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到牙买加体系

第三节　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到牙买加体系

经过了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国的经济政治实力发生了重大变化。德、意、日是战败国，国民经济破坏殆尽，英国经济在战争中遭到重创，实力大为削弱。相反，美国经济实力却急剧增长，并成为世界最大的债权国，美国的黄金储备约占世界黄金储备的59％。美元的国际地位因其黄金储备的巨大实力而空前稳固，这就使建立一个以美元为支柱的、有利于美国对外经济扩张的国际货币体系成为可能。

一、布雷顿森林体系

（一）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

国际金本位制崩溃后，国际货币秩序遭到了严重破坏。在二战快结束的时候，美英两国就着手研究如何建立一个新的国际货币体系，为此，在1943年，美国财政部官员怀特和英国财政部顾问凯恩斯分别从本国利益出发，设计战后国际货币体系，提出了两个不同的方案。

“怀特方案”（White Plan）是从当时美国拥有大量的黄金储备出发，强调黄金的作用，并竭力主张取消外汇管制和各国对国际资金转移的限制，以便于美国对外进行贸易扩张和资本输出。它主张在战后设立一个国际货币稳定基金组织，基金组织发行一种国际货币（Unitas，尤尼他），各国货币与之保持固定比价，基金组织的主要任务是稳定汇率。

“凯恩斯方案”（Keynes Plan）是从当时英国黄金储备缺乏的困境出发，尽力贬低黄金的作用，主张建立一个世界性的中央银行，称为“国际清算联盟”（International Clearing Union），并发行一种国际信用货币（Bancor，班柯），各国的债权、债务通过它的存款账户进行清算。

两个方案反映了美英两国经济地位的变化和争夺世界金融霸权的目的。1944年7月，联合国44个成员国的经济特使聚集在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布雷顿森林，商讨战后的世界贸易格局，通过了以“怀特方案”为基础的《联合国货币金融会议决议书》以及《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协定》两个附件，总称为《布雷顿森林协定》（Bretton Woods Agreements）。一个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货币体系就建立起来了，从而确立了美元的霸主地位。

（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主要内容

1．国际金融机构

根据《布雷顿森林协定》，设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国际复兴开发银行”（IBRD）。前者的宗旨在于稳定汇率，协助成员国改善国际收支，后者的宗旨在于以低利息长期贷款，协助推动成员国的经济发展。

2．汇率制度

布雷顿森林体系规定了各国货币比价的确定原则，实行了两个挂钩：第一，美元与黄金直接挂钩。确定1盎司黄金等于35美元的黄金官价，美元的黄金平价为0．888671克纯金。各国政府必须协助美国政府维持黄金的官价水平；美国政府则承担各国政府或中央银行按黄金官价用美元向美国兑换黄金的义务。通过这种挂钩规定，将美元同黄金等同起来。第二，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即各国货币与美元保持稳定的汇率，这一制度被称为可调整的钉住汇率制，即所谓的战后固定汇率制度。IMF允许的汇率波动幅度为±1％，只有在成员国的国际收支发生根本性不平衡时，才能改变其货币平价。例如，1946年英镑的黄金平价为3．58134克纯金，美元的黄金平价为0．888671克纯金，这样英镑对美元的货币平价就为4．03（3．58134/0．888671），英镑对美元的实际汇价上下波动界限应为4．03±1％，即在4．0703（4．03+0．0403）美元和3．9897（4．03-0．0403）美元之内进行波动。超出这个界限，中央银行就应买入或卖出外币，对汇价进行干预。

3．储备制度

由于美元和黄金挂钩，取得了等同黄金的资格，同时各国货币又与美元挂钩，从而使美元同黄金一起构成为国际储备资产。

4．国际收支调节制度

在国际收支调节机制方面，布雷顿森林体系规定，成员国对国际收支经常项目的外汇交易不加以限制，并规定了两个方面的具体内容：一方面采取IMF向国际收支赤字国提供短期资金融通的方式协助其解决国际收支的失衡；另一方面，如果成员国的国际收支发生根本性不平衡，则采取调整汇率平价的方式进行调节。

5．取消经常项目外汇管制

IMF协定第8条规定会员国不得限制经常项目的支付，不得采取歧视性的货币措施，要在兑换性的基础上实行多边支付。它允许成员国对资本移动实施外汇管制，而不允许成员国政府在经常项目交易中限制外汇买卖。

在上述内容中，“两个挂钩”对保障重建的国际货币体系的统一性和稳定性，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是构成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两大支柱。这种双挂钩的国际货币体系表明，各国的货币是不能兑换黄金的，但是通过能够兑换黄金的美元，间接地与黄金挂钩。美元起着世界货币的职能，而其他国家的货币则依附于美元。这和金汇兑本位制非常相似，有人称之为“新金汇兑本位制”。

（三）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作用

布雷顿森林体系对战后世界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具体表现在：

1．解决了国际储备供应不足的问题。它在黄金生产日益滞后于世界经济发展的情况下，通过建立以美元为中心的国际储备体系，解决了国际储备供应不足的问题，特别是为战后初期的世界经济发展提供了当时十分需要的支付手段，刺激了世界市场需求和世界经济增长。

2．它推行的固定汇率制显著减少了国际经济往来中的外汇风险，促进了国际贸易、国际信贷和国际投资的发展。战后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的发展速度显著超过世界生产的增长速度，国际分工得到深化，世界各国的相互依赖性显著提高，而且固定汇率制所强调的货币纪律有效地抑制了世界各国的通货膨胀。

3．它所制定的取消外汇管制的一系列规则有利于提高各国对外开放程度，并使市场机制更有效地在全球范围内发挥其资源配置功能。

4．它所建立的IMF在促进国际货币事务协商、建立多边结算体系、帮助国际收支逆差国克服暂时困难等方面做了许多工作，有助于缓和国际收支危机、债务危机和金融动荡，促进世界经济的稳定增长。

20世纪50～60年代，世界经济出现了人类历史上少有的黄金时代。世界多数国家的国内生产总值增长很快，就业大量增加，物价比较稳定，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这些成绩的取得都与布雷顿森林体系的运行有密切的关系。

（四）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缺陷及崩溃

1．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缺陷

布雷顿森林体系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通过人为努力而确立的一种货币体系，是世界政治经济力量不平衡的结果。要维持该体系的稳定，必须具备两个基本前提：一是美国国际收支能保持平衡，二是美国拥有绝对的黄金储备优势。

但布雷顿森林体系存在着自己无法克服的缺陷，其致命的一点是：它以一国货币（美元）作为主要国际储备货币，从而使得该体系具有一种内在的不稳定性。美国经济学家特里芬教授早在1960年出版的《黄金与美元危机》一书中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一点。因为在战后，各国的黄金生产一直停滞不前，在这种情况下，世界范围的国际储备资产供应就完全依赖于美国的国际收支状况。假如美国的国际收支连年保持顺差，国际储备资产的供应就会严重不足，从而不敷国际贸易的扩大及其他国际支付快速增长之需，并有可能对各国的经济发展形成紧缩的压力。反之，假如美国的国际收支出现逆差，它虽然满足了国际清偿力增长的需要，但连年逆差又会触发世界范围的通货膨胀；同时，各国对美元币值稳定的信心也会发生动摇。而美元经常爆发危机则直接危及整个国际货币体系。这种难以解决的内在矛盾国际经济学界称之为“特里芬难题”（Triffin Dilemma），它最终导致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

另外，布雷顿森林体系建立之初，虽然规定可以通过基金组织的贷款和对外的汇率调整来调节国际收支，但基金组织由于资金限制，对于巨额的国际收支逆差无异于杯水车薪。当出现“根本性不平衡”时，汇率平价调整幅度往往很大，对经济冲击也大，而且可能出现外汇投机风潮，从而加剧汇率的不稳定。

2．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

在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早期，各国都需要从战争废墟中恢复经济，迫切需要美元，而此时美国通过国际收支逆差所输出的美元数量有限，因此世界上面临着“美元荒”的局面。随着美国国际收支的持续逆差，各国手中持有的美元数量激增，“美元荒”演变为“美元灾”，人们对美元的信心日益丧失。当人们对美元与黄金之间的可兑换性产生怀疑时，就会抛售美元、抢购美国的黄金和经济处于上升阶段的国家的硬通货（如原德国马克），这便爆发了美元危机。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过程，就是美元危机不断爆发、拯救、再爆发直至崩溃的过程。美元危机是理解这一过程的中心线索。美元危机的程度，同流出美国的美元数额有关。流出的美元超过美国黄金储备的余额，被称为“悬突额”（Overhang），悬突额是衡量和预测美元危机的一个很好指标。

从表7-1可以看出，美元悬突额在20世纪60年代中期不断增加，这就意味着布雷顿森林体系赖以维持的基础日益被削弱，它面临最终崩溃只是时间问题。大规模的美元危机最早爆发于1960年，其后在1968年、1971年、1973年多次爆发。每次美元危机爆发的原因是相似的，即对美元与黄金之间可兑换性产生怀疑，由此引起大量投机性资金在外汇市场上抛出美元，酿成风暴。

表7-1　美元输出的增加和美国黄金储备的下降

单位：亿美元

注：①黄金储备按每盎司合35美元计算。

②美元输出以美国对外短期流动负债衡量，指累计额。

③1949年美国的黄金储备为246亿美，1945年美国的黄金储备为201亿美元。

资料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金融统计年鉴．1992．

1971年美国“新经济政策”⁽²⁾的推行，意味着美元与黄金脱钩，支撑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两大支柱之一倒塌了。1973年2月美元进一步贬值，世界各主要货币由于受投机商冲击被迫实行浮动汇率制，至此，支撑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另一根支柱也倒塌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完全崩溃。但直至1976年国际社会间才达成了以浮动汇率合法化、黄金的非货币化等为主要内容的“牙买加协定”。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作为重要的国际组织仍得以继续存在至今，并发挥重要的国际作用。

二、牙买加体系

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国际货币制度又一次陷于混乱，导致国际金融形势动荡不安。1976年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货币制度临时委员会”在牙买加首都金斯敦（Kingston）举行会议，达成了《牙买加协定》（Jamaica Agreement）。同年4月，IMF理事会通过《国际货币基金协定第二次修正案》，并于1978年4月1日正式生效，从而形成了新的国际货币体系即牙买加体系。

（一）牙买加体系的主要内容

1．浮动汇率合法化。它取消了原来关于金平价的规定，允许各国自由选择汇率制度。同时，它也要求各国的汇率政策接受IMF的指导和监督。

2．黄金非货币化。它取消了IMF原有的关于黄金的各种规定，废除黄金官价，取消黄金份额。它允许各国中央银行自由参与黄金市场交易。同时，IMF按市价拍卖部分黄金，所得利润主要用于援助低收入的国际收支逆差国。

3．提高特别提款权的国际储备地位。修订特别提款权的有关条款，以使特别提款权逐步取代黄金和美元而成为国际货币体系的主要储备资产。会员国可用特别提款权偿还IMF的贷款，用它进行彼此之间的借贷或作为偿还债务的担保。IMF在计算份额和贷款时都使用特别提款权计值，并扩大它的发行额。

4．扩大对发展中国家的资金融通。除了以出售黄金所得的利润建立信托基金外，IMF还将信用贷款部分的总额由会员国的基金份额的100％提高到145％，将出口波动补偿贷款的额度由占会员国基金份额的50％提高到75％。

5．增加会员国缴纳的基金份额。成员国的基金份额从原来的292亿特别提款权增加至390亿特别提款权，增幅达33．6％。各会员国应缴纳份额所占的比重也有所改变，总体结果是石油输出国组织在IMF中的份额增加，某些发达国家如英国的份额有所减少。

（二）牙买加体系的特点

牙买加体系实际上是以美元为中心的多元化国际储备和浮动汇率的体系。

首先，国际储备资产多元化。牙买加体系中，黄金作为国际储备资产的地位趋于弱化，但并未退出历史舞台；美元作为国际货币地位虽然已明显弱化，但仍是主要的储备货币；日元和欧元（欧元启动前是德国马克）等货币后来居上，已成为重要的国际储备货币；特别提款权作为储备资产的地位也在不断提高。

其次，各国的具体情况不同，选择的汇率制度也不同。牙买加协定的精神在于避免成员国之间发生竞争性货币贬值，因此只要各国的汇率制度是相对稳定或合理的，它就可以合法存在，这是牙买加协定能够获得广泛认可的重要原因之一。

最后，从国际收支的调节看，在允许汇率调节的情况下，各国国际收支调节的政策选择余地加大了。各国既可动用本国储备，又可借入国外资金或IMF的贷款，也可通过汇率机制调节国际收支。所以在牙买加体系下，成员国国际收支的调节具有较大的灵活性。

牙买加体系的实行，对于维持国际经济运转和推动世界经济发展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是牙买加体系并非是理想的国际货币体系，它目前仍存在着一些缺陷，国际货币体系仍有待于进一步改革和完善，这个问题将在第五节做进一步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