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式结构浅析

“有A有B”式结构浅析

吴春丽

提　要：“有A有B”格式是现代汉语里出现频率较高的一种结构模式，它有特定的表义功能和使用规律，其突出的特点是由两个“有”分别引导一个不同的成分组成并列结构。本文在前人相关研究的基础上，对该格式的特点和性质进行详细的描写和分析。

关键词：“有A有B”　结构特点　语法性质

1.“有A有B”格式的结构特点

1.1　从A、B的语形来看

在格式中，充当可替换成分A、B的语言单位可以是语素、词或者短语。如：

（1）A、B为语素，如：［有］模［有］样、［有］根［有］据

（2）A、B为词，如：［有］问［有］答、［有］山［有］水

（3）A、B为短语，如：男方呢得给女方放订，［有］小订［有］大订

1.2　从A、B的音节构成来看

在格式中，充当可替换成分A、B的音节可以是单音节或者双音节。如：

（1）A、B同时为单音节，如：［有］酒［有］肉、［有］手［有］脚

（2）A、B同时为双音节，如：［有］德行［有］才学、［有］相同［有］不同

（3）A是单音节，B是双音节，如：［有］气［有］情绪

（4）A是双音节，B是单音节，如：［有］鼻子［有］眼

1.3　从A、B的词性特征来看

在格式中，A、B可以是体词性的语素或者词、谓词性的语素或者词，A、B也可以是代词、方位词、数词等等。如：

（1）A、B为体词性的语素或词：［有］职［有］权、［有］德［有］貌

（2）A、B为谓词性的语素或词：［有］来［有］往、［有］好［有］坏

2.“有A有B”格式中A、B的语法性质

“有A有B”格式中的A、B一般是体词性成分，有的成分虽非体词性的，但一旦进入格式中A、B的位置，就转化为体词性成分，或者具有了指称性。下面从语法性质的角度分别讨论A、B为各种词性的具体情况。

2.1　体词性的A、B

2.1.1　名词性的A、B有两类

第一类，A、B分别为单音节名词或名词性语素

一般来说，A、B并不是可以任意组配的，它们在意义上总有某种联系。如果意义上缺乏某种联系，进入格式的可能性就不大。从意义的联系看，单音节的名词性A、B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

①A、B为相近或相类的事物

这类A、B大多是表示具体事物的名词。如个体名词、物质名词等。看几个实例：

（1）浙东山水留下了唐代［有］名［有］姓的342位诗人的足迹，可以说与唐代诗人结下了难解之缘。

（2）学校专门指定师傅为师生做饭，早餐有牛奶、鸡蛋等；中晚餐［有］鱼［有］肉，营养丰富。

需要注意说明的是，有的A、B之间在语义上具有包容关系。如：

（3）一个转业军人，有光荣历史，又年轻，在一个县城里面还是［有］头［有］脸的。

（4）贾志刚“说春秋”现代得［有］盐［有］味！

上面例子中有的B是A的一部分，如“脸”是“头”的一部分；有的A是B的一部分，如“盐”是“味”的一部分。在“有A有B”格式中，A、B之间的这种包容关系被忽略了，而把A、B看成是同一类事物。

有的A、B所表示事物之间的界限不是很明确。例如：

（5）第三天，崔宣把这次劫难中所有［有］恩［有］功的人都请来，搞了一次小小的家宴。

（6）世上的事情，［有］难［有］劫。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例中的“恩、功”代表有助于人的一类事物，“难、劫”代表不好的一类事物，它们之间的界限都不是很明确的。

②A、B为相关的事物

所谓相关，是指A、B之间具有某种直接或间接的联系，A、B的兼备或结合，则表现为一种理想的状态。这类A、B大多是表示抽象事物的名词。例如：

（7）众人方知是沂蒙变压器厂的厂长，不禁为这位有［勇］有［谋］的企业家所感动。

（8）我们前面讲过，诸葛亮是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有］才［有］貌的一个大帅哥，他为什么要娶一个丑姑娘呢？

③A、B为相反或相对的事物。例如：

（9）看一本书要［有］始［有］终，开始看了就一定要看完，不能半途而废。

（10）要是有人看了《清史通俗演义》不满足，想找一本［有］头［有］尾的清代史，那就只能去翻旧书堆。

第二类，A、B是一个双音节名词的前后组成部分

这类双音节名词一般为联合结构，也有的是偏正结构，我们分两种情况考察。

①AB为联合复合词

这种格式有两种情况：

一是A、B原为近义联合，这类双音节名词被“有”分说后，形成“有……”的同义反复的形式，分说后除了意义上有所增加外，在节奏方面也获得了特殊的表达效果。例如：

（11）北京的春节充满了艳丽的色彩、诱人的气味和喧闹的声响，那是绝对［有］滋［有］味、趣味横生的欢乐时光。

（12）对于少林功夫很有兴趣的儿童们跟随武僧挥拳抬脚，学得［有］模［有］样。

有些语素一般情况下不单独使用，但进入A或B的位置时，就获得了与前项或后项等同的意义，如“有滋有味”中的“滋”；有的语素单用时的意义和A、B位置上的意义不完全一致，进入格式后，也获得了与之对应的前项或后项相同的意义，如“有模有样”中的“模”。

二是A、B原为偏义联合，这类双音节词是偏义的联合式复合词，往往是A有意义而B无意义。这类偏义复合词分裂为前后两项进入格式后，没有语义的语素（后项B）便被激活，恢复其原义，即“有A有B”不等于“有AB”，而是等于“有A+有B”。请看具体实例：

（13）信息是否物质，这是专门家研究的课题，我们未能置一辞；但是悬想起来，它也应该［有］质［有］量，并非虚无缥缈的东西。

（14）他从邮电所回来，那儿消息却多，不但知道死者的姓名，还知道死者［有］妻［有］子。

作为复合词，“质量”只指“质”不指“量”，但“有质有量”是既指“质”，又指“量”。同样，“妻子”作为复合词，只指“妻”，不指“子”，但“有妻有子”是既包括妻子，又包括孩子。

②AB为偏正复合词

偏正复合词本指一个事物，但分裂为前后两项进入格式后，A、B就分别指两个事物。例如：

（15）她准备这样调配：大汤黄鱼、虾烧豆腐，［有］菜［有］汤，而且都是每一个人喜欢吃的菜。

（16）他时常想，自己［有］家［有］业，有老婆、孩子、母亲，为何不回去过日子。

作为偏正复合词，“菜汤”只指“汤”，不指“菜”，但“有菜有汤”是既指“菜”，又指“汤”。同样，“家业”只指“业”，不指“家”，但“有家有业”是既指“家”，又指“业”。

2.1.2　A、B是数词

在所检索到的历时、共时语料里，格式中A、B是数词的格式有：有三有俩。请看实例：

（17）那也耽误作活呀！这院儿里谁也不是［有］三［有］俩的。

“有三有俩”已经固化为成语，这里的数词不再单指数字，而是有了引申意义。其字面意思是“有两、三个”，引申义为“有富余钱财”。

2.1.3　A、B是代词

A、B为代词的格式我们检索到的有：有你有我，有我有他，进入格式中的代词又多为单数的人称代词。请看实例：

（18）今日不知明日的事！你知道后来［有］你［有］我？

（19）利益均分，［有］我［有］他。

2.1.4　A、B是方位词

格式中A、B为方位词的情况，常用的主要有：

（20）大概的意思是参加400米跑的运动员认为不公平，因为起跑线［有］前［有］后。

（21）大伯照纸上画的，［有］来［有］去地给人们一解释，周围的人们都从心里佩服。

方位词在格式中的意义有一部分没有变化，如“前、后”，仍然指的是两个方向。也有部分的方位词在特定的语境中意义发生了变化，如“来、去”已不再指两个方向。

综上所述，在能进入格式中的A、B体词性成分中，名词或名词性语素占大多数，而且这些名词性语素在文言中都是可单独使用的名词。虽然“有A有B”格式是一个半开放的类，但并不是现代汉语中所有的联合式双音复合名词都能拆分而进入这一结构，也不是所有的名词都能组合进入这一结构。

2.2　谓词性的A、B

2.2.1　A、B为单音节的动词或动词性语素

进入格式中的动词或动词性语素，所指往往是名词性的，或者说是名词性成分实行压缩的结果。有的虽不能看成是名词性成分的压缩，但进入格式之后，就具有了一种指称性，A、B指称一种抽象的动作或行为，而不是指具体的动作行为本身。具体来说：

当A、B为类义关系时，有的格式可以通过加“的”的方式，使A、B变成“的”字短语，并在格式中代表同类的有关系的两种事物。这类A、B一般为动作行为动词。如：有吃有喝→有吃的有喝的，有说有唱→有说的有唱的

（22）这几间大房子我老太太住，［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

（23）这种文体［有］说［有］唱，韵散结合，语言通俗。

只有“有说有笑”的情况比较特殊。先看例子：

（24）两人坐在酒店的大堂里［有］说［有］笑地聊起天来，显得非常轻松。

（25）楼前几位中年男女正［有］说［有］笑。

（26）中国队员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离开，而是［有］说［有］笑地在场地中央闲坐着。

例中“说、笑”的后边加不进“的”。事实上，“有说有笑”已像一个比较固定的短语词，不像“有吃有喝”、“有说有唱”之类是根据格式临时组合的结果。此外，例（24）中的“有说有笑”指两个人“既有说，又有笑”，“说、笑”的动作时相伴随的；例（25）（26）的“有说有笑”则有歧义，既有可能同（24），是指人们“既有说，又有笑”，也有可能是“有的说，有的笑，有的又说又笑”，即：“有说有笑”可能指同一对象，也有可能指不同的对象。

当A、B为反义关系时，这类A、B一般不能加“的”，但它们常常可以扩展成包含A、B在内的双音节词语，并指称与A、B表示的动作有关的行为。扩充后的包含A、B在内的双音节词多为偏正结构，进入A、B的位置后，往往去偏留正。例如：

（27）以往中外证券市场发展的历史经验一再表明，如同太阳［有］升［有］落。

（28）中国羽毛球队的总体表现尚算正常，［有］得［有］失。

例中的“升、落”可以扩展成“上升、下落”，其中表示方向的“上、下”虽然意义上也相反相对，但此处只起强调作用，因为“升、落”本身已具方向性，所以例中只能是“有升有落”，而不会是“有上有下”（“有上有下”虽也成立，但和本例中所要表达的意义不合）。例中的“得、失”可以扩展成“得到、失去”，而“到、去”在意义上没有相反、相对的关系，只是表示趋向，因此也只能选择“得、失”。这样，既和“有A有B”格式的要求吻合，又保留了意义的核心部分。可见，人们在运用“有A有B”格式时，已有意无意对A、B位置上的成分进行了优化和筛选。

有少数是联合合成词拆开进入此格式，如：有来有往、与进有退、有禁有止等。

2.2.2　A、B为单音节的形容词或形容词性语素

进入这类格式的“A、B”一般为意义相反或相对的反义词。请看实例：

（29）顾问这样的职务［有］虚［有］实，虚者居多。

（30）那只是几个普通的客人，［有］男［有］女，谈得兴高采烈。

孤立地看，上面的A、B虽然都是谓词性成分，但进入此格式后，一般就具有了名词性或指称性，可见这种性质是“有A有B”格式所赋予的。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在“有A有B”格式中，A与B在语法性质方面有明显的倾向性：

第一，在一般情况下，A、B在语法性质上要求是同类的，非同类的A、B组配的格式极少。从我们对语料的分析中可以发现，A与B大多数是体词性或谓词性的搭配，可见，在格式中，A、B语法性质一致的情形占明显的优势。

第二，由两个体词性语素或词构成的格式比由两个动词性语素或词构成的格式明显地多，即A、B由两个体词性成分构成的格式的数量比由两个谓词性成分构成的格式的数量明显占优势。这可以说明，对“有A有B”格式来说，在使用方面，体词性成分比谓词性成分具有更大的适应性和灵活性。

3.小　　结

本文主要考察的是“有A有B”格式的结构特点和语法性质，我们发现进入格式的A、B形式多样，语法性质上多是同类的，而且A、B由两个体词性语素或词构成的格式要明显多于由两个动词性的语素或词构成的格式。对这一类固定短语的探讨，有助于深入研究现代汉语的语法特征，对对外汉语教学也有很大的帮助。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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