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汉语转折关系连词习得偏误分析

留学生汉语转折关系连词习得偏误分析

孟小炜

提　要：本文通过对汉语中表示转折关系的连词进行统计和考察，借助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采用中介语及偏误分析的方法，针对具有相似语义关系和语法功能的连词进行探索和研究。

关键词：转折连词　句法　语义　语用

转折连词是汉语中使用很频繁、很特别的一类词，虽然只具备连接功能，但由于其独特性，留学生在习得过程中时出现了很多偏误。例如：

（1）这是我第二次去泰国旅游，也是｛CC但是｝我第一次在泰国有朋友而访问那里了。

（2）但是，｛CD只是｝抽烟者本人的压力越来越大。

（3）由于工作，学习很忙，很多人也许想［像］到野地去接触大自然或者去海边听｛CC向｝大海的波涛声，｛CQ但是｝桃花比日本的还香。

上引例句均为留学生习得转折关系连词时出现的偏误。句（1）属于误用偏误，应用“也是”，而不是“但是”。句（2）属于误加偏误，应不用“只是”。句（3）为缺省偏误，应加上“但是”。

对于现代汉语转折连词的研究，过去大多局限于单个词的研究，有一些同异的比较研究，但还远远不够。而且以往的研究大多是静态的描写。而从偏误角度对连词进行动态的研究相对较少，且不系统、不深入。单独对表转折关系的连词进行的偏误研究更是少之甚少。

于是，本文拟通过对汉语中表示转折关系的连词进行统计和考察，借助北京语言大学“HSK动态作文语料库”，采用中介语及偏误分析的方法，针对这些具有相似语义关系和语法功能的连词进行探索和研究，描写偏误出现的语言事实，找出偏误发生的原因、提出解决偏误的方法、对策，将其结论服务于对外汉语教学。

1.连词与连词之间的误用偏误

1.1　逻辑语义类偏误

现代汉语的转折连词从语义上基本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表示转折的（包括语气和话题的转折）；一类是表示补充、修正或限制的。前一类主要是：但是、但、可是、可、然而、然、而、不过。后一类主要是：不过、只是、就是。

通过对外国留学生偏误用例的统计、分析，我们得出外国留学生在使用转折关系连词时出现的逻辑语义偏误占344条，其主要原因是对上述两类表示不同语义的转折连词的不正确理解和运用。

这些偏误情况的出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外国留学生缺乏对表示“转折（包括对话题和语气的转折）”和表示“补充、修正或限制”的区分。

（1）出旅行很累，不过｛CC就是｝心情很愉快。

（2）那儿的酒鬼很厉害，不过｛CC就是｝劝酒这一点来说，比我们那些酒鬼们可爱。

（3）当老师很辛苦，不过｛CC就是｝特别有成就感。

（4）这件事做起来很难，不过｛CC就是｝很锻炼人。

（5）来中国学习旅游了一年，去过很多地方，吃了很多地方的菜，觉得东北菜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CC就是｝吃起来很香。

（6）2000块钱不算多，不过｛CC就是｝对于一个贫穷山区的孩子来说，却是他一年的学费。

上引的五个偏误用例，均是转折关系连词“不过”与转折关系连词“就是”的误用。“不过”和“就是”两个转折连词都是表示“补充、修正或限制”，但它们在使用时却存在很大的语义差异。句（1）中“不过”连接的是“旅行很累”和“心情很愉快”、句（2）中“不过”连接的是“很厉害”和“可爱”、句（3）中连接“不过”连接的是“很辛苦”和“很有成就感”、句（4）“不过”连接的是“很难”和“很锻炼人”、句（5）“不过”连接的是“看起来不怎么样”和“吃起来很香”。这五个偏误用例中，留学生均用了偏误词“就是”，而正确的词语应该是“不过”。虽然“不过”和“就是”都可以用来连接分句，但是他们对分句在语义上的要求不尽相同，转折关系连词“不过”连接两个分句，前后的语义结构可以是“积极义—消极义”，也可以是“消极义—积极义”；但是转折连词“就是”只能连接表示“积极义—消极义”的语义结构，不可以使用“消极义—积极义”。句（1）中“旅行很累”到“心情很愉快”、句（2）中“很厉害”到“可爱”、句（3）中的“很辛苦”到“很有成就感”、句（4）中的“很难”到“很锻炼人”、句（5）中的“看起来不怎么样”到“吃起来很香”都是表示“消极义—积极义”，所以可以用“不过”，而不可以用“就是”。但如果一个句子，前后分句的意义结构是“积极义—消极义”，那么，“不过”和“就是”都可以使用，如，“这个饭馆的菜很好吃，不过有点贵”和“这个饭馆的菜很好吃，就是有点贵”。外国留学生只要掌握了“不是”和“就是”在使用时对前后分句语义要求的差异，就能避免偏误的发生，提高汉语的运用能力。

表示转折关系的连词“不过”区别于其他转折关系连词，因为它既可以表示“转折（包括语气和话题的转折），又可以表示补充、修正或限制。而转折关系连词“就是”只能表示补充、修正或限制。句（6）中“不过”和话题标记“对于”一起使用，引出新的话题“贫困山区的孩子”，而“就是”因为没有引出新话题的功能，不能使用。

1.2　语法分布类偏误

留学生在习得现代汉语转折连词时，不但要注意连接成分的逻辑语意义，还要特别重视每一个连词自身独特的语法意义，因为连词虽然数量较少，但是连词的个性往往大于共性。如若不然，留学生在学习过程中就会出现很多与连词语法意义相关的偏误。

1.2.1　连词功能类误用

连词的作用就是连接词、短语、句子、句段等，虽然在逻辑语义上存在很多相同或相似的地方，但各个连词的具体连接功能不尽相同，这体现在连词对所连接的项在句法层面的不同要求上。通过对424条误用偏误语料的分析，可以把留学生对表转折关系的连词形成的偏误归纳为以下两类。

首先，连词的连接功能体现在对所连接的语法单位的选择和限制。

根据连词连接成分语法单位的不同，可以将转折关系连词分成以下几类：连接词或短语的，如，但是、但、然而、而等；连接分句或句子的，如，但是、可是、可、然、不过、就是；连接语段的，如，但是、不过等。

通过对误用偏误语料的统计，在表示转折关系的连词中，由于连接成分的语法单位的限制而形成的偏误共有73条，发生偏误的目标词有以下几个，和其发生误用的主要偏误词及偏误数如下表：

这些偏误情况的出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外国留学生忽视了转折关系连词对连接成分语法单位的限制要求。例如：

（1）运动会开始得早而｛CC不过｝结束得晚。

（2）这是一项艰巨而｛CC可是｝光荣的任务。

（3）临别时，我的中国朋友送给了我不多但｛CC可｝有意义的礼物。

转折类连词“不过”在句（1）中连接了两个短语，“开始得早”和“结束得晚”，“不过”是一个连接分句和语段的转折关系连词，它一般不会用来连接短语，因而在这里将其判断为偏误词，应该使用可以连接词和短语的“而”。

转折关系连词“可是”，只连接分句，不能连接词和短语。句（2）中偏误词语“可是”前后连接的是“艰巨”和“光荣”两个形容词，这与“可是”的使用规则不符，于是正确的应该是可以用与连接词语的“而”。

转折关系连词“可”只能连接分句，如，虽然今年大旱，可农民的收成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句（3）中偏误词“可”前后连接的是“不多”和“有意义”两个短语，不符合“可”的不连接词或短语的规则。正确的词语应该是“但”，因为“但”可以连接词或短语。

结合对误用偏误用例的进一步分析，我们将出现偏误的转折连词根据他们连接的成分的语法单位的不同分为以下八类。

（1）可以用来连接词、短语、分句、句子、语段的连词是：但是。

（2）可以用来连接短语、分句、句子的连词是：但。

（3）可以用来连接词、短语、分句、句子、的连词是：而。

（4）可以用来连接短语、分句、句子、语段的连词是：然而。

（5）可以用来连接分句、句子的连词是：可是、可、然、就是、只是。

（6）可以用来连接分句、句子、语段的连词是：不过。

（7）可以和“虽然”“尽管”“固然”等让步连词连用的转折连词是：但是、但、不过、然而。

（8）不可以和让步连词连用的是：只是、就是。

其次，连词的连接功能体现在对连接成分词性的选择和限制。

连词个性大于共性的特点决定了连词对所连接词语的词性有一定的限制和要求。一部分外国留学生由于对汉语表转折关系的连词的认识不够深入，对所连接的词的词性不明，在习得过程中便出现了偏误。

（1）我在北京大学学习汉语时，我认识的一位教授非常欣赏我那固执但是｛CC可｝认真的同屋。

（2）这儿的西瓜大而｛CC不过｝不甜。

（3）最近看了一篇｛CC本｝中国作家写的文章，觉得文章写得不是很好，很多内容大而｛CC可是｝空。

转折关系连词“而”在所有表转折关系的连词中表现最为自由，既可以连接动词，又可以连接形容词。句（2）中，“而”连接的是“大”和“甜”两个形容词；句（3）中，“而”连接的是形容词“大”和“空”。

通过对误用偏误用例的分析，我们可以根据连词所连接的词的词性的不同，将表示转折关系的连词分为以下几类：

（1）可以在单句中连接动词或形容词的是：但是、而、然而。

（2）可以在后分句句首连接动词或形容词的是：但是、但、只是、不过、就是而、可是。

1.2.2　句法分布类误用

作为连接词、短语、分句、句子的连词，不只是在连接功能上有限制和要求，在句法分布上，同样有一定的限制。表转折关系的各个连词个性往往大于共性，外国留学生由于对每一个连词的句法位置限制的了解不是特别清楚，而出现了以下偏误。

（1）嘴里不说，他心里可是｛CC但是｝想着呢。

（2）我就告诉他说，我们结婚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买的东西很少，只有几件爸爸送的家具，现在可｛CC然而｝大不相同了。

（3）十年前我从韩国来海南岛旅游的时候，海南岛还是一个条件不是很好的地方，今年我再来的时候，一切可｛不过｝大不一样了。交通更加方便了，景色更加美丽了。

转折关系连词在连接分句时，句法上基本没有太大的差异，一般情况下可以互换，不影响句子。但是“可是、可”和“但是、但、然而、然、而、不过”却有不同的地方。“可是、可”可以用在后一分句的句首，也可以用在后一分句的句中；“但是、但、然而、然、而、不过”却只能放在后一分句的句首。所以句（1）中的偏误词“但是”、句（2）中的偏误词“然而”，句（3）中的偏误词“不过”的句法位置不正确，因为它们只能放在后一分句句首，因此应该分别使用正确的目标词“可是、可、可”。

通过对偏误例句的分析，我们得出偏误的形成主要是由于留学生对转折连词逻辑语义及语法分布的理解出现了偏差而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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