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观念与政治观念

四、宣传观念与政治观念

我们已从三个方面简要分析了希特勒的宣传观念。可以看出，这种观念的政治色彩是非常明显的，反动性、功利性交织于一起。那么它们与希特勒政治观念的关系如何？一般认为，希特勒的宣传观念是作为其政治观念的一部分，并且是在政治观念的基础上提出的。其倾向性直接渊源于政治观念的反动性。离开政治观念，就无法理解他的宣传观念。但是作为政治观念的组成部分，宣传观念又基本上自成体系，而有其独特的结构和内容。如果说希特勒政治观念反动透顶，理当受到万世的唾弃，那么他的宣传观念除了反动的成分外，也还有一些符合宣传规律的东西。所以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

作者认为，希特勒的宣传观念与政治观念的关联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把握。首先，希特勒对言论自由观念的敌视，直接来源于他的使命感与历史感，来源于他狂热的种族主义观念和对于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制的反动。他深信自己是出乎天意而负有使命的人，故而应该以“一个梦游者的把握按照天意行事”。他认为：“与上天无所不在及其旨意相比，不论个人可能多么弱小，但他在按照天意行事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无比强大。这时他身上就会产生出显示世界历史上一切伟大的那种力量。”^[44]要发挥这种伟大的力量，就必须养成他自己的绝对权威。而权威的第一要素是“一致拥护”。任何对他表示怀疑或争辩意向的人，都是不能容忍的，都将会视为对使命的直接冒犯。“谁要是妨碍这种使命，谁就是人民的敌人。”另一方面，作为奉承天命的政治家，“是不对议会惯用的法律或个别的民主观念负责的”^[45]。也就是说，在承天意行天命的名义下，言论自由、辩论自由是没有存在之余地的。

作为一个狂热的种族主义者，希特勒的种族观念也推衍出了剥夺非日耳曼民族言论自由权的谬论。他认为人类可以分为文化的创造者、保持者和破坏者三种。“唯有雅利安人种方能有资格做第一种人的代表”，“过去和现在的人类文化的传播者，大都是雅利安人。”^[46]至于犹太人和斯拉夫人，则是所谓的劣等民族，“是一种瘟疫、一种精神上的瘟疫”^[47]。为了保证雅利安民族的纯洁性，必须剥夺其他民族的言论权利。因此，早在纳粹初期的党纲中，希特勒就要求：“凡德文报纸的编辑及工作人员，应为德意志公民”，“凡非德意志人而参与了德意志报纸的财政，或企图使德意志报纸受其影响，必须依法禁止，违犯者应关闭这类报社，并且立即驱逐与报纸有关的非德意志人出境。”^[48]这与资产阶级民族权利平等的原则是完全对立的。

另外，作为一个法西斯独裁者，希特勒对资产阶级的议会民主制也表现出了一种厌恶和轻蔑的情绪。在他看来，议会制度是“一种秽土和火中的怪物”。这是因为“国会取决于多数人的原则，是在否认个人的权利，而代以到会的多数议员，这实在是违反了贵族政治的基本原则”^[49]。这种制度还把政府变成政治上的营私舞弊，它鼓励平庸的人，不利于领导，鼓励不负责任，以及为了党派之间的妥协而牺牲决议。所以多数不仅代表着无知，而且代表着胆怯，多数的力量绝对取代不了伟大人物。众所周知，议会政治也称舆论政治，而舆论的基本载体乃是报刊等新闻媒介，舆论充分表达的前提是彻底的言论自由。不难看出，希特勒对议会制度的轻蔑和否定，必然会导致对言论自由原则的否定。而言论自由原则在任何新闻宣传理论中，都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其次，希特勒无视宣传对象的主动性，一味强调灌输的做法，直接来源于他的英雄历史观。如前所述，他之所以主张说谎就要弥天大谎、强词夺理、耸人听闻、不断重复、降低宣传内容的知识水准，关键在于他从骨子里认定群众习惯于被欺骗，习惯于被支配。他们无知识，理解力薄弱，记忆力差，难以融会贯通，他们只配充当伟大人物的追随者，而且只有追随伟大人物才能获得存在的价值。他们是不能发现真理的，真正创造历史的也不是他们。因此，作为承天命创造历史的优秀分子，必须对一般群众进行灌输。为此目的，在必要的情况下，即便是欺骗他们，他们也不会发觉，同时在道德上，也不是一件值得唾弃的事情。这是希特勒宣传观念的重要支柱之一。

再次，希特勒的强权政治理论决定了强词夺理、武力恫吓相结合的宣传策略。而这种理论的基础，又是幼稚浅薄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他认为，“在上帝和世界面前，总是强者有权力贯彻他的意志”。“大自然的全部工作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剧烈斗争——强者统治弱者的永恒胜利。如果不是这样，整个大自然就只有衰亡。违背这个基本规律的国家也将衰亡。”^[50]因此“各个世纪以来，力量与权力始终是决定因素……只有力量才能统治。力量是第一个法则”^[51]。另一方面，对于一般群众来说，他们乐于看到的也是强者的胜利与弱者的灭亡，他们宁愿屈服于强者，也不愿接受弱者的乞怜。这种自然法则普遍存在，希特勒也很自然地到处使用。我们从他的宣传策略中，是可以看出强词夺理、武力恫吓等内容与这一法则的直接关系的。

总之，希特勒的宣传观念，是不能在他的政治观念之外得到全面理解的，尤其是从政治的高度。因为它本身就是作为政治观念的一部分，作为政治观念的自然推衍而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