受何等欺凌呢?”
“以造人造神的伟大真主发誓,以刻所罗门王的魔戒上的咒语发誓,你是什么鬼怪?快告诉我吧!”老太婆最后问道。
哈桑摘下帽子,原形毕露地立在老太婆面前,说道:
“我不是鬼怪,而是徬徨歧途、四处漂泊的哈桑啊。”
老太婆一看,果真是哈桑,便一把将他拉到一旁,对他说:
“难道你疯了不是?跑到了这里。快藏起来!你妻子是那个女暴君的小妹也没幸免于难,假如你落入她手里,又会受到何种待遇?”
接着,老太婆把他妻子——小王妹的境遇和她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道:
“女王把你赶走后,她很后悔,即刻差人去追捕你。她赏追捕者不少金子,并把我的差使委任他人。女王是立意要抓你,杀死你和你妻子的。”
老太婆说到伤心处,不禁泪涟涟,露出伤痕给哈桑瞧。
哈桑看罢,也挥泪对老太婆说:
“老人家啊,我怎样才能摆脱女暴君的迫害远离此地呢?有何办法把妻儿救出平安离去呢?”
老太婆说:
“咳,若能把自己拯救,就算万幸了。”
“我一定要救出妻儿。”哈桑坚决地说。
老太婆问道:
“孩子啊,你如何解救他们呢?快点藏起来吧,真主自有安排的。”
这时,哈桑取出拐棍和帽子给老太婆看。见到它们,老太婆喜出望外,赞美道:
“让朽骨复活的真主!以真主发誓,我的孩子!此前,我想你和妻儿必死无疑了;但如今,孩子啊,你们全得救了。我知道这拐杖,认识它的主人,他是教我法术的最了不起的预言大师,足足活了一百三十五岁。长期以来,他刻苦钻研,终于造好了这根拐棍和这顶帽子,而后他才与世长辞。我曾经听到他对两个儿子说:‘孩子们,这两样宝贝不为你们享有,以后有个外乡人会把它从你们手里夺走的,办法吗,你们是不得而知的。’两个孩子问:‘爸爸,他会用什么办法,告诉我们好吗?’父亲回答:‘怎么夺走我也不知晓。’孩子啊,说说看,你如何获取这两样宝贝的?”
哈桑便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老太婆听罢,喜气洋洋,说:
“孩子啊,请听我说,那个女魔王如此虐待我,我不会与她为伍了。我要到山洞去,跟志同道合者在一起度过余生。孩子啊,你戴上帽子,拿好拐棍,直奔王宫去寻找你的妻子,你举起拐棍往地上打,并叫喊一声,符咒的仆从就会出现,它会听你吩咐。你想干什么,就随意下命令吧。”
哈桑与老太婆分手辞别。
哈桑头戴帽子,手持拐棍,径直向王宫奔去。他闯进监狱,只见妻子被捆绑在梯子上,愁眉苦脸,奄奄一息地愣神儿望着一边的两个孩子,那情景悲惨凄凉。见此景况,哈桑内心绞痛,立刻昏迷过去。俄顷,他才泪流满面地清醒过来,把帽子摘下来,还其真面目。孩子见了他,就“爸爸”地喊起来,他吓得又赶忙戴上帽子,隐起身来。妻子听到儿子的呼喊声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过来,但没有看到丈夫的影子。这时,哈桑之妻肝肠寸断,抽抽搭搭地问:
“我的儿啊,你们都在哪里?你们的爸爸又在何方?”
哈桑之妻想到目前的困境,不禁涕泪皆流,泪水顺着脸颊流到了地下。手脚被紧紧地绑着,她无法擦去眼泪,任凭蚊虫苍蝇叮咬,却无人来关心她。
哈桑来到儿子跟前,摘下了帽子。儿子见到他,便连声叫喊“爸爸”。哈桑之妻听了,伤心落泪,悲叹着:
“别无他法,命该如此啊!”
过了一会,她又想到:
“好奇怪啊!他们怎么这时想爸爸念叨爸爸呢?”
哈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了。
哈桑又站在妻子面前,她惊叫起来,声音之大,都震动了房子。妻子眼泪汪汪地奇怪地问:
“啊,你是怎么来的?从天上掉下来?抑或从地底钻出来?”
哈桑又不由自主地号啕痛哭。
妻子说:
“现在不是悲痛伤感的时候,人生注定发生的事都发生了,我们可都看不清的。以真主发誓,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快藏起来。如有人瞧见,又传到女王那里,她定把我们全杀了。”
哈桑对妻子说:
“亲爱的!我冒死的危险来此地,就为救出你们母子,然后一块回家,我要让你魔鬼姐姐碰壁受阻。”
听到哈桑之言,妻子先苦笑了一下,然后大笑了一会儿,又不住地摇了摇头,说:
“我的心肝宝贝啊,没那么容易啊!除非真主,谁来解救我,哪有那么容易的!你就快救救自己吧。女王有着众多强大兵力,你压根儿甭想带走我。况且此地高山险阻,到处是险境,有本领的鬼怪神灵都闯不过关,你又如何返回?快走开吧,别再给我添烦恼。咳,甭提解救我了,我看谁也无法救我出虎口。”
哈桑对妻子说:
“以你的生命发誓,我的眼珠子,不能跟你同行,我就永不离开此地。”
妻子问哈桑:
“我亲爱的人啊!你不想想自己是谁?你有本事干这事吗?你不懂自己在说什么话。纵然你具有统领人和神的本事,也难逃离此地。快保全自身吧,别管我。也许,往后还要出别的事呢。”
哈桑对妻子讲述了遇到两个孩子并得到宝贝之事,并说:
“亲爱的人啊!我来这儿,就是要用这根拐棍和帽子解救你呢。”
说话间,女王奴莱·胡黛出现在监牢里,她听到有谈话声。哈桑匆忙戴上帽子,隐起身来。女王凶狠地问:
“小娼妇!你在与谁交谈?”
哈桑之妻回答:
“除了两个孩子,没谁与我说话。”
女王扬起鞭子,狠狠地毒打着小王妹。
哈桑隐藏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挨打。
女王不停手地抽打着小王妹,直打得她昏死过去。女王这才住手,命令仆人把她换到别的牢房去。用人领旨,便把小王妹及两个儿子抛到另一个牢房里。
哈桑跟踪追到另一间牢房,等仆人离去后,他才摘下帽子,出现在妻子面前。妻子对他说:
“我的境遇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背弃你的后果哇。以真主发誓,我亲爱的人,请宽恕我吧。实话对你说,妻子离开自己的丈夫,才会晓得丈夫的珍贵。我犯下罪孽,应向伟大万能的真主悔过。如果真主能让我们夫妻破镜重圆,我可再不会干傻事了。”
哈桑见妻子惨遭毒打,痛心地说:
“你有什么错,全是我的不是。我出门在外,把你独自留在家中,让你寂寞孤独。我的心肝宝贝啊!实话对你说吧,承惠真主的恩赐,我现在有能力解救你了。你是愿意我送你回到父王处,孝敬他与他不分离呢?还是马上和我返乡,安分守己过夫妻生活白头到老呢?”
哈桑之妻回答:
“快回去吧,断了救我的念头吧,只有真主才能解救我,你并不知道这儿有多危险。你若不听我的劝,会看到悲惨下场的。”
说罢,哈桑之妻——小王妹呼天抢地大哭起来,两个孩子也和她一起伤心落泪。
听到号哭声,女佣进房观看,只见麦娜伦·赛纳伊和她儿子哭得悲痛难忍,她们也都流下同情的泪水。佣人们纷纷怨恨女王,责骂她的凶狠残暴。
哈桑只好隐藏在一旁。
夜幕降临。佣人们离去睡觉了,哈桑这才来到妻子跟前,为她除去桎梏,亲吻着她的头,并对她说:
“太思念你了!这是盼望已久的相聚时刻!难道是在睡梦中吗?”
哈桑说完话就抱起大儿子,妻子抱起小儿子,他们在漆黑之夜逃出牢房,来到王宫门前,宫门被牢牢地锁闭着,根本开不开。哈桑不禁叹息着:
“别无他法,只能企求真主解救!我们都是真主的奴仆,都要归属到真主那儿去的。救世主真主,别的事情我都想到了,只有这点我疏忽了。怎么办?等天亮就不好办了。”
哈桑揉搓着双手,悲观极了,不禁潸然泪下。
妻子也无比悲伤,她对流泪不止的哈桑说:
“以真主发誓,我们已是毫无办法了。让我们自行结果吧,好远离世间的苦恼忧愁。不然到了天亮,我们会更倒霉呢。”
突然,王宫门外传来说话声:
“以真主发誓,麦娜伦·赛纳伊公主啊,如果你们依从我,我就会替你们开门。”
哈桑夫妻俩听到了这些话,并没有答话,他们准备再返回牢房,这时,那声音又说:
“发生了什么事?干吗不回答?”
哈桑夫妻细细辨别,觉得说话者像是老太婆,才回话说:
“你就说吧,我们都依从;可这会子不能多说话,先开开宫门吧。”
老太婆说:
“以真主发誓,你们必得先起誓,我才能开宫门。你们带我一块儿走吧,我要和你们同生死共患难,万万不可把我丢下,受那女恶魔的折磨,为了你们她恨死了我。我的孩子,我的情况你们是了解的,求求你们了。”
听了这番话,哈桑夫妻确认说话者就是老太婆,心中疑虑消失殆尽。他们便放心了,并向老太婆发了誓。
老太婆打开了宫门,把他们放出了宫。
哈桑夫妻一出宫门,便看到老太婆骑在一个红色的希腊式瓦缸上头,瓦缸的环上面还结了一根树皮制的绳子,这个瓦缸滚动起来速度很快,赛过内志[2]产的骏马。老太婆走到哈桑夫妻面前,说:
“跟我走吧,甭怕。我有四十套魔法,采用最小的一种,就能让这城变成一片汪洋,把城里人变成鱼鳖,这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鉴于你父王的声威,护卫你别的姐妹,保护城内的芸芸众生,我不会那样做。但是,我还是要略显本领,靠真主的救助,你们即刻就能见到奇迹了。”
哈桑夫妻知道有救了,欢欣鼓舞。
他们一起来到了郊外。
哈桑扬起手中拐棍,猛击地面,说:
“符的仆从们,快都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地面就忽然裂开了,从中蹿出七个硕大无比的魔怪来,它们脚踏到土里,头插入云霄。它们见到哈桑,就急忙跪下,吻了三次地面,然后众口一词地说:
“主人啊,我们遵命前来,有事请指示,我们坚决照办。只要你发号施令,我们能移山倒海。”
这些魔怪仆从如此回答,使哈桑乐滋滋的,他大胆而气壮地问:
“你们是谁?叫什么?是哪一族的?如实说来吧。”
魔怪仆从又下跪亲吻地面,齐声回答:
“我们是七个神王。我们每人都管着七个鬼神族,共计统管四十九个族。除了鬼神,山中安息的妖魔鬼怪,陆地上的走兽,空中的飞禽,水里的鱼虾等,都归我们管辖。谁拥有这拐棍,我们就听命于他。现在,我们就都是你的仆从,想要什么,发号施令吧。”
哈桑夫妻和老太婆听了魔怪仆从的话,都喜出望外,哈桑便对魔怪仆从说:
“把你们的兵马都召集来,我要看看。”
魔怪仆从说:
“主人啊,把他们都叫来,会吓着你们的。他们数目众多,长相肤色各种各样:有的有头而没身子;有的有身子没头;有的像野兽一样;有的像狮子一样……主人啊,你眼前最迫切要我们干什么呢?”
哈桑说:
“你立马把我们夫妻、孩子和耿直的老太婆背到巴格达去吧。”
听到这一命令,魔怪仆从们垂下头缄默不语。哈桑就问:
“干吗都不说话呀?”
魔怪仆从答道:
“主人啊,圣苏莱曼是禁止我们背人类的。迄今为止,我们还从未背过一个人,不曾让人骑在我们肩上、背上呢。所以,我们就为你们备下神马,送你们回巴格达。”
“从这儿到巴格达多远呢?”哈桑问。
“普通骑士马不停蹄得走七年。”魔怪仆从说。
哈桑不胜奇怪,又问道:
“我来这儿没用一年,这是怎么回事呢?”
魔怪仆从解释说:
“是那些忠诚、廉正的信徒们得到了真主的启示,他们就怜惜于你,不然,你就压根来不了这儿,看不到什么。给你象骑的长老阿卜杜勒·库杜斯,他在三天里使你走完了三年的路;还有那位艾卜·拉维什长者,他在二十四小时内也使你走完三年的路。这些可全凭真主才得以实现的。艾卜·拉维什长者是阿绥夫·本·拜勒赫亚的后代,他还能背诵真主的英名呢。另外,从巴格达到云山也需要一年的路途,因此说从这儿到巴格达,有七年的路途呢。”
哈桑听了这些话,惊愕不已,喃喃自语道:
“赞美真主,他把难变为容易;赞美真主,他减短了路途;赞美真主,他力克强暴制胜;是真主保佑我战胜灾难,使我能到此地和妻儿团聚。我弄不清楚,自己这是在睡梦中?抑或是在醉酒中?”
过了一会儿,哈桑又问那些魔怪仆从:
“那么,骑神马赶路,多久能回巴格达?”
魔怪仆从回答:
“用不了一年即可到达。但是,路上势必要通过无数无水的山谷、盆地和荒漠、田地,并且要遭受千难万苦,冒着重重危险方可到达。因此,我们还难免你们遭受国王和本地居民的伤害,或许他们取胜,你们被抓俘,我们也就要完蛋。他们会咒骂我们,说我们大胆犯上,带人类闯入国王境地,冒犯了国王,那这个罪名我们就担待不起。如果只你独自一人,那就好办多了。但是,既然真主让你来到了这里,他也会帮你返回家园的。不久,他还会让你和母亲团圆呢。一切就都托付给真主吧,不必担忧,我们会护送你们的。”
哈桑感谢地说:
“祈盼真主赐福给你们!快点备马吧。”
众魔怪应声道:
“遵命,主人。”
说着,魔怪仆从一跺脚,地面立马裂开,众魔怪钻入裂缝里。顷刻间,他们又蹿出地面,并牵来三匹装备齐全的神马,每匹马的马鞍上都驮了一只鞍袋,一边装水囊,一边装粮。
哈桑和妻子每人带上一个孩子,各骑在一匹马上,老太婆从瓦缸上跳下来,骑上第三匹马。
就这样,他们踏上返乡的归途。
神马不停蹄地行走了一整夜。
拂晓时分,他们走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向高山行驶。他们口里默念着真主,不歇气地向前赶路。
这时,哈桑看到前面耸立着一座高山,像烟柱似的直插云霄。他诵读了几节《古兰经》经文,求真主保佑他们不受恶魔骚扰。后来,他们越走越近,大山的面目也愈来愈清晰,等走到山脚下,他们才发现那座高山原来竟是个精怪。这精怪有巨大建筑物的圆屋顶似的头,山洞一样的大嘴巴,里面长着铁钩般的犬齿,石柱般的臼齿,小胡同般的牙床,铜水壶般的鼻孔,盾牌般的耳朵,飞叉般的长手,船桅杆般的脚。这精怪屹立在那里,阻住了行人的道路。
哈桑见状,惊慌失措,急忙下马,跪倒在地,却听到那精怪说话了:
“别惊慌,哈桑。我是此地的头领,这里是瓦格第一岛。我是崇拜真主的,自从听到你们的交谈我就认识了你们。现在见到你们,我就计划离开鬼怪出没的地区,寻觅一个世外桃源,潜心顶礼膜拜真主,以度终年。现在,我就给你们引路,伴你们走出该地区。请信任我吧,我和你们都是真主的忠实信徒。”
听了上面一席话,哈桑知道这精怪是个守护神,他感到有希望获救,便笑吟吟地说:
“愿真主赐福你!托真主的福,我们一起上路吧。”
就这样,守护神带路,大家轻松愉快地继续赶路了。
一路上,哈桑和妻子倾心交谈,畅谈阔别后的种种经历。
神马载着人们风驰电掣般地飞奔向前,一直走到天亮时分,人们这才拿出食物填饱了饥饿的肚子,然后继续前进。
守护神领路在前,它带着人们走在人迹罕至的路上,翻山越岭,穿越凹凸不平的峡谷,就这样行走了一个月。
到了第三十一天,在人们行走的路上,忽然间前方灰尘滚滚,前进的路被堵塞,又响起一片喧嚣声。哈桑被吓得面如土色,这时,老太婆扭头对他说:
“哈桑,糟糕了!瓦格岛的追兵来了,我们会被捉住的。”
哈桑急忙问老太婆:
“那该如何办呢?”
老太婆说:
“快扬起拐棍,敲击地面啊。”
于是哈桑扬起拐棍打向地面,地裂了,七个神王拥到他跟前,向哈桑问候,恭敬地下跪,并说:
“主人啊,请不要惊慌。”
哈桑听了此言,甚感安慰,转忧为喜地对神王们说:
“神王们啊,现在就看你们的啦。”
神王们对哈桑说:
“请主人带家人和随行上山去吧,让咱们和他们决斗。你们有理,他们蛮横,真主会保佑我们取胜的。”
于是,哈桑和妻子、两个儿子、老太婆纷纷下马向山里跑去,并躲藏起来。
此刻,奴莱·胡黛女王亲自率兵马分成左右两路布下了阵势。
双方的军队交战了。
神兵喷射出熊熊烈焰,发起进攻,战斗激烈进行;勇猛的横冲直闯,怯阵的狼狈逃窜。
天黑了,双方偃旗息鼓,各自安营扎寨。
这时,七个神王到山上去拜见哈桑,他们跪在哈桑跟前,哈桑欢迎他们并询问战况。神王们说:
“主人啊,他们只能和我们打三天时间。今天我们赢了,活捉两千,死亡者更多。你放宽心好了。”
神王讲完就下山回营地去了。
次日拂晓,神王们又率兵马洪水般地杀向敌军。他们挥剑猛砍,放火狠烧,不停顿地追杀,把敌军杀得落花流水,狼奔豕突,尸横四野。最后,女王奴莱·胡黛和其将领被虏,而那些死里逃生者早没了踪影。
战斗又进行了一整天才宣告结束。
翌日一大早儿,七个神王又前来拜见哈桑,他们为主人备下一张镶珠宝的云石做的椅子,又为麦娜伦·赛纳伊和老太婆各备下一张镶金银的象牙做的椅子,并让他们分别端坐其上。
到了这时候,七个神王才把戴枷锁的女王奴莱·胡黛等俘虏押上来听候哈桑他们处理。
老太婆见到奴莱·胡黛,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
“女恶魔,你干吗要加害自己的妹妹?她没错,她的婚姻合理合法。伊斯兰教不允许禁欲,男婚女嫁顺理成章,古代圣贤都是这样做的。你这个惨无人道的恶魔!不惩治你则罢,要是惩治你,就要备两匹干渴的马,把你拴在马尾上,拖着你奔到海边去饮水。还要驱赶两只饥饿的狗追逐你,扯你的皮,吃你的肉,让它把你活活吞噬。只有这样,方能让人解恨消气。”
于是,哈桑命人处死俘虏。老太婆在一边插嘴说:
“全杀掉吧,一个也别留。”
就在这时,奴莱·胡黛——戴着镣铐的囚犯,现出可怜见儿的样子,哭天抹泪地瞧着妹妹,问她:
“小妹啊,打败了我们并将我们俘获的人是哪位啊?”
麦娜伦·赛纳伊答道:
“这人可了不起啦!他名字叫哈桑,他不仅战胜了我们,还征服了鬼神,他已经统治我们了。他靠一根拐棍和一顶帽子的力量就打败你们俘获了你们。”
奴莱·胡黛了解了这些详情,并知道是哈桑把妹妹解救了。
于是,奴莱·胡黛向妹妹再三求饶。
麦娜伦·赛纳伊不禁怜恤起姐姐来,便问哈桑:
“你要如何处罚我姐姐呢?瞧,她就在眼前,其实她可没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又怎好惩处她呢。”
哈桑回答:
“她残酷虐待你,仅此足矣。”
麦娜伦·赛纳伊又说:
“她对我不住,我可以谅解。现如今你要带我离去,这会让父王饱受煎熬的,如果姐姐再有何不测,父王的境况岂不是更糟?”
哈桑听了这番话,便说:
“既然如此,就由你处治吧!”
听哈桑如此说,麦娜伦·赛纳伊命人除去姐姐奴莱·胡黛和所有俘虏的手铐脚镣,给予他们自由。这时,姐姐来到妹妹跟前,拥抱她,并泪如泉涌地说:
“小妹,姐姐对不起你,请你宽恕。”
麦娜伦·赛纳伊对姐姐说:
“啊,这是命中注定的,也活该我自作自受。”
说着,小王妹又向姐姐讲述与哈桑结婚的全过程,讲述哈桑为她经受的种种磨难,然后她对姐姐说道:
“啊,姐姐,他是个多么勇敢顽强的人,又有真主的默助,因此他才能来到此地,击溃你们,把你们捕捉。他是个不同凡响的人,他会有所作为的。”
姐姐听了这些话,便说:
“啊,妹妹,以真主发誓,对,一点都不错,他受尽折磨痛苦,而且经历不凡。可他真是为你才受此磨难吗?”
“当然喽,他完全是因为我。”
接着,麦娜伦·赛纳伊又劝解姐姐和老太婆,化解她们间的积怨,让彼此感情和好如初。
哈桑万分感激神王和他的兵马,让他们离去,然后准备过夜休憩。
次日一大早儿,他们就准备上路,大家彼此告别着。哈桑扬起拐棍击了一下地面。神王立时站在他跟前,向他问候,并说:
“赞美真主!他让你称心如意。现在你要什么,下令吧,我立即就去办理。”
哈桑感谢他,说:
“啊,让真主赐福给你,为我们备两匹快马吧。”
神王遵命,顷刻便送来两匹装备齐全的快马。哈桑夫妻各领一个儿子,分别骑在两匹马上。
女王奴莱·胡黛和老太婆各自骑上战马,与哈桑夫妻辞别后各奔东西。
哈桑夫妻俩带着儿子长途跋涉走了一个月,到了一座城池近旁。城四周遍布森林、水渠。他们便下马在林子里打尖。忽然,有一支部队朝他们走来,哈桑忙过去打探,原来是卡福尔王国的国王胡苏奈。哈桑慌忙向国王致敬,吻他的手,国王下了马,欢欣地和哈桑一同走进林子,两人坐下,一起畅谈起来:
“哈桑啊,你此行去瓦格岛,有何遭遇,细细道来吧。”国王对哈桑说。
于是,哈桑把详细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国王胡苏奈听完,甚为诧异:
“孩子啊,去瓦格岛的人都不能幸免于难,而你却平安无恙,真是奇迹啊。赞美真主,是他保你相安无事的。”
说完,国王就起身跃马,领着哈桑夫妻进城,来到王宫。国王把哈桑夫妻一行奉为贵宾,备下各样美食佳酿,还与他们一起谈天说地,一块欢度了三日。
征求了国王意见后,哈桑一行与国王辞别继续赶路。国王与哈桑难舍难分,他骑上马,送他们走了十天后,这才告别返宫。
哈桑夫妻带着两个儿子,长途跋涉了一个月整,到了一个山洞前。哈桑问妻子:
“你认得这山洞吗?”
妻子摇了摇头:
“不认得。”
哈桑说:
“这洞子里住着艾卜·拉维什长老,他对我恩重如山呢。正是他的引荐,我才认识了胡苏奈国王。”
哈桑便向妻子介绍长老艾卜·拉维什的情况。突然,艾卜·拉维什长老走出了山洞,哈桑见了急忙下马,亲吻老人的手。
艾卜·拉维什长老大喜过望,向哈桑问候,向哈桑祝贺,并领他们进入洞中坐下。
哈桑把在瓦格岛上的境遇叙说一遍,长老惊喜交集地问:
“那你是如何解救了妻儿的呢?”
哈桑便向长老讲起拐棍和帽子的事来。
长老听罢,愈加诧异,说:
“孩子啊,若没有拐棍与帽子,你压根儿就甭想解救他们。”
“对,如果那样就真没法了。”
正在他俩交谈时,听到敲门声。艾卜·拉维什长老前去开门,但见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骑着大象来了。
哈桑匆匆上前欢迎,向长老问候,拥抱他。长老喜气洋洋,祝贺哈桑凯旋而归。于是大家一起落座,艾卜·拉维什吩咐哈桑:
“把你的亲身经历给老人说说吧。”
哈桑依从吩咐,把自己的境遇、获得拐棍和帽子的过程统统讲了一遍。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听完,对哈桑说:
“孩子啊,用这拐棍和帽子你解救了妻儿,现在它于你无益了,看在侄女们的分上,我们帮你使瓦格岛之行成功。作为报答,你把拐棍送给我,把帽子送给艾卜·拉维什长老吧。”
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的建议,让哈桑缄默不语,他低头想了想,感到羞于拒绝。他想道:
“我去瓦格岛,两位长老殚精竭虑。若无他们相助,我无法到瓦格岛,也救不出妻儿,就更甭提获得拐棍和帽子啦。”
想到此,哈桑昂首果断地说:
“行,就送你们好了。但是,一旦我岳丈率兵马追赶,没了拐棍和帽子,我该如何办呢?”
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安慰哈桑道:
“别害怕,孩子,我们做你的后盾保护你们,一旦你岳丈派兵马来,我们保管抵挡,放心吧,别为此担忧。”
听长老如此承诺,哈桑碍于情面便把帽子送给了艾卜·拉维什长老。随后他对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说道:
“烦请长老送我们一程,到了家中,当把拐棍送奉给你。”
阿卜杜勒·库杜斯高兴地送给哈桑不计其数的金银珠宝。
哈桑一行在两位长老处逗留了三天,随后他带着妻儿,骑上神马,告别启程。
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吹了一声口哨,一头大象应声奔来,长老骑上象,护卫哈桑夫妻返乡。长老给他们当向导,抄平坦好行的近道走,他们翻山越岭,马不停蹄地赶着路。前进路上,哈桑回想自己历经艰难才解救出妻儿,俄顷即可拜见高堂,不禁心花怒放,赞颂真主,感念真主的保佑和赐福,他百感交集地吟道:
在不久的日子里,
真主让我们相聚。
诉说分离苦相思,
还有那稀奇际遇。
盼望着相逢聚首,
治疗眼疾需碰头。
千万桩事心中收,
当面哀肠倾泻透。
我曾一腔愁怨情,
指责你们言与行。
如今愁怨全消平,
只留喜悦胸中腾。
吟完这些,哈桑举目向前看去,一座绿色的圆顶大建筑物出现在眼前,那些挺拔巍峨的白云山也走入视野。这时,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对哈桑说:
“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儿个晚上你要当我侄女儿的客啦!”
哈桑夫妻俩大喜过望,众人纷纷下马,到圆屋顶的房子里去休息、吃啊喝啊的,然后又动身向前赶路。他们一直走到白云山脚下的宫殿前。
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的侄女们一齐出动,欢迎问候着哈桑一行。
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对侄女们说:
“孩子们,我对哈桑算是竭尽全力啦,帮助他把妻子找到了。”
众公主围拢到哈桑跟前,与他拥抱,祝福他,她们如同过节般喜庆欢欣。最后,哈桑的干妹妹——小公主走到哈桑面前,抱着他恸哭,诉说着离情别绪,她吟道:
自别离那一刻起,
凡我视线落哪里,
哪里便有你踪迹。
当我休息安歇时,
梦中和你不分离,
就像永活我眼里。
小公主吟完这些,不免悲喜交加。哈桑也动情地洒下喜悦的泪水,他对公主说:
“小妹啊,在众姐妹们前,我先要谢谢你,愿重赏你。”
接着,哈桑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小公主,哈桑还对她说:
“以真主发誓,你自始至终关心我,帮助我,你为我做的,我终生难忘。”
小公主替哈桑祝福着,继而又来到麦娜伦·赛纳伊身边,与她热情拥抱,还把两个小孩抱到怀里,笑眯眯地说:
“国王之女啊,你还有良心吗?让他们父子离散,让他心焦?岂不是害他吗?”
麦娜伦·赛纳伊只得笑着答道:
“或许这就是真主的安排吧。”
于是,众公主拿出吃的、喝的招待哈桑一行,大家在一起欢欢喜喜地生活了十天。
哈桑一行准备告辞了,众公主送给哈桑无数财宝,哈桑呢,也如约把拐棍送给了阿卜杜勒·库杜斯长老。
哈桑带领妻儿上路了。
他们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穿过漫漫荒漠,走了两个月又十天的路,终于回到了巴格达。他们来到家门口,哈桑举手边敲门,边高声呼唤母亲。
自从哈桑离家出走后,母亲就日不思食,夜不成眠,整日以泪洗面,因牵挂儿子,伤心极了,一直卧床不起。
这一天,母亲躺在床上,正辗转反侧,恍惚听到儿子的喊声,她强支撑身子打开门,看到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都回来了,一阵狂喜袭来,老人家大叫一声,昏迷过去。
哈桑慌忙上前,把母亲救醒过来,母子俩抱头痛哭起来。
哈桑搀扶着母亲和妻儿一同走进屋,他命仆从把财宝搬进家,并放置妥当。
哈桑母亲与儿媳妇亲切拥抱,亲吻她的头,并对她说:
“国王的娇女啊,我有什么错待你的,我求真主宽恕啦。”
母亲又对儿子哈桑说:
“孩子,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呢?”
于是,哈桑把经历过的一切向母亲细说了一遍。母亲对儿子的遭遇深表同情,听着听着她又大叫一声,昏迷过去。
哈桑又把母亲救醒过来,母亲哭泣着对儿子说:
“孩子啊,只可惜你把拐棍和帽子丢了,不然,你可以凭此一统天下呢。赞美真主,感谢真主,你们大家总算平安回来了。”
哈桑一家欢聚一堂,欢欢乐乐地度过了这一天。
次日,哈桑穿着一身华贵衣裳,他到集市中去,买了奴仆、衣服首饰、豪华的家具,并置办了房屋庭院。
从此,哈桑全家老小就过上了美满、幸福、富足的生活,直到千秋百年。
莎赫札德讲完这个故事,东方已晨曦初露,国王和妹妹仍没一丝困意,他们被动人的故事深深感染了。
舍赫亚尔国王二话没说地吩咐道:
“你们先去休息,今晚,我还要听你讲故事。”
莎赫札德顺从地回答:
“可敬的陛下,奴婢遵命!”
【注释】
[1]欧基亚:埃及重量单位,1欧基亚等于12迪尔汗或37.4克。
[2]内志:指阿拉伯半岛的高原地带,以帖哈麦、也门、伊拉克、叙利亚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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