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卷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非西方国家

第一节　被卷入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非西方国家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人类组成了部族、部落联盟、早期国家、民族国家等多种社会组织形式,这些不同的人类共同体也曾经发生过各种形式的交往和碰撞,但是,只有在殖民主义出现之后,特别是西方国家的工业革命发生之后,这种交往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空间广泛性和内容深刻性,各个民族的独立发展被一种突发的强大物质力量打破了,处于相对隔绝和封闭状态的所有民族、部落、国家被一种强力拖入了世界工业资本主义的体系之中。

在开辟了新航路和发现新大陆之后不久,西欧国家就开始了对非欧世界的海外殖民扩张。16世纪的葡萄牙、西班牙,17世纪的荷兰,18世纪的法国和英国,都先后成为对外殖民扩张的主要国家。不过,在18世纪中期以前,西欧国家对世界的扩张只是以殖民和追逐商业利益为目的,扩张的范围也主要是人烟稀少的南北美洲和大洋航道中的海岛,对亚非的农业文明发达国家并没有形成有力的冲击。工业革命之后这一切发生了变化。作为第一个完成了工业革命的国家,英国的扩张在19世纪开始加速。1801年兼并了爱尔兰,1807年占领了南非并开始在非洲加速扩张。在亚洲,英国1819年占领了新加坡,1824年占领了马六甲,这一时期,又先后宣布对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拥有主权。1840年英国发动了对华鸦片战争,1842年占领了香港,1849年最终占领了印度,1862年成立了英属缅甸。与此同时,英国还加紧向中东的伊朗、阿富汗,北非的埃及、摩洛哥扩张。到1880年,英国的殖民地面积已经达到了1944万平方公里。法国在19世纪的扩张也毫不逊色,19世纪30-50年代,法国对非洲发动了多次殖民战争,19世纪中期之后,法国加紧了对中国和东南亚的入侵。俄国的扩展主要是向东和向南,在不断对土耳其、伊朗和中国发动战争后,开始在中东和中国东北扩张势力。19世纪晚期之后,除了英法俄之外,新崛起的帝国主义国家德国、意大利、美国和日本也开始加入进来,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国家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化进一步加深了。

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疯狂扩张,西方工业化国家开始把整个世界纳入了自己的殖民体系。1800年欧洲人或前欧洲殖民地(北美和南美)控制了全球陆地面积的35%,1878年达到了67%,1914年又达到了84%。英国拥有55处殖民地,其殖民地面积是母国面积的近百倍,即使是后起的意大利,殖民地面积也是本国面积的5倍多。⁽²⁾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现象,世界上一小部分地区统治了其余地区。

毫无疑问,如此罕见的大规模扩张背后存在着深刻的动力机制。非常明显,经济原因是殖民扩张的主要因素。与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不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一开始就是扩张性的。资本追求利润的本能,工业化机器对自然力几乎是无限制的利用,奠定了这种扩张的基础。⁽³⁾工业化使世界的工业品在一个世纪内增加了30-40倍,1750年到1914年欧洲的人口增加了3倍多(从14000万增加到了46300万),这些都促使少数西方国家进行世界性的扩张,以解决产品的原料、市场和人口压力等问题。于是广大的非西方国家几乎是在完全被迫、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拖入了世界资本主义体系。

可以说这一时期世界体系的形成是靠暴力来实现的,带有强烈的非和平、非合作和超经济色彩。非西方国家成了这个体系中的“边缘”和“农村”。殖民主义的扩张给非西方国家带来了双重后果,正如马克思在评价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时所说,“英国在印度要完成双重的使命。一个是破坏性的使命,即消灭旧的亚洲式的社会;另一个是建设性的使命,即在亚洲为建立西方式的社会奠定物质基础”。⁽⁴⁾殖民主义的破坏性给亚非拉殖民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在拉美,原来兴盛一时的文明被种植园经济所取代;在非洲,仅贩卖黑奴一项从16世纪到19世纪就使非洲损失了1亿人口;在亚洲,殖民者洗劫国库,勒索战争赔款,征收苛捐杂税,实行垄断贸易,大肆掠夺财富,充分暴露了西方文明的“野蛮本性”。在进行政治统治和经济掠夺的同时,西方殖民者还加强了文化输出,开办学校、建立教堂、出版报刊、选派人员出国等等,民族文化的基础也产生了动摇。但是,在一个仍旧是“只有用人头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浆”(马克思语)的时代,历史的进展要以巨大的苦难作为代价。西方的殖民扩张在打破东方旧世界的同时,也为新的发展带来了契机,或者如马克思所说它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经济的冲击改变了亚非拉原有的经济结构,现代工业、交通运输、商业金融、通讯设施等在这些国家出现了,自然经济链条慢慢被商品经济溶解;在社会结构方面,原有的血缘制、宗法制的社会组织系统遭到了破坏,殖民主义的经济、政治统治使这些国家和地区原来分散的、隔绝的民族生存状态走向了集中和统一。文化的输出在破坏传统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观念,造就了一批具有先进思想的本土知识分子阶层。这一切构成了近代非西方国家社会转型的基础。

非西方国家的近代新闻传播,就是在这样的基础上产生的。与中国所经历的一样,在这些国家所面临的种种挑战中,争取民族独立是最主要的任务,正如恩格斯所说,“排除民族压迫是一切健康和自由发展的基本条件”。⁽⁵⁾在这些国家所接受的种种新的观念中,与传统文化有天然渊源、与建立民族独立国家密切相关的民族主义是最容易被接受的观念。所以,在西方殖民者带来近代报刊新闻工具的同时,本土新闻传播随之产生,很快就成了宣传民族、民主观念的重要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