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哲学笔记本》的创作动机

（一）列宁《哲学笔记本》的创作动机

列宁为什么要写《哲学笔记》，这些笔记的直接用途是什么？根据列宁的八个《哲学笔记本》来判断，它是在同一个时期，为着同一个目的而写成的一套完整笔记，是列宁为完成马克思哲学遗愿，建立辩证法体系而做的一次重大尝试。

分析帝国主义时代，揭露第二国际破产的理论根源，为革命实践锻造认识论武器，对自然科学革命做出哲学总结，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列宁创作《哲学笔记》的基本目的。我这里要说的是，同样有许多迹象无可置疑地表明，列宁首要的直接的目的是按照马克思指出的路子，系统研究辩证法，试图建立辩证法科学体系。上述其他目的都要通过这一环节来实现。

尽管列宁本人并没有明确讲出这一点，但他写作《哲学笔记》之前的思想脉搏却有力地证实着这一点。特别是近年来新发表的历史文献提供了许多新的线索，充分证明：列宁不仅一向认为“辩证法是马克思主义的基石之一”，并且通过三条渠道直接了解到马克思有写成辩证法专著的哲学宿愿。

第一条渠道是列宁1908年和1913年两次读到狄慈根的《短篇哲学著作》。这一文献发表于1964年新版《哲学笔记》中。列宁最初阅读和摘录狄慈根这一著作，是在1908年写作《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时。狄慈根转述了马克思1868年5月9日给他的信：“马克思在一封私人信件中写到，一旦我卸下经济的重担，我就要写《辩证法》。辩证法的真正规律在黑格尔那里已经有了，自然是具有神秘的形式。必须把它们从这种形式中解放出来。”⁽¹⁾列宁对这段话极为重视，反复、思索。他先在旁边批上了“注意”，然后分别在三个地方标上了重点符号，“马克思写到”、“写《辩证法》”和“在神秘的形式中”。读完全书之后，列宁做了一个以备查考的简单索引，其中第一处就是指这个地方：“（101页：马克思论辩证法……）”⁽²⁾。列宁在1913年 5月写《纪念约瑟夫·狄慈根逝世二十五周年》一文时，看来又一次重读了这一笔记。

第二条渠道是1913年末到1914年初列宁所做的《马克思恩格斯通信集提要》。这是列宁在读了四卷本的马恩通信集之后，所做的一个长达76页的大笔记本，直至1959年才第一次公之于众。其中注意到马克思1858年1月14日致恩格斯的信：“完全由于偶然的机会……我又把黑格尔的《逻辑学》浏览了一遍，这在材料加工的方法上帮了我很大的忙。如果以后再有功夫做这类工作的话，我很愿意用两三个印张把黑格尔所发现、但同时又加以神秘化的方法中所存在的合理的东西阐述一番，使一般人都能够理解。”⁽³⁾这封信和上述给狄慈根的信是相互呼应的，同样引起了列宁极大兴趣，他非常详尽地做了如下摘录：“黑格尔《逻辑学》中合理的东西在于他的方法。（马克思1858：又把黑格尔的《逻辑学》浏览了一遍，并打算用两三个印张把其中合理的东西阐述一番。）（他（黑格尔）的缺点是‘神秘化’。）”⁽⁴⁾马克思的前后两封信，时间上相隔十年。思想上却是一脉相承。这在列宁思想上打下深刻印记：要写《辩证法》专著，并非马克思一时闪过的思想火花，而是他长期一贯的哲学宿愿。这一提要不仅是列宁走向《哲学笔记》创作的桥梁和思想动因，而且是列宁集中地系统地研究辩证法的真正起点。它表明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史上两代思想家象接力赛一样的前后继承关系，也表明了列宁创作《哲学笔记》的真意所在。

第三条渠道就是列宁1914年9—11月写《卡尔·马克思》时接触过的拉法格《回忆马克思》。在这篇论文后面所附的“参考书目”中，列宁列举了五部马克思主义者写的马克思传记、回忆录，其中之一就是：“保·拉法格《忆马克思》（1905年敖德萨版，原文见《新时代》第9年集第1册）”⁽⁵⁾。在拉法格发表于1890年的这一回忆录中写道，“马克思有许多没有实现的计划。他还想写一本关于逻辑学的书和一本哲学史，后者是他早年喜欢研究的。要完成他的整个写作计划，要把他脑海里所保留的那一部分财富完全呈献给世界，他就必须活到一百岁才行。”⁽⁶⁾凡是了解从康德到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传统、了解马克思全部思想的人，不难理解这里所讲的“逻辑学著作”，并非形式逻辑的教科书，而正是指大写字母的逻辑——辩证法专著。拉法格的回忆和上述两封信相互印证，进一步证实马克思心自中是多么重视写出辩证法专著这一哲学宿愿。

从以上历史事实可以看出，列宁从1908年开始就已经确切地了解到马克思有写出辩证法专著的宏大志向。他还了解到狄慈根曾为实现马克思这一愿望独立地做出过巨大努力，可惜不太成功。1913年5月、1913年和1914年之交，1914年9月前后，列宁更是连续三次频繁接触到表达马克思这一哲学宿愿的历史文献。这在始终萦注着辩证法科学的列宁思想中，引起了强烈反响、高度重视。因此，把在这之后立即写成的八个《哲学笔记本》，看做是列宁继承马克思哲学遗愿，写出辩证法专著的重大尝试，是顺理成章的，完全合乎列宁思想的逻辑。可以说，弄清列宁同马克思哲学宿愿的关系，为弄清《哲学笔记》的创作动机和本来面目提供了一把金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