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的历史时代的积极回应

一、对新的历史时代的积极回应

马克思所处的时代正是世界经济联系日益紧密的时期，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全球化发展过程的重要阶段。自16世纪以来，特别是自18世纪60年代英国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急剧变革，其变革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社会化大生产的出现，生产的社会化、国际化程度越来越高。这种新的生产方式以新兴工业为龙头，以地理大发现为契机，以科技革命为动力，实现了生产领域以至整个社会生活的一场重大变革。它产生了以往人类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能想象的工业和科技的力量，首次开创了现代社会历史。而“世界历史”作为现代社会一种特殊现象，正是由这种社会化大生产方式决定的。在以往的历史时代，各个国家、民族的生产方式尽管有其差异，但总的说来没有太大的差别，基本上都实行的是水平差不多的自然经济式的生产方式。这种生产方式把人们世世代代维系在狭小的土地上，过着封闭、单调的生活，整个社会缺乏广泛的交往与联系。与此相应，各个国家、民族大都是按照自己千百年来形成的独特方式缓慢、分散地发展着，既没有国际分工，也没有国际合作，因而不可能形成世界性的整体联系。诚然，在传统社会，各个国家、民族之间也有一定程度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但这种交流主要不是受生产方式的发展驱使的，而更多地受政治目的和宗教、文化需要支配的；而且，这种交流在许多场合下不是以和平方式，而是以战争方式进行的。因此，这样的交流活动，按照汤因比的说法，大体上是一种“挑战—应战”式的文明演进方式。这种文明演进方式，固然也是促进社会进步和历史发展的一种重要契机，因为它至少刺激和推动了“挑战—应战”双方的社会发展，并可能由此带动周围其他国家、地区的社会发展与进步，但它终究不能形成世界性的历史活动，造成“世界历史”的整体发展。而“世界历史”的真正出现，从其一开始就是牢牢立足于社会化大生产基础之上的，它是伴随社会化大生产不断生长和发展起来的。这样的生产方式之所以具有如此巨大的推进作用，原因就在于它有着与传统生产方式截然不同的特性和发展机制。

第一，社会化大生产本质上是一种商品生产，商品生产必然要求建立稳定的国内市场，并开辟国际市场。因为只有冲破自然经济的封闭体系和国内的有限市场，把生产和交换扩展到世界范围，并按照国际经济分工与发展需要来组织生产和交换，才能使商品生产获得长足发展。正是借助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接轨，商品生产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起来，并迅速改变了社会发展的原有旋律：商品经济的市场扩张机制和自发调节机制给社会经济发展注入了不可遏制的强大动力，无所不在的世界市场又把各地区、各民族自足性发展的传统格局改变为国际性竞争发展的新格局，这种新的动力、格局必然使世界联系大大增强。

第二，社会化大生产是以大工业为基础的生产，而大工业的基本特点是“采用机器生产以及实行最广泛的分工”^[1]，这种“最广泛的分工”不仅扩大了原有的社会分工和企业内部分工，而且扩展到国际分工，国际分工必然造成世界性的普遍交往，进而把最遥远的地区和不同的民族连在一起，走向新的世界融合。现代大工业与世界市场一向是相互依存的，因而一个国家、民族要推进大工业的发展，就必须把眼睛盯向世界市场，适应世界市场的需要和发展规律；而要转向世界市场并能占领世界市场，就必须降低生产成本，提高产品质量，这样一来，必然使竞争普遍化。竞争越激烈，各个国家、民族的交往与联系就越强，因此，“大工业到处造成了社会各阶级间相同的关系，从而消灭了各民族的特殊性”。^[2]

第三，社会化大生产是以科学技术为基本动力的生产，而科学技术的发展与传播又必然加强世界性的交往与联系。在现代社会中，且不说“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就是在农业中，科学技术也得到广泛应用，“修建巨大规模的排水工程，采用圈养牲畜和人工种植饲料的新方法，应用施肥机，采用处理粘土的新方法，更多地使用矿物质肥料，采用蒸汽机以及其他新式工作机等等，总之，耕作更加集约化就是这一时期的特点”。^[3]既然科学技术成为现代生产不可或缺的东西，那么，每一个不甘灭亡的国家和民族必须向其他国家、民族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创新自己的生产方式。这种学习、创新的过程，实际上就是文化交流的过程、新的文明传播的过程。这种交流与传播，无疑为世界历史的形成起了一种加速与催化的作用。

第四，近代西方的社会化大生产是与殖民扩张相伴而生的，而殖民扩张客观上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统治世界铺平了道路。现代社会化大生产作为一种规模经济，必须以一定的原始积累为基础。为了实现这种原始积累，资产阶级一方面大搞圈地运动，掠夺农民，用迫使农民破产的办法为资本主义的起步创造劳动力来源和资本来源；另一方面，又大搞殖民扩张，用武力对其他弱小国家、民族进行征服、海盗式的掠夺和欺诈性的交易，这就使得整个世界丧失了以往的平静：往日的田园生活被破除了，各个国家、民族封闭的屏障被攻破了，世界一下子失去了原有的面貌。在殖民扩张飓风的袭击下，资产阶级“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4]这种世界的出现同时也就是“世界历史”的形成。

总之，正是伴随社会化大生产而来的新的发展环境、新的发展机制、新的发展手段，汇成为一种强大动力，促进了世界历史的形成。这样的时代特征不能不引起马克思的关注。作为一个社会思想家，重视时代发展的重大变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而其“世界历史”思想的阐发是对当时时代发展客观现实最直接的回应，也是对这一新的历史时代的敏锐认识和深刻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