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动词格系统构式

3.2　汉语动词格系统构式

根据刘丹青（2002）的研究，世界语言语序类型的最大差别在于前置词语言和非前置词语言，后者包括后置词语言和无前置介词语言。所谓无前置介词语言多半可归入后置词语言，因为这些语言是用所谓格助词或格后缀来介引动词的间接题元的，而格助词、格后缀基本上都是后置词性质的。前置词和后置词的差别主要在独立性的强弱上，前置词一般有比较强的句法独立性。汉语不是纯粹的前置词语言，而是前置词后置词并用的类型。而使用前置词还是后置词大致跟使用VO还是OV相和谐，SOV语言一般都是使用后置词的。现代汉语主要是使用前置词的语言，一定程度上可以用来标志动词之后宾语的语义特征，不使用前置词的情况则是直接在动词后加表示不用语义特征的宾语。为方便起见我们在构式的形式上标记为前置词可选。

第一章中谈到巴多尔（Bardal 2011）在考察冰岛语格标记的基础上，提出结构格和词汇格的区分值得商榷，只具有描写意义而没有解释性意义，认为冰岛语中所有中心论元的格标记都是词汇性的，而这在以用法为基础的构式框架中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构式作为词汇在底层的一个层级系统，格标记对应于不同的动词时，同时也对应于动词所在的不同构式。所谓的词汇格和结构格的区分并没有重大意义，格标记并不是直接对应于词汇，相同的述语可能有不同的格标记，有些格标记相同时并没有统一的概括意义。所以格框架是相对于整个构式而言的，而不是直接对应于构式中的具体动词，对应于具体动词的所谓词汇格是为保存不同格标记的语义区别而存留下来的，并且同时也是对应于动词所在的整个构式的。我们在语义系统和格系统对应的基础上假设在原始汉语中格框架对应于具体构式，具有一般意义上的格标记。

这样我们可以认为，现代汉语中动词格系统具有一般意义上的格标记，其主要框架就可以标记为受事格、与格、旁格。我们将使用构式语法的形式化符号来表征汉语中动词和宾语构式的语义、语法等关系，并且本书以后的句法重建部分也可以在此类似的框架内进行。由于这里只是对现代汉语的动词格系统作一个简单的描述和应用性演示，为了简便起见，我们只考察现代汉语格系统中动词和宾语的几个最基本的语义关系。

和其他许多语言一样，现代汉语动词格系统中的几个主要的宾语类别是受事宾语、与事宾语和旁格宾语。其形式分别是动词、可选前置词和受事格、与事格、旁格的组合，分别表示动词和受事宾语、与事宾语和旁格宾语组合的语义特征，语义框架分别为施事对受事的行为框架、客体对接受者的给予框架、客体对旁格的影响框架。此外，现代汉语中有所谓的旁格宾语情况，孙天琦（2009）考察了现代汉语中的工具、材料、方式、处所、凭借、原因、目的、时间等非核心成分后，认为非核心成分充当直接宾语的现象是一种具有类型学意义的范畴——施用（applicative），间接或旁格成分被提升为核心成分，称为施用论元（applied argument）。旁格宾语结构把外围成分提升为表层宾语，是一种有标记的派生结构，采用这种结构来表达是有很强的语用动因的，并把这种语用动因归纳为“旁体成分前景化和客体成分背景化”，这种旁格宾语主要是一种语用现象。克罗夫特（Croft 1994）指出，施用结构改变了动词概念化事件的方式。本来受事成分是动词所代表的使役网络的终点，而在施用结构中外围成分取代受事成为终点。一个句子中无论哪个成分占据了这个终点位置（表层宾语位置），都会成为事件的核心。孙天琦、李亚非（2010）进一步分析认为直接占据常规位置的非核心论元允准现象以旁格宾语结构为代表，汉语宾语位置不但能容纳各种类型的必有成分，也能允许工具、材料、方式、处所、时间以及一些很难用现有语义角色概括的非核心成分。这是汉语论旨自由性（thematic liberality）特征的典型代表，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结构，有独特的及物性限制，只局限于及物动词和非作格动词，非宾格动词不能带旁格宾语。能像汉语这样大规模自由使用旁格宾语结构的语言只有以汉语、越南语为代表的少数孤立语有这种现象，其独特之处在于汉语允许词汇动词中只有词根，而没有任何类型标记。汉语的动词所有编码在词根中的参与者信息暴露给句法，所有能得到语义解释的参与者都有可能进入句法操作实现为论元，这一特性造就了汉语的论旨自由性。汉语的宾语选择（object selection）因此显出较强的基于语境（context-dependent）的灵活性。这也是旁格宾语结构能产性较强的根本原因，只要相关的参与者信息可以通过人们的背景知识被理解这类结构就有可能成立，而这种无限的特性是不能用虚介词或轻动词来把握的，否则就要相应地建立无数类别的功能范畴，从而削弱了范畴设立的意义。旁格宾语结构属于有标记的特殊用法，其语义语用方面有特殊的限制和倾向。由于我们在构式的形式上标记为前置词可选，所以这里我们仅仅是简单标记为旁格宾语前前置词可选，不作进一步深入探讨。

以下是现代汉语中动词和宾语的三种基本语义关系的构式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