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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趋向范畴的概念与界定

时间:2022-04-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节 汉语趋向范畴的概念与界定一、运动位移事件框架普通语言学研究中的“趋向范畴”一般也称为“位移运动事件”。这里,我们仍提取了汉语位移表述的核心成分——“趋向”这一典型特征,以“趋向”这一语义、语法范畴来概括、指称汉语位移的“路径”概念似乎更为恰当些,故沿用“趋向范畴”这一概念。

第一节 汉语趋向范畴的概念与界定

一、运动位移事件框架

普通语言学研究中的“趋向范畴”一般也称为“位移运动事件(translational motion)”。位移事件框架是人类的一种基本认知模式,位移表达系统在各种语言中普遍存在,不同的语言可能会使用不同的格式或手段(参看Talmy 2000,Slobin 2001等)。所以它往往成为语言类型学家的研究热点

“位移事件是运动主体经历了若干时点以后,从甲处移至乙处。”(史文磊2011)“位移是一个动程,位移物体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空间留下一个位移轨迹。”(方经民2002:20)物体的位移构成要素颇多,语言表达方式纷繁复杂。在Fillmore(1968)的格语法框架及其后发展形成的框架语义学(Fillmore 1982,1985)的模式下,位移框架包括了主体、起点、路径、终点四个框架要素。

Talmy(1985,1991,2000)从“事件整合类型学”(Typology of Event Integration)角度系统描述、分析了位移事件结构。他认为最基本的位移事件框架[1]包括两个物体。一是“实体”(Figure),即位移体,它是相对参照点运动的人或物;另一个是“场景”(Ground),指运动的物理环境,如源头、目标或位置等。也可以称之为参照点,位移体运动参照的物体或对象。它们是位移事件的两项主要要素。此外,描述位移事件还需要引入“位移”和“路径”两个概念。“位移”指的是运动本身,“路径”是运动时的路线或静止时所处的位置。

“位移体”、“参照点”、“位移”和“路径”是位移事件的四个基本语义成分。它们组成了整个宏观位移事件(macro-event)中的框架事件(framing event)。除去这些,位移事件的发生还可能涉及位移的方式和致使移动的原因等,它们为位移事件的附带特征。也有人将它们称为“外部的副事件(co-event)”、“位移的选择性特征”(曾传禄2009:1),例如:

  小王跳上了火车。

  把花盆搬进屋子里。

“小王”和“花盆”是位移体,“跳”是位移方式、“搬”是位移的原因,“上”和“进X里”表述的是位移的路径;“火车”和“屋子”是位移的参照点。

位移事件框架里这几个基本语义成分,不少学者对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凸显度问题等做过阐释。不少学者在分析、研究之后,大多认同这么一个观点:在位移事件框架的几个主要语义成分或者说主要要素里,起主体、核心作用的元素是路径。譬如,Mark Johnson(l987:114)认为“位移事件图式的主体是一种路径图式”;Talmy(1985,2000)指出“位移的路径构成了位移事件的突出特征”。路径代表的是移动的轨迹,没有移动,也就无迹可寻。路径起到了连接其他主要成分(图形、场景和运动)的作用,所以被看成是位移事件中最主要的元素之一(Slobin1996,Talmy1985,2000,Ungerer&Schmid 1996:237)。Ungerer&Schmid(1996:237)认为,路径具有“框架支撑功能”(framing function),也就是说,它起着连接其他几个语义成分,从而构成位移事件的支柱作用。

汉语学者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方经民(1999)认为位移义表达中最重要的是表达“路径”的因素,所以只要在句中有表达“路径义”的动词出现,句子即可成立。齐沪扬(1998:15)指出一个完整的动态位置或者说位移事件的表述,通常要有三个条件,即源点、位移轨迹、终点。只有源点、终点概念的动态位置并不完备,但只有位移轨迹的句子却是完备的。

基于人类经验的基本情景反映与关联,综合各位学者观点,位移事件作为基本认知论元结构,其中语义成分“路径”不可或缺、最为重要,可视作位移表达事件的中心。

不过,汉语位移事件的表述还具有这么几个显性特征。首先,处于动态位置的物体表述位移路径时,涵盖多项要素,不仅表述物理空间上的位移,也蕴含时间上的位移。空间上的位移大多有方向性,而且不同于物体在时间系统中运动的一维性,在空间中的运动显现出多维性的一面,可以朝着多个方向移动。(齐沪扬,1998)如:

  他把红旗举了起来。(上向+近向)

  小张寄出去一封信。(远向)

其次,“汉语位移句式一般要有显性或隐性参照点存在。如果没有显性或隐性参照,句子所具有的信息量就不足。比如,汉语非直指性单纯趋向动词都需要带有位移参照,不能独用,‘他进了、他上了’等都是不合法的;直指性单纯趋向动词‘来、去’因为以说话者所处位置为参照,则无需专门的位移参照”(曾传禄,2009)。

由此可见,汉语位移路径(轨迹)表述的界定还可以进一步细化或者说特征化。它表述位移方向性的同时,还关注人或客体位移时相对主客观参照(Ground)的一种运动趋向。汉语里典型的位移表述都或多或少会显现出一定的趋向/方向性特质。

Talmy(2000)、储诚志(Chu 2004)等也认为“路径”并非原子单位,能继续分析为不同类别,如[矢量]、[构向]、[指向]、[方向]、[维度]、[视角]等(史文磊2011)。从他们对上述各类信息变项的定义来看,它们或从源点、或从终点、或从位移方式角度来凸显“路径”,表述的也大多是运动位移主体与背景体在位移事件框架内形成的各类关系。我们认为,现代汉语位移事件的路径表述中更多是融合了多类[路径]信息,例如[指向]、[方向]、[构向]、[处所]等。而汉语里又有一类专门表达路径的动词——趋向动词,也可称为路径动词。它们往往负载并强调了人或客体相对主客观参照点位移的趋向性信息,是汉语表达位移事件的典型形式。

因此,尽管如前文所述,趋向范畴与位移事件在普通语言学研究领域概念上有重合或等同。这里,我们仍提取了汉语位移表述的核心成分——“趋向”这一典型特征,以“趋向”这一语义、语法范畴来概括、指称汉语位移的“路径”概念似乎更为恰当些,故沿用“趋向范畴”这一概念。

二、位移事件编码的语言类型与汉语的趋向表述

Talmy基于运动的核心图式(即路径映射到词汇和句法结构的方式)的典型表达形式,将世界上的语言分为动词框架语言(verbframed language)和卫星框架语言(satellite-framed language)。前者通过动词词根或者主要动词来表达路径,运动方式通常不出现,或通过-ing分词副词短语等表达。譬如西班牙语、现代希腊语、日语、土耳其语、北印度语、希伯来语、巴斯克语等。后者通过小品词、动词前缀等附加成分(satellite)来表达路径,运动方式则通过融合的方式由词根动词表达。英语、德语、俄语、瑞典语等属于这类语言(Talmy 1985,1991)。Talmy(1991,1996,2000)认为汉语经常用动词词根来表达“位移+方式或原因”,用卫星来表达位移的路径,符合卫星框架语言的特点。

从汉语位移事件框架表述的各类相关语义成分的表达形式看,主动词表达“位移+方式或原因”、外围成分表达“路径”、处所词表达“参照点”。曾传禄指出:“表达路径的外围成分为趋向动词和空间介词。”“汉语表达位移事件的典型方式是动趋式结构,趋向动词是前面动词的补足语,其功能类似于一个小品词。汉语一类语言可以在同一个复杂的动词短语里表达几种不同的事件,所以往往采用‘一体化’(event integration)手段把位移的路径、手段/方式/原因和处所都概括在同一个单一的动词短语里,如‘搬进卧室里’。”(曾传禄2009:2)

不过,汉语趋向的表述并不仅限于外围成分,也不仅仅是动趋式结构一种表述方式。每一种语言都有一套完整的认知和表达空间区域、空间关系的语言手段体系。(方经民2002:37)汉语趋向范畴作为抽象、复杂的语义语法范畴,在其表层结构上也会表现出多种语义、句法表述类型。

三、汉语趋向范畴的范围与表述类型

汉语对于空间物体位移运动路径“趋向”特征的表述、显现大致有如下几种类型。

1.趋向词和趋向补语

这应该是汉语趋向范畴里的主体成员、典型成员。它们是汉语里专门用来表达空间位移方向或位移过程的。其表述的句法、语义特征应该是汉语趋向范畴的“典型”特征[2]

普通话的趋向动词以及它们用在动词和形容词后充作趋向补语的相关研究非常深入,取得了丰硕成果。

普通话的趋向动词和趋向补语数量并不多,属于封闭类。主要有如下这些:

来、去、上、上来、上去、下、下来、下去、进、进来、出、出来、出去、回、回来、回去、过、过来、过去、起、起来、开、开来、开去、到、到……来、到……去

学者们普遍认为汉语普通话里趋向词和趋向补语是“一个在意义与结构上有着严整规律的系统”。(刘月华1996:Ⅰ)

方言里的趋向词和趋向补语的相关研究不多,大多散见于各类方言词典和单篇论文中。从各地方言词典及相关论著看来,不少方言的趋向词系统与普通话的基本类同,语义分化与用法上也相近或类似。但不能否认在部分方言里趋向词系统与普通话存有很大差异。

(1)某些方言里的趋向动词要比普通话少。

部分方言里具备的趋向动词数量更少,与普通话相比,更凸显出其封闭类特征。譬如广东阳江话只有“蒲(起)”,没有复合趋向动词“起来、起去”(黄伯荣等1996:288);温州话里趋向动词都是单音节的,“放落下来、走上上去、升起起来”等(游汝杰等1998:20),复合趋向动词空缺。

(2)某些方言里趋向词数量比普通话多。趋向词系统更趋于匀整、完善。

各地方言里,既有部分方言趋向词系统不完善,也有部分方言词趋向词系统更趋于完善,表述趋向的趋向动词和趋向补语比普通话更为丰富。譬如古汉语里留用的、曾经与“起来”相对应的“起去”如今已废弃,普通话和大部分方言里大多没有“起去”。而在西南官话、陕北官话以及湘语的大部分区域里仍保留有“起去”。

此外,部分方言里所具备的一些趋向动词,其表述的位移趋向是普通话或者大部分方言里不具备或者少用的。譬如上海话里存有表示动作趋向中心方向的“拢、拢来”(收拢、收拢来)以及相当于普通话“回”的“转”(头别转去、等船开转来就跑)等(黄伯荣等1996:287)。普通话里没有表述趋中心向的趋向动词,“转”用作表述“回至原点”的趋向用法也较少。

(3)部分方言里即使跟普通话有相同或类似的趋向动词系统,但在某些趋向表述上,相关趋向词的选择也存有差异。

这一差异主要表现为在某些方言里同样的趋向表述选用了不同的趋向词。譬如山西文水、太谷、交城话等方言里就用“的”来表示离开说话人的方向,相当于普通话的“去”(黄伯荣等1996:284 286);厦门话用“入来”、“入去”来表述“进来”、“进去”,趋向表述“起去”相当于“上去”(周长楫2002:340、10);吴语、赣语里常用的“下向”趋向表述,更常用的是“落”“落来”“落去”;等等。

此外,某些方言里的趋向动词还有不同于普通话及大部分方言的趋向表述与用法。譬如安徽歙县的“下来”除了与普通话一样表示“下向”趋向义以外,还能跟“开、掀、分”等动词组合表示“分离、离开”的趋向义(黄伯荣等1996:283)。上海崇明话、江苏海门话等“出来”不仅表述“由里及外”的趋向,还表述“由坐/躺至站;由低至高”的趋向,相当于普通话的“起来”;等等。

总之,汉语方言的趋向词与趋向补语系统比较复杂。趋向及相关义项的表述上互窜现象较为明显。而且很大一部分趋向词也已经虚化,不仅能表示位移趋向,也能表述某种结果,有些甚至能表述某种时态,具有时体意义。

2.融合[路径方向]信息的运动动词

Talmy(2005)的卫星框架语言(satellite-framed language)理论表明,其谓语结构“核心动词+小词”里“小词”负载很多信息或者说语法意义,用来表述动作的方向、处所、结果、指向等。而核心动词作为表达位移事件的主体,主要表达动作或状态这一核心意义,在概念化[3]动作行为时,不考虑方向、地点这些因素,进入句子表达时要借助有关“小词”来使方向等意义明确化(specification)。(石毓智2003:2)

不过,综观汉语趋向位移表达方式发现,尽管核心动词表达动作或方式,但有时也会兼含表示其他要素与特征。即一个动词的概念自身就已经包含方向等语义特征。这类语言现象可称为“包容”(incorporation)或“融合”(conflation)。(严辰松1998:9)

汉语的趋向范畴也同样包含有这类动词。它们并不是专门用来表述趋向,但在语义上融合有[路径方向]信息。比如“走、跑、逛、溜、跳、离、掉、沉、升”等。这类词可以单独使用,无需外加路径。如“他走[离开义]/跑[逃跑义]了”、“他一眨眼就溜了”、“我明天飞北京”、“主席今晚离京”等。从这里看来,汉语又表现出动词框架语言的特点。Talmy忽略了汉语中也存有的“上井冈山、过长江”这类表述;当然,这种格式很受限制,并非汉语位移事件表达的主要类型。(唐正大2008:169)

这类融合[路径方向]信息的运动动词(陆俭明称为“位移动词”)在不少方言里运用也较为广泛。特别是在保留有较多古汉语成分的南部、东南部方言里,当地方言趋向词系统并不完备。这类显现先秦汉语里动词构架的趋向位移事件表述不在少数。

譬如吴语、赣语、湘语和闽南话等大部分方言里都常用的运动动词“落”[4],“落雨”、“落锅”、“落伙铺”(长沙话,表述意思为“在小客店里住下来”)等;厦门话、温州话、广东阳江话等方言里的“入”(“入屋”、“入场”)等;宁波话、舟山话的“奔(跑)”,“渠一紧张就奔厕所”等。

3.方向介词

用来表述方向的空间介词也是路径表达的重要成员之一,趋向范畴里的典型成员。譬如,普通话“从、到、起、向、往、在”分别标引路径的“起点”、“终点”和“途经点”等。

各地方言里,方向介词的选取上各有不同。诸如西安关中方言一般用“从”或“打”(“打”可还原为“打着”)来标引起点。上海话、宁波话等习惯用“勒”标引终点。老派南宁粤语的“落”也可以充作终点介词。“落NP”位于主要动词后,用来表示客体位移而至的处所(吴福祥2010:109)。

徐州话、山东潍坊话和淄博话里的“上”也有方向介词的用法,相当于北京话介词“朝”。(苏晓青、吕永卫1996:349;黄伯荣1996:532;王浩2007:43)

  徐州话:上南去/上里边去去

  潍坊话:上东走不远就是学校。

  淄博话:你上北京走的路上能看见很多油田。

4.趋向位移句式

物体位移一般都有起点、终点与方向,有时还会有目标和经由点等。但在具体的言语表述中,上述这些并不一定一一呈现。Talmy(1985,2000)借用“注视窗”(Windowing of Attention)探讨了路径的认知方式与语言表达之间的直接或间接关系。他指出,有些位移事件选择在语言表述上凸显位移的起点(始点窗),有些凸显位移的经由(途中窗),也有些凸显位移的终点(终点窗)。凸显起点的(如“他从乡下回来、妈妈把妹妹抱出屋去”等),可称为起点位移事件;凸显经过点的(如“火车飞快地驶过了隧道、她早就穿过马路不见了”),可称为路由点位移事件,凸显终点的(如“他跳上了舞台、我把那些钱都放进钱包里了”),称为终点位移事件。Talmy是从参照点角度出发,用凸显理论对位移事件表述的相关句式进行的分类。

(1)动趋式

汉语里表达位移事件的专用句式为动趋式。动趋式与宾语共现是汉语表述空间趋向位移的典型表达式、惯常表达模式。譬如“走进教室”“跑出电影院去”等。根据Talmy的“注视窗”理论,汉语表述趋向位移事件时更倾向凸显终点。这一倾向可能与路径终点要比路径显著的隐喻认知观有一定关联。

动趋式与宾语共现的语序更符合凸显终点的位移表述语序。这或许也是为何汉语习惯用动趋式与处所宾语共现来表述位移的原因。

各地方言里,动趋式与宾语的位置语序和普通话不尽相同。不少语言现象是普通话不具备的。譬如,泉州话里动趋式带处所宾语,处所宾语只能置于动趋式之后,这一语序不似普通话,要求只能置于动趋式中间或复合趋向补语之间。

  普通话:信别寄上海来。

  泉州话:批伓通寄来上海。

  普通话:走进屋里来立刻就不那么冷了。

泉州话:行入来厝里现恰於寒。 (李如龙1997:132)

李如龙(1997)指出,泉州话如果处所宾语要放在动词与趋向补语之间必须另加一个介词。譬如“批伓通寄对上海来(信不要寄到上海来)”。

当动趋式与非处所宾语共现时,泉州话的位置语序也与普通话不同。当它后跟无定宾语时,只能有两种语序(动补之间和动补后),普通话一般有三种(动补之间、动补后和复合趋向补语中间);而后跟有定宾语时,泉州话只有一种语序(动补之间),普通话则有两种(动补之间和复合趋向补语之间)。从这里看来,泉州话的动趋式后带宾语的位置语序比普通话固定。

  普通话:很不容易请他父亲出来/很不容易请出他父亲来。

  泉州话:野无容易请姻老爸出来。 (李如龙1997:132)

这类动趋式后带宾语的位置语序较普通话固定的语法现象,在不少方言里都有所体现(例如汕头话、休宁话等)。

当然,有些方言里动趋式后带宾语的位置语序比普通话来得灵活。譬如福建连城话里“来”、“去”充任补语的动趋式后带处所宾语时,语序灵活。

连城话:入来教室底/入教室底来

    转去学堂底/转学堂底去 (项梦冰1997:186)

(2)含有致使主体或客体发生位移的动词谓语句

位移表述中凸显终点这一倾向,不仅在述趋式宾语的表述上有所体现,以下几种句式,同样可以用来凸显位移趋向终点。

A.致使主体或客体趋向位移的处置句

部分把字句等处置句式蕴含有趋向位移,譬如“把杯子拿到桌子上/把这些报纸放进钱包里”等。方言里有不少类似的趋向句式,用不同的处置标记表述各类趋向位移。例如:

宁波话:搭迭个东西驮过来。

    (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慈溪话:拨葛只鸡杀脱伊。

    (把这只鸡杀掉。)

温岭话:拨物事偷去了。

    (把东西偷走了。) (以上例句摘自木玉1996:57)

苏州话:耐拿介绍信带勒身边。

    (你把介绍信带在身边)

拿酱油传拨我。

    (把酱油递给我)

钞票再勿够,只好拿条项链押上去。

    (钱再不够,只能把这条项链押上去) (刘丹青1997:2—3)

B.被动句

被动句同样带有人或客体的趋向位移,譬如“杯子被他扔在地上了、钱都被他捐出去了”等。

普通话被动句的标记词有“被、叫、让、给”等,各地方言的被动标记则各有不同。“不但有常听说的‘被、让、畀、分、乞、拨’,还有很少听过的‘拿、讨’等,不但有单音节的,还有两个三个单音介词复合而成的,有的方言竟有四五种(泉州)、十几种(连城)可以互相替换的表被动的介词。”(李如龙1997:1—2)

总之,各地方言里被动句句式,无论从被动标记到其表现句式、句法结构都相当复杂。不过有一点是共同的,即各地方言里总有一部分被动句,其语义表述上蕴含有致使主体或客体的趋向位移。

东阳话:碗分佢敲破罢。

慈溪话:钞票则人家骗去哉。

宁波话、舟山话:茶杯拨其他敲碎涞。

温岭话:物事拨贼偷去了。 (以上摘自木玉1996:57)

金华汤溪话:部踏脚车约别农偷去罢。

     (那辆自行车被别人偷走了)

     信寄去罢。(信寄走了)

     等渠归去。(让他回去) (曹志耘1997:42)

C.双宾句

双宾句里的间接宾语通常都会带有一定的趋向位移。譬如普通话里“给了他两个苹果、送她两本书”里“两个苹果”、“两本书”所处的位置在“给”、“送”作用下发生了改变,有了一定位移。位移趋向分别为“他”、“她”。应该说,各地方言里一般都会用这类双宾句式来表述趋向位移。

尽管各地方言里双宾句的语序容有不同,但大多暗含趋向位移,属于趋向范畴。譬如:

柳州话:借支笔我/给张票他/还十块钱阿陈。 (刘村汉1995:16)

舟山话:借顶雨伞拨我。

义乌话:驮十块铜鈿阿。/依糖分两块佢。 (木玉1996:55—56)

金华汤溪话:递支笔我(递给我一支笔)

      笔递支我(递一支笔给我)

      我糖分两块尔吃吃。(我给你几块糖吃。)

      渠送我一本书。(他送我一本书。) (曹志耘1997:37)

进一步分析可得,这类趋向句式是动趋式的延伸与扩展。不过它们也表述“趋向”特征,应当也属于趋向范畴,只是非典型成员而已。

5.趋向位移构式

这里讨论的趋向位移构式,指的是除动趋式、动介式以外,包含趋向成分,用来表达空间位移的结构式。譬如普通话里“V来V去;V不到哪里去;从……里看;从……到……,到……里”等,我们认为,它们都是相关的趋向位移构式。其构式的整体意义大于部分之和,而且作为原型构式,它们或多或少都有语法化的迹象。语义表述上由空间概念范畴向其他抽象概念范畴隐喻扩展。

这类位移构式在各地方言里都有相对应的趋向构式。此外,我们初步调查发现,各地方言里类似的趋向位移构式非常多,比普通话更活跃。它们大多处于语法化进程中,各地方言词典里都有记载。

譬如,牟平话里的“可不……去了”,它表示的意思为“很怎么样,非常怎么样”。语气坚定,属感叹句的一种。该结构意义不能从其构成成分里推导出来,具有不可推导性,可看作为较典型的构式。其中“可不”为一个固定单位,表示强调,不表示否定。

他可不能说儿去了(他可能说啦)

他可不能算计儿去了(他非常能算计)

他可不有钱儿去了(他很有钱)

孩子可不懂事儿去了(孩子非常懂事)

她可不小心眼儿去了(她可小心眼啦) (罗福腾1997:21)

上海话里的“形(Adj)+勿过”构式,它不再表达趋向位移义或比较等结果义,而是表达极性程度量的“极、太”之意,含有一定的夸张、感叹语气。

上海话:青皮橘子酸勿过,覅买/龌龊勿过 (许宝华等1997:353)

考察发现,这类构式并非上海话独有,吴语太湖片里不少方言点(宁波话、崇明话、江苏海门话等)都频繁使用这一构式。它表述的构式义也同样无法从其构成成分里推衍出来。

以上是我们对汉语趋向范畴(包括普通话和各地方言)所包含的领域、范围的框定以及其几种主要表述类型的大概罗列。这些都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与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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