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釋文》

《經典釋文》，陸德明著^[102]。陸德明，名元朗，以字行，蘇州吴（今江蘇吴縣）人，生於南朝梁陳之際，卒於唐太宗貞觀初年，生平事迹具見《舊唐書》卷一百八十九、《新唐書》卷一百九十八本傳。《經典釋文》是一部“音義”書，即按照經典原文（連同注文）順序編排的、以注音爲主兼及釋義和校勘的讀經字典。

本書始撰於陳後主至德元年（583年）^[103]，完成於隋滅陳（589年）以前。全書共三十卷。第一卷是“序録”，包括“序”、“條例”、“次第”、“注解傳述人”四部分^[104]：“序”説明著書的因由，“條例”説明編著的方法，“次第”説明書中安排各種經典的次序及其理由，“注解傳述人”介紹各種經典的授受源流和諸家所作的注釋。第二卷到三十卷依次爲下列十四種經典的“音義”：《周易》、《古文尚書》、《毛詩》、《周禮》、《儀禮》、《禮記》、《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孝經》、《論語》、《老子》、《莊子》、《爾雅》。

本書的基本體例是“摘字爲音”，即摘出經典正文和注文中的單字，加以音釋。不過，爲了便於讀者尋檢，即使是只給一個字作音釋，也往往連帶摘録兩三個字。全書共音釋經文九千九百九十二字，音釋注文六千一百二十九字，合計一萬六千一百二十一字。

下面舉《莊子》及郭象注的《釋文》一個片段爲例^[105]，以見本書内容、體例之一斑：

④據《四部叢刊》影印《通志堂經解》本。陸氏原本，經文音釋用墨書，注文音釋用朱書，分别是很顯眼的。
⑤“如字”即按照這個字本來的讀音唸。

①徐指徐邈。
②李指李軌。
③郭指郭象。

《經典釋文》的絶大部分注釋都有反切注音，這些音切是研究漢語音韻學的寶貴材料^[106]。而書中收集的漢魏六朝人所作的大量古書注解以及陸氏自己所作的許多訓釋和校勘則爲研究古漢語詞彙、訓詁提供了豐富的極有價值的資料。例如卷二十六《莊子音義上·養生主第三》：“庖丁：庖人，丁其名也。《管子》有屠牛坦，一朝解九牛，刀可剃毛。”^[107]陸氏的注釋和引證就有助於我們確定“庖丁”一詞的訓詁^[108]。後人解“庖丁”爲“掌厨丁役之人”（見成玄英《莊子疏》）^[109]，是不符原義的。

《經典釋文》本是一部獨立的著作，但到了宋代就有人把此書中每一種儒家經典的《音義》取來附在各經的注疏本之後，後來又索性把每種《音義》也打散，把各個條目分别列在有關的經、注文之下，稱之爲“釋文”。現在通行的《十三經注疏》中，《周易》是前一種格式，其餘十一經是後一種格式^[110]。對於一般讀經的人，後一種方式是很便利的。但是注疏本所附的陸氏“釋文”常有删節改竄，錯誤不少。例如《爾雅·釋魚》：“蠑螈，蜥蜴；蜥蜴，蝘蜓；蝘蜓，守宫也。”《經典釋文》卷三十《爾雅音義下·釋魚第十六》：“蠑，音榮，本或作榮。螈，音原，《字林》作蚖，五丸反，云：蠑蚖，蛇醫也。《説文》同。蜥，先歷反。蜴，音亦，《説文》、《字林》作易，云：在壁曰蝘蜓，在草曰蜥蜴。案東方朔云：非守宫即蜥蜴。是二物也。《方言》云：秦晉西夏謂之守宫，澤中曰蜥蜴，南楚謂之蛇醫，或謂之蠑螈。蝘，烏典反。蜓，徒典反，字或作。”音釋甚爲詳細。今本《爾雅注疏·釋魚》本條所附《釋文》則爲：“蠑，音榮。螈，音原。蜥，音昔。蜴，音亦。蝘，音掩。蜓，徒典反。”不僅删得面目全非，而且改得出了差錯。“蜥”原音“先歷反”，是錫韻字，今改爲“音昔”，就變爲昔韻字了。“蝘”原音“烏典反”是先韻字，與“蜓”爲疊韻，今改爲“音掩”就錯成琰韻字了。由此可見，注疏本的“釋文”是不完全可以信賴的，自然更不能取代陸氏原書。

現在能看到的《經典釋文》最早的本子有敦煌石室發現的唐寫本《周易音義》、《尚書音義》、《禮記音義》殘卷若干種^[111]，都只是零星片段，一部分收入羅振玉編《鳴沙石室古籍叢殘》（第四册）和《吉石盦叢書》（第一集）、張元濟編《涵芬樓秘笈》（第四集）、許國霖編《敦煌寫經題記與敦煌雜録》等書中。

目前通行的《經典釋文》的本子有兩種，一是清徐乾學《通志堂經解》本，一是清盧文弨《抱經堂叢書》本，兩本同出於明末葉林宗影鈔錢謙益絳雲樓所藏宋本，互有優劣。通志堂本有商務印書館《四部叢刊初編》（綫裝）和《四部叢刊初編縮本》（平裝）影印本，現有中華書局1983年影印本及配套的《經典釋文索引》（黄焯、鄭仁甲編，中華書局，1997年），比較易得。關於此書的校勘，舊有盧文弨《經典釋文考證》（《抱經堂叢書》本及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影印抱經堂本）和《四部叢刊》本所附《校勘記》，今有黄焯《經典釋文匯校》（中華書局，1980年），黄書後出轉精，最爲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