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

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

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1]

马广惠

摘要：本文试图在现有相关理论的基础上，构建一个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这个框架由两个部分组成——元词汇知识和词汇知识。元词汇知识是有关词的一些宏观知识，涉及词的概念、词义和词的规则等知识。词汇知识包括习得一个二语词涉及的12种深度知识。

关键词：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

1．引言

词汇是语言永恒的主题。首先，所有的语言都是由词汇组成的，词组成短语，组成句子，组成话语，组成篇章。组词造句的过程形成了句法。句法规则是有限的，相对固定的。词汇是无限的，而且在不断的更新和变化之中。相对于句法来说，词汇显得更加重要。Wilkins（1972：111）认为：“没有语法，能表达的东西很少；没有词汇，则什么也不能表达。”Celce－Murcia和Rosensweig（1979：242）指出：“掌握了最低量的结构但拥有大量的词汇，比掌握了几乎所有结构但只有少量词汇的人，在阅读理解和最基本的语言交际中更为有利。”Dellar和Hocking（2000）认为，“如果你把大部分时间用于学语法，你的英语不会有太大长进。如果你学会较多的词汇和措词，你会有最大的进步。有了语法，你可以说很少一点，但是有了词汇，你几乎可以说任何事情！”（参见Thornbury，2002：13）

长期以来语法教学法（grammar approach）为主导的二语教学虽然普及了语法知识，但没有带来人们期望的结果。因此，人们开始逐步将注意力转向词汇教学和词汇习得研究。近年来，二语词汇习得已成为国内外二语习得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研究者们从理论和实践两方面，对二语词汇习得的各个方面进行了探讨和研究。国外研究者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关注词汇的习得问题，近年来有了较大的发展，出版了不少专著和论文（如Schmitt ＆McCarthy，1997；Coady ＆Huckin，1997；Nation，1990，2001；Read，2000；Thornbury，2002）。国内研究者在20世纪80年代初从研究中国学习者的二语词汇量开始（桂诗春，1982），逐渐向二语词汇习得研究的各个方面展开，而且有逐步扩大之势。张萍（2006）对国内近十年的二语词汇习得研究进行了比较广泛的综述，可以看出我国的研究人员从二语词汇广度和深度等方面做了一定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有益的成果。然而，文献研究显示，国内外还没有一个综合性的二语词汇知识描述框架。为了有利于加深对二语词汇知识结构的认识，促进二语词汇习得研究的深入发展，为二语词汇教学提供理论依据，本文试图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构建一个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

2．二语词汇习得研究涉及的问题

二语词汇习得研究经常涉及这样一些问题：（1）二语学习者必须／应该掌握多少词汇？（2）二语学习者实际掌握多少词汇？（3）二语学习者应具备哪些词汇知识？

2．1　二语学习者必须／应该掌握多少词汇？

这个问题常常可以从英语教学大纲和英语课程教学要求中找到答案。例如，《九年义务教育全日制初级中学英语教学大纲》规定，初中英语学习者要熟练掌握800左右的单词，还要求扩大掌握400至500个认读单词，共计掌握1 200至1 300个单词。《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规定，高中毕业生要掌握2 200个单词。《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的一般要求词汇量是4 500词，较高要求是5 500词，更高要求是6 500词。

对于“二语学习者应该掌握多少词汇？”这个问题，Thornbury（2002：21）指出，阈限（threshold level）词汇量，或者说用于大多数情况的核心词汇（core vocabulary）量是2 000词群。核心词汇是最基本和最简单的词汇，这一概念对语言习得理论研究和外语教学实践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参见汪榕培，2000：3）。2000核心词群是大多数本族语者日常会话中使用的词。认识2 000英语核心词群可以使读者熟悉大多数文章中将近90%的词。有人计算过，用每周50个词的速度，学习者可以在40周，或者说一个学年的时间里，掌握2 000个核心词汇。但是，这是阈限或者说是最低限度词汇量。大多数研究者建议，基础词汇量至少要达到3 000词群，更高要求需要超过5 000词群。3 000到5 000词群是理解性词汇量，表达性词汇量是理解性词汇量的一半。口语和写作需要的基本词汇量大约为2 000到3 000词群。如果一个词群平均对应4个单词的话，二语学习者应该掌握12 000至15 000个理解性词汇，8 000至12 000个表达性词汇。

2．2　二语学习者实际掌握多少词汇？

前面谈论的是二语学习者理论上必须和应该达到的词汇量。学习者实际上是否达到了理论上的期望值，就需要进行实证研究来获得答案。国内这方面的研究集中在对大学新生英语词汇量的测量上，也有少量对大学较高年级学生的英语词汇量调查。桂诗春（1982）测定的大学新生的平均英语词汇量为1 166词。《大学英语教学大纲》设计组1982至1983年进行的全国大学新生英语词汇量调查，结果为1 600。《大学英语教学大纲》项目组1996至1997年第二次大规模调查的结果是，全国大学新生的平均英语词汇量为1 800词（黄建滨，1999）。邓昭春等（1998）测定的南京农业大学95级新生的词汇量为3 500词左右。周大军等（1999）测定海军航空工程学院95级新生的词汇量为2 404。邵华（2002）对三所普通高师院校新生测定的英语词汇量为2 574词。吕长闳（2004）对西南地区一所重点理工大学1 610名入学新生测定的平均词汇量为2 145词。马广惠等（2005）对一所重点师范大学393名2005级新生词汇量的测量结果为2 247词。邓昭春等（1998）发现，四级阶段结束时，学生的英语词汇量为4 261词；周大军等（1999）的测量结果是3 818词；邵华（2002）的测量结果是3 800多词。可以看出，不同的研究得出的结果有一定的差异。产生差异的原因主要包括：（1）对词的界定不同，（2）采用的词汇总体不同，（3）测试方法不同，（4）数据的处理方式不同，（5）研究对象不同，（6）测量年代不同等。

2．3　二语学习者应具备哪些二语词汇知识？

这正是本文重点讨论的问题。国外的研究者对二语词汇知识的构成有一些论述，比较有影响的是Richards（1976）的词汇知识模式。国内也有少数相关的文章，但总体上与国外的论述大同小异。Richards的二语词汇知识模式提出得较早，不够全面。后来的研究者虽有补充，但不系统。本文试图将这些二语词汇知识研究的成果纳入一个总体描述框架中，从理论上比较全面地阐释二语词汇知识。

3．二语词汇知识

二语词汇知识总体可以包括两大方面——元词汇知识和词汇知识（图1）。

图1：二语词汇深度知识

3．1　元词汇知识

以往的二语词汇知识框架没有元词汇知识的概念。这可以说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不足。学习者在二语学习过程中，可以通过思考和分析，或者通过教学者的讲解，获得有关词的宏观知识。二语词汇知识框架应该包括对这部分知识的描述。另外在语言学研究、心理学研究和学习策略研究中，有元语言知识、元认知和元认知策略的概念，那么在词汇习得研究中，也可以有相应的元词汇知识的概念。

元词汇知识是有关词的宏观知识，涉及词的概念、词义、词的规则和词的变体等方面的知识。词的概念回答“什么是词？”的问题；词义知识涉及词义类型和词义关系；词的规则涉及词的音位规则、构词规则、句法规则和语用规则；变体知识涉及词性和词义因社会、文化和语境不同出现的变异。学习者可以运用元词汇知识计划、管理和监控二语词汇学习。元词汇知识既可以在自主学习过程中习得，也可以在课堂教学中学得。

“什么是词？”是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理论上，人们对词的界定，可以概括为“词是有意义、有一定语音形式、能够独立运用的最小语言单位”。为了使词的分析更具可操作性，语言学家们提出了若干与词有关的术语，包括token（字符／形符），type（词符／类符），lemma（词条）和word family（词群／词族）。字符指在书面语或口语中出现的每个文字符号，无论它们的形式是否相同。当人们说一篇文章有多少词时，他们指的是文章有多少个字符。词符指每一类不同形式的字符，如“word and word family”是四个字符，三个词符。“and”、“word”、“family”是三个不同形式的字符，因此它们是三个词符。词条是一组词构成的，包括一个条目词（headword）和它的一些曲折变化形式（inflected forms），如work、works、worked和working可视为一个词条。词群则是由一个条目词、它的曲折变化形式和一些规则的派生形式（derivative form）组成，如work、works、worked、working、worker。在二语词汇习得研究领域，人们正在越来越多地使用词群的概念来衡量二语学习者的词汇水平。

3．2 词汇知识

人们可以用不同的维度划分词汇知识，如理解性词汇和表达性词汇、词汇广度和深度。理解性词汇指理解接收到的语言信息时，或者说在阅读和听的时候，需要使用的词汇。表达性词汇指输出语言信息时，或者说进行口头和书面表达时，需要使用的词汇。从上文可以看出，理解性词汇大于表达性词汇。词汇广度指的是学习者拥有的词汇总量，词汇深度指的是学习者词汇知识的总和，包括元词汇知识和词汇知识。本文构建的词汇知识框架中，词汇知识回答的是“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什么？”的问题。它指的是学习者具有的对每一个词的微观知识。词汇知识包括12个方面的知识：（1）音位知识，（2）拼写知识，（3）形态知识，（4）语义知识，（5）母语知识，（6）词频知识，（7）搭配知识，（8）句法知识，（9）语体知识，（10）语用知识，（11）变体知识，（12）词汇策略知识。

（1）音位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不但知道它的发音，还能在口语交际中听懂和使用。不但要知道它的标准发音，还要知道它在不同语境中的变体。例如，and在不同的上下文中有不同的发音表现［ēnd］、［and］、［an］；在good，good at singing和good days中，good的发音受语境的影响有所不同。

（2）拼写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知道它的书写形式，并能正确拼写。不但要知道它的标准形式，而且还要知道它的变体。如favour的另一个写法为favor，burn的过去式可以是burnt，也可以是burned。另外，有些英语词之间，音相同而拼写不同（如pair和pear）或者相反（如lead［li：d］和lead［led］），所以习得一个二语词还意味着建立起它的音与形的正确联结（Taylor，1990）。

（3）形态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要知道它的内部结构，即该词是如何构成的，它可以加哪些词缀，在什么样的语境中加哪种词缀（Akmajian，et al．，1984）。二语学习者不但可以在根词的基础上，生成它的曲折形式或派生形式，而且可以解构一个带有词缀的词（Richards，1976；Taylor，1990），达到习得的目的。

（4）语义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不但要知道它的最常用词义，还要知道它的其他意义；不但要知道它的字面义，还要知道它的非字面义；此外还要了解它的语义值（Richards，1976；Taylor，1990）。

（5）母语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知道这个词所能够对应的母语词，并能将这个知识用于双语翻译之中（Taylor，1990）。反对在二语教学中使用母语的想法和做法既不现实也不符合二语教学的目标。所有的二语学习者，尤其在初级和中级阶段，都会使用母语作为习得二语的一个手段，而且翻译技能也是二语教学的一个重要方面。

（6）词频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知道它在口语和书面语中的出现频率，知道它是出现频率高的词、频率中的词，还是频率低的词（Richards，1976）。例如，英语book一词的出现频率比manual和directory高。indeed，actually，well这些词在口语中出现的频率高于在书面语中出现的频率，而former和latter在书面语中出现的频率要远远高于口语。

（7）搭配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不但要知道它的使用频率，而且要知道它与其他词共现的频率，即了解它常常会和哪些词用在一起（Richards，1976）。例如，对于汉语词“读”，我们都知道它常和“书、报、物”等词用在一起。那么二语词也是如此。例如，英语词read经常会和book、newspaper、story和about一起出现。

（8）句法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知道这个词在句子中的语法功能并能正确地用它造句（Akmajian，et al．，1984）。

（9）语体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知道这个词可以用于什么场合（Richards，1976）。例如，“Would you like a cigarette？”中的cigarette是一个中性词语，适用于大多数场合；而“Want a fag？”中的fag是一个适用于朋友间的词语，如果用于陌生人，就会显得非常无礼（Taylor，1990）。不同的词适用于不同的场合，因为有诸多因素限制词的使用，包括时间、地域、社会、功能和情景（侯维瑞，1988）等因素。例如，“a looking glass”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用语，现代用语是“mirror”；美国人把英国人的“tap”称作“faucet”；英国中产阶级喜欢把“house”称作“home”，叫“woman”为“lady”等（Richards，1976）。

（10）语用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学习者知道在一定的语境中如何得体地使用它（Akmajian，et al．，1984），如何利用语用规则正确地解读它。例如，如果一位二语学习者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的房间变得一团糟，于是说，“Oh，brother！What a mess！”说明他具备了brother一词的一些语用知识，能够用它得体地表达自己。

（11）变体知识：习得一个二语词，意味着不但要知道它的标准体，还要知道它的变体。参照标准英语的定义（汪榕培，2000：2），标准体指无地区性、无明显变异、无语境限制、可以通用，而且是学校教育普遍使用的形式。词往往会因语境、社会、地区和民族不同，在发音、拼写和意义上出现变异，学习者习得一个词意味着他知道这个词的各种变体（Akmajian，et al．，1984）。

（12）词汇策略知识：词汇策略知识包括词汇学习策略知识和词汇交际策略知识。参照Rubin（1987：19）对学习策略的定义，词汇学习策略指学习者为了促进词汇的习得、记忆、提取和使用，所采取的行动、步骤、计划、做法等。词汇交际策略指学习者在使用词汇的过程中，遇到词汇障碍时，所采用的弥补办法。二语学习者应该具有词汇策略方面的知识，以促进二语词汇的习得，提高二语交际水平。

4．结语

本文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构建了一个多层面、多维度的二语词汇知识理论框架。这个框架阐述了二语词汇知识的构成，包括元词汇知识和词汇知识，以及词汇知识的12个组成部分。希望它可以为二语词汇知识和二语词汇习得的理论探讨、实证研究和二语词汇教学提供参考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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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原载《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