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主义生产的终结和共产主义的生成

第四章　资本主义生产的终结和共产主义的生成

马克思在其早期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通过对异化劳动的生存论探源，阐发了私有财产的历史起源，形成了人的感性对象性活动创生社会关系的洞见。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德意志意识形态》和《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展开了对生产的本体论阐发，阐明了人的历史的生存基础在于生产，以及生产如何生产出扬弃异化的革命力量。《〈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是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方法展开批判的方法论阐述，同时也可以“被看作是马克思创立的新哲学方法的表述”。^[1]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把“生产”作为一节进行探讨，原因是政治经济学抽象地看待生产，把生产看成非历史的毫无差别的一般，从而把资本生产关系看成是永恒的。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马克思把先前哲学革命变革的成果运用于对政治经济学的分析和批判中，从直接的生活生产出发考察了资本主义生产，揭示出劳动的二重性，阐明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历史性和暂时性。资本生产关系是非永恒的，以资本为主导的生产有其自身界限。经济学中的生产是看不到这一点的，正如马克思指出的，“资本家和雇佣工人的产生，是资本增殖过程的主要产物。普通经济学只看到生产出来的物品，而把这一点完全忽略了。”^[2]这也是马克思展开对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立足点。马克思剥去政治经济学的范畴规定，探询资本生产关系的历史起源。而这一项任务的完成就是清除对生产的抽象范畴之蔽，阐发生产的存在论基础，从而展开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揭示资本生产关系的历史起源。

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对资本主义生产的批判，与前期对黑格尔抽象的精神的劳动的批判、对国民经济学抽象劳动的批判是一脉相承的，并不存在如阿尔都塞所说的马克思思想的“认识论上的断裂”情况。阿尔都塞指出:“《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还根本没有谈到生产方式、生产关系和生产力这三个概念，而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开始出现的新的理论体系却正是建立在这三个崭新概念的基础之上。……于是，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便以全新的形式而出现，它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哲学批判’(费尔巴哈)毫无关系，因为这种批判的基础不再是‘费尔巴哈的伟大发现’，而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过程的现实。”^[3]阿尔都塞的这个论断是有失偏颇的，事实上，马克思展开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哲学批判是有共同基础的，其共同基础就是马克思突破近代形而上学视阈确立的生产的生存论存在论基础。生产乃是人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是对存在的关涉。马克思哲学是一以贯的逐步深化、发展的学说，如果没有存在论基础的革命变革，马克思对政治经济学的批判是不可能的。因此，对马克思哲学的理解要从它的整个思想文本出发，而不单单是从某一个词句出发，这样马克思哲学才是相互贯通的。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曾提到他研究政治经济学的经过，指出我所得到的、并且一经得到就用来指导我的研究工作。马克思哲学批判和政治经济学批判不是相互分割的两块，而是相互关联、内在融合的、有着共同的存在论基础。

资本主义生产把人变成抽象的商品人，把人的生命活动变成谋生的手段和工具，生产的目的是交换价值的生产，人与人的关系完全被物化，成为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人生的意义、人的生命感受、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都渐渐虚无化。这种遗忘社会感性存在的生产正是以资本为主导的生产。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的存在论批判再一次表明马克思生产不能简单从经济学意义上考察，马克思并不像鲍德里亚所认为的那样认同资本主义生产的经济逻辑，马克思既不是实证地肯定政治经济学的范畴运动，也不是停留在资本抽象逻辑中，而首先是对政治经济学的前提展开批判，对资本生产运动的前提和界限的存在论基础上的揭示，对政治经济学的范畴进行生存论的揭示，通过对商品中劳动二重性的分析，从资本生产运动中揭示出被遮蔽被扭曲了的人的存在来。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的现象学观看，剥去了古典政治经济学把生产看成“应当被描写成局限在脱离历史而独立的永恒自然规律之内的事情，于是资产阶级关系就被乘机当作社会一般的颠扑不破的自然规律偷偷地塞了进来”。^[4]对资本主义生产的存在论批判，实是对资本主义生存条件的批判，对当今资本世界的批判，当今世界之生存条件就是抽象劳动支配具体活劳动。因此，马克思对资本的揭示和批判同时也是对抽象劳动主体性的揭示和批判，对资本主义生产的形而上学本性的揭示和批判，指出资本主义生产的矛盾及其自身的界限。资本主义生产在创造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生产出自己的掘墓人，生产出新的生产关系。马克思《资本论》及其手稿研究的主要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5]探寻资本生产关系的历史起源，而马克思这一研究的重要的理论基点就是作为感性对象性活动对新的生产关系的生产。作为感性活动意义上的生产不仅生产物质生活资料，同时也生产人的感性生活、生产社会关系。政治经济学是无法描述生产关系的历史运动的，它把资本生产关系看成是给定的现成之物，然后在这个关系范围内谈论财富的如何增长，它是在抽象范围内的抽象生产。政治经济学完全撇开人的感性的生命存在，是对人的真实生命活动的褫夺，而生存于此种条件下的工人必然随着自身活动的发展生发新的感性意识，占有自己的感性生存。这是人在感性活动中的自身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