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在万国东北

创业，在万国东北

李　彬

“老万国”已经被历史封存了17年。

然而，亲历新中国证券市场发展的人，都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万国证券”，以她的开拓、创新、领先和大无畏在新中国证券市场发展的源头劈波斩浪，追求卓越，推动和加快了这个市场发展的脚步。

20年过去了，回忆老万国东北创业初期的那一段激情，亢奋和充满张力的岁月，仍然会令人激动不已。

1993年4月，上海，总裁办公室。总裁邀请我加盟公司的一段话成了这一切挥之不去的起点：“你是学金融的。不应该犹豫。没有什么事业能比我们的事业更伟大。我们在书写中国证券业发展的历史。……我把东北交给你，你把它开出来！”这些犹如历史重托的话，令人无法推辞。我被震撼了。毅然告别仕途，迈进万国的大门，开始了无怨无悔的追求。

回到东北，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近乎苛刻的时间表，可喜的是，在公司充分信任和全力支持下，在周围领导、同事以及以同样速度到岗的员工的帮助和共同努力下，这个目标竟奇迹般地实现了：

1993年4月20日，中国人民银行沈阳分行批准上海万国证券公司在沈阳设立证券交易营业部；

1993年5月初，选定营业场地，签订租赁协议，同时签订装修合同，开始装修施工；

1993年5月，《沈阳日报》登出了沈阳金融业破天荒的第一则招聘广告——上海万国证券沈阳营业部招聘启事；

1993年6月初，经过严格考试，面试，层层选拔，择优录用的19名员工全部到岗，随即投入紧张的培训和筹建工作；

1993年6月18日，中国人民银行沈阳分行批准上海万国证券公司沈阳证券交易营业部向上海证券交易所申请交易席位；

1993年6月28日，上海万国证券公司沈阳证券交易营业部开业！

当业界被我们的速度震惊的时候，我们却在这辆风驰电掣的列车上，一步不停地驶向一个又一个更大的目标。

开业后，我们凭借公司市场和技术的领先及我在政府工作的优势，得到当地政府，人民银行和股东单位的大力支持，每个员工都发挥极大热情和干劲，营业部迅速产生强大的市场影响力，业绩迅速提升，开业半年就实现近200万利润。并在辽宁省举办的“十大外省企业在辽宁”评选中高居榜首。

在做好营业部交易业务的同时，我们开始了企业财务顾问工作的学习和探索，在完成几家企业转制工作后，拿到企业股票承销发行业务，我们向市场的深度进军了。

我们深知肩负的使命，我们要让万国在东北生根开花，要为东北的市场发展作出贡献。重任在肩，不敢有些许停留。夜以继日的工作，紧张的接触洽谈，我们在向市场的广度进军：

1994年5月，万国哈尔滨营业部开业；

1994年6月，万国沈阳第二营业部开业；

1994年8月，万国大连营业部开业。

紧接着成立万国沈阳分公司，万国东北总部……

我们的几个营业部经理、副经理从选拔到上任，时间都非常短，来不及培训，但他们一到任都才华尽显，身先士卒，带出一个个响当当的营业部。

当时市场还处于发展初期，直到四个营业部全部正式运转，营业部还在实行柜台交易。虽然有柜面电脑系统，但委托、报单、清算全部要人工操作完成，股民开户除法人账户外，全部是现金存款（当时还没有点钞机）。计算机设备运行还不十分稳定，各环节都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员工们工作时间开足马力，业余时间跑市场，带徒弟，指导新营业部筹建开业。营业部没有汽车，大家都是顶着严寒酷暑骑着自行车，奔跑于银行、企业和各相关部门。一年多，万国的东北人付出了多少艰辛，克服了多少困难，打了多少个攻坚战，才把这四百多天发挥得淋漓尽致，才让这四百多天生出枝，长出杈，开出花……

当我们历数当初一次次欢呼雀跃，庆祝我们的10万交易量，100万交易量，1000万交易量，200亿交易量和200万利润，500万利润，1000万利润，1亿利润的营业记录；历数在我们手中完成的十几家成功的企业转制方案和一次次努力拿下并亲历的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股票承销发行和成功上市的企业，以及为这个市场的发展披星戴月研制出的一份份规划和方案，一个个尝试和行动；历数从十几个，几十个到上百个迅速成长起来的朝气蓬勃的万国人；历数大家用不知疲惫的冲天干劲和自觉追求卓越的作为捧来的一块块奖牌和荣誉……不禁想，当时我们没有指标压力，却舍不得休息，甚至把睡眠时间压缩到最短，恨不得把一天24小时全部用在工作上。当时对员工没有考核，可大家唯恐自己做少了，做慢了，做得不够好，自己给自己加码，拼命地工作。累病了住进医院，还会偷偷跑回来继续工作。我们遇到难题，每次向公司求助，无论是白天、黑夜还是黎明，电话的那头总有人立刻帮我们解决，如果需要星夜赶来，他们会一下飞机就进机房，直到问题解决……这一切究竟是什么力量驱使的呢？

我认为，第一是强烈的历史使命感。

创业伊始，大家对证券，对面前这个市场还知之甚少，只能从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大环境中去认识它。当时由于证券市场开辟了直接融资渠道，使企业改革与发展摆脱了单纯依靠财政和银行资金供应的局面，一批批好项目，一个个好企业如鱼得水，得到快速发展。单一的计划经济在向市场经济转变，呆板的机制逐渐焕发出生机和活力。在百业待兴，百废待举的中国经济起步时期，这个市场给了人们与以往不同的想象空间，给中国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关心和介入这个市场，使我们这个充满传统和计划经济意识的泱泱大国，民族的金融意识开始萌生。

新中国的证券市场开始出现了！它需要一大批建设者！

何等伟大与庄严！何等激动人心！

我们正是把这个开拓和建设过程作为历史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担负起来。换句话说，就是用我们的双手去书写新中国证券市场发展的历史！面对历史，面对祖国经济腾飞的召唤，我们只能尽心竭力地去开拓奉献，追求卓越！

不是每个人都能赶上一个充满挑战和腾飞的年代，不是每个人学了知识以后，都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施展的舞台，中国经济的改革与发展给了我们这个历史的机遇，万国给了我们一个可以施展的舞台。当大家发现自己是如此幸运地加入了这一洪流的时候，怎能不为此奉献出全部光与热！后来有些同事说，当时我们似乎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与斯人”的感觉，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把自己当成“打工仔”或“局外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肩负着历史使命，那份虔诚、执着和齐心协力不仅深深感动了别人，20年来，它一直在感动着我们自己。

第二是企业文化的感召。

企业文化对企业成败至关重要。老万国对我们影响最大，感受最深的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企业文化——追求卓越。

大家清晰记得1993年，万国东北第一家营业部，正面墙上挂着“追求卓越”四个烫金的大字。与其说它挂在墙上，不如说它印在每个人的心里。后来，一个一个的营业部相继建立起来，大家把追求卓越博大精深的内涵层层放大，努力践行。工作不分白天黑夜，份内份外，利益得失，只有不断追求卓越，做得再多一点，再好一点。

为了一个新营业部开业，为了尽快熟悉工作，为了开拓业务，为了把我们的企业建设得更好，为了这个市场的发展，大家少睡了多少觉，少休了多少星期天，少了多少与家人的团聚，耽误了多少次与朋友的约会，有了病没时间去医院，吃片药顶一顶，忙到深夜常常忘了吃晚饭，困极了在地板上打个盹，起来接着干。大连营业部有个员工，忙得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他父亲给他送来换洗的衣服，发现他躺在地板上睡着了，这位父亲，坐在旁边足足看了儿子20分钟，没舍得叫醒他，放下衣物回去了。

沈阳营业部成立初期，在一百多平方米的营业场地上创出了一天单人申报近千笔，千笔委托无差错的记录。一天下来，委托员胳膊累得抬不起来，申报员嗓子喊哑了，清算员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开盘才完成清算。资金柜台的员工从早到晚数着股民存款，他们开玩笑说，指纹都磨没了。年轻的电脑专管员，肩负着整个业务系统正常运转的重任，他们要随时解决出现的各种问题，还要参加清算，不分白天黑夜，只要需要，他们就在岗位上。大户管理员要身兼数职，完成大客户的所有业务需求……在如此大的工作量面前，大家竟主动提出差错率为零的口号。几个委托柜台还偷偷进行比赛，比谁接的单子最多并且没有差错，谁就是当天的状元，享受大家的奖赏。一次资金柜台出了50元差错，两个员工难过了好长时间，坚持不要那个月的奖金，好长一段时间，他们取得成绩得到表扬时，都自责地说：我们出过差错……

这支年轻的队伍，组成还不到一年就带出了哈尔滨、大连、沈阳第二营业部三批徒弟，从而使这三个营业部的顺利开业有了最基本的保障。

大连的娃娃兵在营业部还没装修好时，就走遍当地所有企业，开业不久将筹集的两亿国债，浩浩荡荡押运到上海。其业绩和影响力迅速成为大连证券业的排头兵。从而养成敢为天下先和永不言败的性格。

一年多的时间，四个营业部开张，业务不断深化，忙是可想而知的。过春节放假，总算有时间休息了，一个员工找到我，说他要利用这个长假，油漆一下被股民踩坏的地板。我说，平日太辛苦，放假了好好休息。他说，他这么多天不来营业部会受不了。没办法只好让他做。上班了，大家看着油漆一新的地板异常高兴，他却抱歉地说，有几个地方没刷好，技术不够请大家原谅。并交来50元钱。我说，还没奖励你，你怎么还交钱？他回答：这是买油漆人家送的。

多么可爱的员工！这样的例子能举出好多好多。大家以苦为乐，无怨无悔，无私奉献。为了把我们的业务做精做细，呕心沥血做出一份份新品种、新服务、新技术的设计方案并付诸实施。一次次的业务竞赛，一场场股评，一步步深化的信息咨询工作，一个个向科学规范迈进的管理方案，每个人都力求做得最好。

当公司提出要做中国的美林，中国的野村这一宏伟愿景时，大家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了。追求卓越在不同的层面展开：一个经理要带出一个最好的营业部；一个柜台服务员要技能最好，服务最好；拿出一份方案要趋于完善；每项思考都要瞄准市场发展的最前端，各项业务要在行业中领先……

一个好的企业，不仅内部具有强大的凝聚力，而且它在服务社会的同时，也以它的精神感染着社会，获得着社会的认可。我们的股民不仅数量增长很快，同时他们还把我们当成朋友，把“是万国的股民”当成一种骄傲。一次，一个员工乘公交车，旁边一个乘客起身给她让座说“我认识你，你是万国的，你们太辛苦了，坐这儿吧。”周围一下子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使我们的员工倍感做一个万国人的自豪。我们成立还不到一年，就有好多企业找到我们，让我们帮助进行企业策划，有的企业第一次来，就带来了营业执照，财务报表……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做得更多更好。我对大家说，万国过去的辉煌没有我们的功劳，万国今后的辉煌要有我们的贡献，万国东北的辉煌要靠我们创造!

当企业文化使每个人都把追求卓越作为一种信念和尺度时，我们忽然发现，大家又用行动锤炼和浓缩了我们的企业文化。在这种文化氛围下，企业的主流风气形成了。后来，我们的队伍不断扩大，但“近朱者赤”，只要一融入这个集体，就会被这种文化折服，并成为追随和弘扬这一文化的一分子。

说到这儿，想起万国沈阳营业部成立初期，每个员工写了一份总结，我拿回家去看。直到深夜我10岁的女儿仍然在翻看，让她去睡觉，她竟热泪盈眶说激动得睡不着。从那以后，只要有人问她妈妈在哪工作，她就会自豪地回答：“我妈妈是追求卓越的万国人”。我们追求卓越的企业精神后来对她的成长产生了很深的影响。一个认识还很肤浅的孩子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经历过追求过程的人。

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一个企业更是如此。即便是这个企业后来由于某种原因不存在了，但追求卓越的企业精神已经为万国人打上了烙印。正是凭着这种精神，多少年过去了，我们的营业部资产质量完好，创利能力领先，在当地的影响力历久弥新。

第三是万国追求卓越的精神契合了一批优秀青年的理想和追求，于是，一种企业发展与个人成长的良性互动迅速展开。

1993年，万国在东北初创时，市场还刚刚起步，我们首开了当地金融业公开招聘的先例；我们创造了两个月开出一家营业部的速度；我们第一家采用了同步行情显示大屏幕和柜面电脑系统；第一家安装了钱龙软件；我们以追求卓越焕发出的热情和服务投入工作。被誉为“一流的设备，一流的软件，一流的服务，一流的效率”，被当地业界形容为“吹来了一缕新风”。第二年又迅速拓展出大连、哈尔滨、沈阳第二营业部，我们的几个营业部经理都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接受任命，到岗即成为追求卓越的先锋，带领营业部全体员工摸爬滚打，迅速打开局面，在当地均引起强烈反响，引领和带动了当地证券市场的发展。

后来，随着其他券商上设备，上软件，整顿服务，市场进入一个新水平，我们的优势不在了。于是我们又依靠公司的优势，并结合当地市场情况在服务手段和方式上进行探索和开发，陆续推出B股业务、国债业务等经营品种，大连营业部还开发了“国债一卡通”，使其国债业务独领风骚占据当地一半的市场份额。哈尔滨营业部的B股业务在当地也声名显赫。同时，我们积极开展岗位练兵，技能大比武，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正是凭着这种精神，在公司后来举行的4个大项业务技能比赛中，东北获得3个第一，1个第二的好成绩）

在接下来的又一轮发展中，我们营业部的搬迁改造，又走在行业的前头。大连营业部率先借鉴香港联交所的“回”字形布局装修了营业大厅并实行敞开式柜台；开设了配有卫星电视，背景音乐的星级大户室；第一家实行了24小时客户咨询服务，增加了自助委托，电话委托等委托方式，成为业界争相效仿的样板，也成为公司营业部改造的模板，我们的几个营业部相继完成提升改造，营业部的发展又上了一个台阶。

一级市场业务方面，从创立伊始就依靠公司投行的技术指导和支持边学边干。先后完成了十几家定向募集公司、上市公司的转制方案、内部股发行、托管工作，后来又拿到三家上市公司的上市承销工作，和十几家企业的重组、财务顾问工作。我们在做本钢A、B股上市方案中，三个同事忙于项目不能回家过年，我们只能开车把他们的家属拉到项目单位，和他们吃一顿团圆饭。

大家在干中学，学中干。一边做，一边规范我们的管理，从劳动人事、后勤保障、财务到各项业务制度和流程，每年我们都进行若干项制度建设，公司有的我们细化到具体环节，公司没有的我们进行建设和补充，从而保证了企业健康稳定发展，也使大家得到历练和成长。现在回想起来，创业初期，营业部还是法人单位，我们用一年多时间开出四个营业部，其中沈阳第二营业部由高平担任法人，其他三个营业部法人都是我。当时市场极不健全，各种风险很大，出任何事故都要承担法律责任。但营业部经理严格把关，员工人人负责，上下齐心协力，使企业较顺利地度过了充满风险的初期阶段，我们的制度建设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市场发展了，融进了我们的汗水和智慧，我们这支以追求卓越为行为准则的队伍，也由当初的年轻团队成长为推动证券市场发展的中坚力量。我们各个营业部一任接一任的经理，都出色地秉承了追求卓越的企业文化，带领我们的一支支队伍继续前行。我们的队伍中，已有一大群经理、总经理、技术或业务骨干在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还有一些人从这里走出去，成为上市公司的高管、企业家和活跃在各行各业的精英。

回忆东北老万国创业的往事，也有过遗憾，迷茫，有过一些不愉快，甚至也有过几乎过不去的坎，但这些和我们的主流比起来，在我们的记忆里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至今，每当我们这些当年共同奋斗的同事相聚一堂的时候，大家仍然感恩当年在“追求卓越”洪炉里的锻造；仍然醉心于无悔的奉献和追求；仍在当前的工作岗位践行着业务精专、追求卓越的信念。一次几个“老万国”说起当年的话题，我说，当时大家做那么多工作，舍弃了很多东西，可我能给予大家的太少。同事们说：我们学会了怎样做人做事和追求卓越，它奠定了我们以后成功的基础，这比一切都重要。我被深深感动。共同的追求，可以拉近心与心的距离。

掩卷长思，不禁感慨，中国的改革和经济发展如果没有证券市场，速度将会放缓多少年？中国的证券市场如果没有这些只争朝夕、舍身奋进的精英，速度照样会放缓若干年。这个市场给了中国企业发展以活的源头，这个市场使充满了传统和计划思想的泱泱大国，“忽如一夜春风来”拥有了民族的金融意识。于是推动改革的手，推动经济发展的手再不单纯是政府，而是巨大的市场推动力。

我曾想，若干年后，当中国的证券市场跻身世界之林的时候，人们会缅怀源头这些稚嫩的足迹；当我们憧憬中国证券市场发展壮大的美好明天时，就无悔今天的追求。

我爱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我爱这一大群追求卓越的同行者。

李彬，曾任万国证券东北总代表、东北总部总经理；现任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北京）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