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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语法»介评

时间:2022-04-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汉语语法介评_语义认知与构式理据散论一、引言汉语语法是石毓智教授于2010年8月经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学术专著,厚达575页。作者对现代汉语语法现象研究,有取舍有侧重;对典型和有争议的语法现象,不崇拜权威,敢于质疑,提出有创新性的论证与解释。汉语句法研究素来受传统语言学学者的重视,与以往语言研究最大的不同是,除了用实例证明的传统方法,作者结合了对比语言学,认知语言学及篇章语言学等理论与方法,开展综合性研究。

一、引言

«汉语语法»是石毓智教授于2010年8月经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学术专著,厚达575页。他的研究兴趣涉及认知语言学、语法化、汉语语义语法、句法形态、语言与文学等领域。其中有不少历史传奇和名人名著,1898年的«马氏文通»标志着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开端,后经黎锦熙、王力、吕叔湘、高名凯、方光焘、陈望道、朱德熙等人的奋力竭书,颇有建树。汉语语法研究经历了“草创、探索时期,并最终进入了全面描写时期”(邵敬敏,1990:127)。

自1976年后,汉语语法研究更是进入了多元繁荣期。邵敬敏先生就汉语语法研究史在«汉语语法学史稿»(1990)和«汉语语法学史(1978—2008)»(2011)做了全面详细的介绍。陆俭明先生在致“21世纪第四届现代汉语语法国际研讨会”贺信中说到,这半个世纪以来,现代汉语语法研究虽然发展很快,成果不少,但原创性理论很少,这跟我们作为一个语言大国的地位很不相称。我们需要努力形成自己的研究风格,走出自己的路来(2009:5)。语言研究如何走出自己的路,陆先生认为必须坚持“继承,借鉴,怀疑,假设,探索,求证,不断循环往复”这十八个字(2009:6)。就此观点,王力先生也曾说过,他做语言研究是由妄而蔽,由蔽而疑,由疑而悟的,同时他强调学者应具备“中国语史学”和“普通语言学”两种修养,缺一不可(1985:16)。而石毓智先生就是以上观点虔诚的实践者,他强调要树立正确的研究方法,探讨语法规律的理解,区分“理论”“假设”和“规律”三者的区别与联系,崇尚朴素,讲究深度,不贴标签,追求解释,加强对比等(石毓智,2010:3 7)。同时在他的«汉语语法»中提到,未来的汉语史学者应该具备以下素养:汉语史、现代汉语、中国历史和文学知识、英语能力、当代语言学理论、对文献的第一手调查的能力,以及科学逻辑方法(2010:12)。石毓智一直以“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闻名,该专著是一本研究中国现代汉语语法的学术专集,代表作者二十几年来汉语语法研究成果。石教授试图证明汉语语法并非扑朔迷离、变化莫测,而是存在着严谨和谐的规律的,故而以“判语言之美,析结构之理,察古今之变,审中外之分(2010:前言:2)”。

二、著作简介

全书包括五编:总论、结构与成分、标记与词类和功能范畴。作者对现代汉语语法现象研究,有取舍有侧重;对典型和有争议的语法现象,不崇拜权威,敢于质疑,提出有创新性的论证与解释。作者在结合传统语法研究方法的基础上,将当代语言学各流派成果,如构式语法、认知语言学、心理学以及其他相关学科,融为一体,别出心裁,有机烘托,让人耳目一新。

1.汉语的基本语序与特征

在第一编里,作者分述了六个方面的内容,认为“通过语言探索认知特点,通过认知来探讨语言规律,这不仅是认知科学的中心议题,也是当代语言学的核心任务”(石毓智,2010:2)。关于语言类型学研究,作者用历时和共时的语料以及适量的方言素材,说明了句子的基本语序,对句法特征、语法标记,以及语义结构间的互相影响,认为汉语就是一种充分利用语序来达到表达语法意义的语言。

作者总结了汉语独特的结构信息组织原则:“伴随特征+谓语中心+结果成分”(石毓智,2010:21)。作者对有标记和无标记语法结构做出划分,认为可以解决汉语语法学界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作者还围绕着有定和无定概念的表达和区分,探讨词汇标记和句法结构意义之间的相互关系,确立了汉语中一种结构赋义律:N有定+VP+N无定,同时,确证了有定与无定是可以借助词汇标记进行转化的。

在词法和句法研究方面,汉语的构词法和句法之间则存在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汉语复合词的内部构造,会影响到整个复合词的句法行为,而且有规可循。作者列举了名词复合词、动词复合词、形容词复合词的内部构造对汉语语法功能的影响。

以动词复合词为例,典型动词的语法特征有:①可以带宾语;②可以带补语;③可以重叠;④可以被“不”和“没”否定;⑤可以加“了”“着”“过”。但如果复合动词由于其内部结构的原因,会失去动词的某些重要语法特征,或者拥有某一语法特征,但与普通动词具有不同的表证形式(2010:58)。以“V+N”动词复合词为例,如,“当心,关心,起草,满意,理发,生气,看病,吹牛,开饭”等。作者运用大量的语料和例证,从五个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论证句法构式形态:它们是①及物性;②用介词引进与动作有关的对象;③领格宾语的形式;④动词标记的位置;⑤话题划分受限制。之后,作者就此范式,深入剖析了动词复合词的其他情况:“V+R”“挨/受/遭+V”“自/相+V”。作者论证过程句句严密。

2.汉语的结构与成分

第二编共十三章节,主要探讨了汉语中几类典型的句法结构和语法成分,如,双宾结构、被动式、处置式、构形重叠、肯定结构与否定结构,主语、宾语和状语等。汉语句法研究素来受传统语言学学者的重视,与以往语言研究最大的不同是,除了用实例证明的传统方法,作者结合了对比语言学,认知语言学及篇章语言学等理论与方法,开展综合性研究。

以传递动词为例,作者考察了汉英双宾结构的功能差别,同样是双宾结构“S+V+N1+N2”,英语的双宾结构只有右向的(S→N1),而汉语则既有右向的,也有左向的,也有左右向的(依次为S→N1;S←N1;S←→N1)。作者认为这主要原因来自英汉民族在认知方式的系统性差异。动补结构在现代汉语语法体系中占有重要地位,作者将英汉动补短语进行对比,考察了动补结构句法的融合标度,隐形语法关系,以及及物性,同时考察了动补结构的音韵特征,指出了动补结构中存在的一些特殊现象:一些不合语法的结构加上一个合适的成分就变得合法了。比如:“这顿饭吃了我”不合规,而“这顿饭吃了我八百块钱”就顺理成章了。

在汉语史上,被动式先后出现过十余种被动标记,组合搭配形成过十几种被动格式。作者认为被动式的不同词汇来源,跟人们对同一事件结构的不同观察点有关。

汉语词类重叠现象,一直不乏有学者研究,但作者认为,目前的研究并不全面。汉语实际上存在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重叠:一是构词重叠,如“妈妈”“姐姐”等;二是形态重叠,如“看看”“个个”等属于此类。

在肯定结构与否定结构中,作者集中考察了肯定和否定受到限制的语法结构。汉语中,动词或者形容词与其他词性的词组合,在一些结构中加上“不”或者“没”,可变换成否定结构,去掉这些否定标记也可以转换成肯定结构。然而,有些语法结构却只能采用肯定形式或者否定形式。作者通过大量实例论证了这个观点,肯定结构如“形+程度补语”“动/形+得+形”等。否定结构如“才+不+动+呢”“没+个+动/形”等等。语言学界认为不同语法结构之间存在着相互依赖的关系,但多数停留在抽象层面上。作者以“工具、处置、双宾、充当、比拟”五种语法结构为例,提供了直观的例证事理。

结构与意义之关系,一直是语言学学者讨论的热点。作者分析了结构域意义匹配的各种类型,讨论了各种复杂的情况,并指出构式语法理论在研究这个问题上的不足。就语法结构的意义与功能而言,作者对“功能”标准的定义,选取了汉语中的五个语法特征,分析和确定了不同的结构具有不同的功能,指出语法现象在结构和意义的理据,并在理论和实践上讨论了它们的意义。

另外,就汉语语法研究而言,有分歧的主语和话题问题,作者赞同“既有话题,又有主语,两者有不同的语法性质”的观点(石毓智,2010:165),作者分析证明了主语和话题在语法性和语义特征上是不一样的。作者还列述了宾语标记和状语分布两个专题,认为“个”是一个宾语标记,并考察了宾语标记“个”的语法功能、性质和适用范围。

3.标记和词类

这部分主要研讨与标记和词类相关的汉语语言现象,共十六章。作者不是对各种词类,逐一进行讨论,而是创新地结合“标记”与“词类”讨论,引入了实证的量化研究方法,以综合的视角讨论各种“标记”的词类性质。

在“否定标记”部分里,作者突出“定量”和“非定量”,以及“连续性”和“离散性”两个基本概念。用定量和非定量的概念和数据,来鉴别哪些词可以运用于肯定结构和否定结构,并用“离散量和连续量”的概念和数据,来考察“不”和“没”在否定非定量词时的具体分工和实现。沈家煊在«“有界”与“无界”»一文中参考了石毓智这方面的观点,并表示赞同石毓智(1992a)的全面论证(沈家煊,1995:373)。作者对体标记“了、着、过”,以及“将来时标记”,提出了不同见解。

关于名词,作者不谈分类,而是讨论“名词化”,他指出,人类语言有一个普遍规律,动词或形容词通过某种语法手段,可以转化成为名词,他将[±离散性]和[±时间性]两对语义特征,视为动词或者形容词能否向名词转化的决定因素。遗憾的是,作者主要是以英语名词化为例,而没有突出汉语词汇中的名词化现象。汉语动词,作者认为它在概念化时,方向性往往是中性的,介词与动词的关系非常密切。并从时间的特性,探讨了形成介词和动词之间独特关系的机制。助动词研究通常涉及很多棘手的问题,作者通过对中国境外语言和境内少数民族语言中,助动词及相关结构的数据统计调查,得出结论:“助+动”短语是动宾关系。

对语言研究应结合数学方法和推理手段一直是作者所提倡的,作者认为,无论是自然学科界,还是社会学科界,都离不开数学推算作为基本方法和工具。在对形容词研究时,作者就运用了数学方法。关于“有”的程度用法问题,作者将其分为两大类:具有程度义的“有”字短语,缺乏程度义的“有”字短语。这一点,«现代汉语语法讲话»(1979)中分类的更为详细:有表示领属的、表示存在的、表示列举的、表示量度和比较的。“指示代词”常常独立成章,但是,作者认为现代汉语中指示代词和结构助词之间存在着很强的语法共性,故而将其结合讨论,并通过实例证明每个结构助词都曾有过指示代词的用法,如历史上“的”“之”和“许”。关于疑问代词与疑问语气词之间的关系,作者考究了疑问代词与两个疑问语气词“吗”和“呢”。在“形状量词”章节中,作者研究基于认知语言学视角,将物体各维之间的比例和物质性作为考察形状量词的认知基础,分析了二维形状量词“条”和“张”,以及三维形状量词“片”和“块”。另外,作者认为,汉语程度词虽然只有三十个左右,但是其用法却非常复杂,有待于我们去进一步考察。最后,作者从物质空间、时间空间、性质空间三个认知空间,探讨了结构助词“的”的语法功能及运作。

4.功能范畴

在第四编里,作者探讨了汉语语法的功能范畴,体现了其独特的视角、创新方法,以及大胆质疑的研究特点。比如用数学方法,探索肯定与否定的规律,并得出新结论。在考察汉语数范畴时,作者认同不能从“印欧语”眼光判定汉语缺乏“数”的形态,而应从汉语本身特性来研究。虽然汉语并没有一个稳固的语法标记来表示普通名词的单复数,但是汉语的代词系统却拥有一个严格的单复数标记系统。虽多数人认为,汉语没有限定动词与非限定动词之分,但作者通过大量研究提出异议。语言中存在“多小称,而少大称”的现象(石毓智,2010:499),作者从认知语言学理论视角出发,对“小称”现象展开了讨论,确定了“小称”的功能、语音表现形式、来源、发展以及形成的认知基础。

5.运作原理

第五编讨论了语言的运作原理:语法结构的合成性质、制约语法结构选择的因素、语法规律,以及规律与例外,是作者对汉语语法研究方法的概括和总结。就语法结构的合成性质,作者从儿童语言习得、语法的历时特征和共时特征三个方面展开讨论,认为语法组织的本质特性是合成的。关于制约语法结构选择的因素,作者试图打破“语法结构和语义功能是简单配对”的传统观念。以表达物体传递为主线,探讨制约语法结构选择,或者影响语序的因素,指出影响语法结构使用的缘由。认为除了语义功能外,还有定性、同指限制、否定、焦点、话题化和句法轻重等。作者把语法规律分为四类:演绎规律、统计规律、功能或目的规律和发生规律。

三、简评

1.全书视角独特,方法创新,论证科学

作者不仅善于思考,从一些语言现象发现其背后规律,同时又汲取了当今各种语法流派的观点和方法,融入研究。比如,很少有人关心像动词和名词,这些从句法功能上看起来相差甚远的词类重叠之间有何共性。作者试图打破这些词类之间的限制,重点分析形态重叠,探索重叠在各个词类中是如何表达共性的,词性重叠式有哪些句法功能。他的研究扩大了传统语法学对词类重叠研究的范畴,具有一定的开创性意义。

同时,作者善于利用科学定量分析方法,尤其是融入了数学思维和方法。在研究形容词的语法特性和句法行为时,作者运用数学概念,按照数量特征,将形容词分为“量级序列”“百分比”“极限”,和“正负值”四类,并用句法行为进行验证。当形容词用于疑问句时,据其询问范围大小,将非定量的形容词分为“无标记”和“有标记”。通过数学图标与归纳方法,探讨了“干净”类、“大小”类、“冷热”类等词中标记和无标记的量级差别。

关于肯定结构与否定结构,作者通过“定量和非定量”的方法,展现了这些结构中表现出的程度表达和数量成分的增减。对名词化研究,作者将[±离散性]和[±时间性]两对语义特征,视为动词或者形容词能否向名词转化的决定因素。

徐盛桓教授认为,石毓智从“大处着眼”的提问方式、系统的观念以及从语言内部探求语言演化规律的研究方法,值得赞赏。认为他较好地处理了研究、理论和事实的关系,“作者在研究的取向、提问方式、思路、方法等方面,都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徐盛桓,2002:70)。邵敬敏先生认为石毓智的语法研究,宏观与微观结合得比较巧妙,不拘泥于旧说,新意迭见,时有独到之处,令人拍案叫绝;而且往往不回避重要的核心问题,敢于对权威观点提出挑战,是年轻语法学者中最有锐气的一个(邵敬敏,2011:6768)。

2.尊重规律,论证仔细

石毓智教授一直强调语言合成规律,理据以及科学论证的重要性。他认为不同类型的规律之间,没有优劣高低之分,只有揭示语言现象本质和规律才是科学的。语言是能产的、可类推的。语言生成不仅有严谨和谐的一面,又有复杂多变的一面,而且有很多例外。在探求各种语言现象背后时,不能只限于语言系统内部,应考虑人们的认知能力和客观规律对语言的影响。

石教授对汉语处置式的考察,就是一例,他认为处置式的产生和发展是汉语语法过去一千年来发生的重大变化之一,是现代汉语重要的语法构式之一。历史上曾存在“将”和“把”两个标记,到了现代汉语只剩下“把”,而“将”只保留在书面语中,同时又新增了“拿”和“给”两个标记,在很多用法方面,可以代替“把”。作者重点讨论了“拿”和“给”。通常,一个语法化过程需要经过一个长期的历史时期,他认为“拿”具有向处置标记发展的语义基础和句法环境,现在它还仅处于语法化的初始阶段,将会继续发展。

作者用历史的观点,通过大量古代文献的仔细论证,得出此结论。他指出汉语史研究领域的一些局限性,如孤立考察某一现象,缺乏历史系统观;只重视存在的,不重视消失的;缺乏正确的语言观,对语言的本质特性把握不准,对历史的解释往往流于臆测;缺乏科学逻辑,对很多现象的解释流于想当然(2011:10 11)。只有从多个角度看问题,才能把握住语法的整体性,弄清语法运作的机制。

3.注重对比研究

对比研究是语言研究的重要方法。我国语言大家赵元任、王力、吕叔湘等大师都阐述过用比较方法研究语言的重要性。纵观全书,无处不存在比较。作者认为各种语言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对比侧重寻找中外语法的相同之处,洞察语言变化过程中人们一般认知规律。通过对比,一方面可以证明,建立汉语语法规则的正确性,另一方面探求规则存在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孙建强,1998:95)。

四、小结

时代不断进步,语法研究蓬勃发展,各流派新观点,层出不穷。石毓智教授敢于质疑权威,不断探索和创新的学术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但有一点,我们应该明确,该著作并非是用于教学的教材,而是一本融合作者二十几年学术研究成果的学术专著,注入了现代语言学新流派的很多概念、思想和方法,有选择性地讨论了现代汉语语法现象。如说有不足之处,那就是点多于面,略显零散。如对汉语名词化的讨论,作者仅以英语名词化为例,而没有涉及和讨论汉语词汇中的名词化现象略有偏颇;对名动转化、名动连续隐喻等问题缺乏深入见解。借用徐盛桓教授的话:“石毓智的这一研究试点还在发展中,又是在表述具体问题的过程中做出阐述的,还有待深化、系统化。现在要对这一视点所体现的理论作一完整评价为时尚早(2002: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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