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场所话语分析》评介

《工作场所话语分析》评介

姜　峰

（哈尔滨师范大学西语学院，黑龙江哈尔滨150025）

话语分析在人文社会科学各领域的影响越来越大，不仅作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受到重视，还被当作剖析社会问题的工具，得到国内外语言学家和社会学家的青睐。但是传统上话语分析更多地倾向书面学术英语、课堂语言和日常交流英语，对工作场所及职业话语的研究起步晚、缺乏系统性。国内的话语研究状况更是如此，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探究某一职业或工作场所的话语（顾曰国，1996）。Almut Koester的新作《工作场所话语分析》（Workplace Discourse，2010）弥补了职业及工作情境话语研究的不足，总结提出了诸多重要的分析视角和有价值的研究成果。

1. 内容简介

该书是话语分析领域素有优秀学术传统的Continuum出版集团《Continuum话语系列》丛书中的一部。全书共7章，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前四章）“描述工作场所话语”大约占全书的三分之二，介绍工作场所话语并论述其特点及研究途径；第二部分（后三章）是围绕“在工作场所话语中的应用与问题”展开的。

第一章通过转写语料归纳出工作场所话语的四个特点：目标明确、内容受限、推论范式及不对称性，又对比分析工作场所话语、机构话语、职业话语和商务话语的异同，同时对“实践共同体”和“话语共同体”进行界定。此后，作者论及此领域常见的研究方法，如会话分析、体裁分析、互动社会语言学、语料库语言学和批评性话语分析，并强调将体裁分析和语料库语言学相结合能够充分实现对工作场所话语的微观和宏观分析。

第二章便对体裁分析展开详细阐述。在体裁的文献综述过程中，作者不仅突出体裁分析对于工作场所话语研究的重要性，而且反复重申交际目的和结构特点是体裁的两大重要属性。据此把工作场所话语分为三大类体裁：单方向体裁，合作性体裁和非业务的体裁，并对其中的会议、服务接触和电子邮件在语用和结构上进行体裁分析。

第三章随即探寻语料库语言学的效用和价值，指出语料库语言学能够提供词汇语法、语用特点和体裁特征的重要信息。本章主要是归纳总结前人和作者本人对工作场所话语相关语料库（如：ABOT、CANBEC、BEC、HKCSE）的研究文献。作者在词汇语法方面分析了词频、关键词、搭配和语义韵以及词块的表征和作用；语用上提及言语行为、反馈回应、礼貌语标记和模糊语的使用。通过对比工作场所话语的不同体裁，语料库可以揭示情态动词、模糊语、限制语、加强词和惯用语的使用差别，以及体裁的语步结构特点。

第四章转向工作场所中操作话语（procedural discourse），考察指令性语言如何帮助完成工作任务。作者调查了ABOT语料库中各类语言手段（如模糊语、限定词、情态动词）的使用，结果表明除话语目标外，组织环境、对话者的级别和身份以及礼貌策略都会影响在工作场所话语中语言手段的选用。“一致”策略和“参与”策略能够增加指令性语言的互动和效果。

在第五章，作者突出强调工作场所话语的另一个侧面——关系型谈话，此种话语通常被小视或忽视。作者认为关系型谈话发生在工作场所各层话语中，从较长的非业务对话到短暂的交际片段，可分为四个层面：非业务对话、寒暄语、关系插话（relational episodes）和关系话轮（relational sequences and turns）。

作者简介：姜峰，哈尔滨师范大学西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批评）体裁分析，EAP和ESP语篇

此后Koester着重论述前三个层面以及幽默的运用。大量的转写语料表明幽默是在运用过程中会话者共同合作完成的，目的是在工作场所中确立身份或增强彼此之间的人际关系。语境也会影响不同情况中幽默的运用。

关于国际商务通用语的第六章是与其他同类文献相比一个具有创新意义的内容。借用“英语作为通用语”的概念，作者认为在国际化的工作情境中英语作为一种国际语或是通用语，更多地发生在非英语母语者之间，但是非母语者有限的语言水平和非标准的语言用法并未阻碍工作场所的有效沟通。会话双方是趋同存异的，“言语调适”和“且不管它（let it pass）”策略是常见的，用以确保国际化工作场所中话语沟通有效进行的手段。

最后一章总结性地提议将工作场所话语研究结果应用于专门用途英语（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ESP）的教学，并强调不应仅仅传授语言句式，而是使用真实的语言材料、教会工作环境中真实的话语能力，包括词汇能力（lexical facilities）、构建话语的能力、沟通策略和人际关系构建意识。Koester指出很多教学材料只是针对书面体裁，或是搭建编造的对话（artificial dialogue），这些导致了教学材料和现实商务话语实践的不一致，教学材料是关于商务的语言（language about business），现实中却是进行商务的语言（language doing business）。

2. 评论

综观比较该书和其他相关文献，Almut Koester编著的《工作场所话语分析》有以下三方面的主要特色：

2.1 全面系统

本书全面系统地归纳提出工作场所话语的研究路径与研究重点，为工作场所话语或职业话语的研究方向提供了纲领性的参考。作者强调将语料库语言学的定量分析与体裁分析的定性研究相结合是工作场所话语分析的有效路径，能够对职场话语进行丰富地描述。这种研究模式不仅探寻话语的微观层面，如词汇语法及措辞特点，而且能够分析篇章及互动特征，以至宏观层面的职业和社会实践。体裁分析、语料库分析与民族志访谈（ethnography）相结合的方法也正是目前在职业话语分析方面较为突出的中国香港、欧洲等地区惯用的研究路径，主要以Bhatia（2004）提出的“多视角—四层空间的语篇分析模式”为框架，辅以语料库语言学分析。同时，作者表示工作场所话语分析的内容重点无外乎是围绕职场话语的两个目标：完成业务（transactional）和增强关系（relational），要么分析安排布置类的指令性语言，或是考察维持关系、建立身份的人际关系类会话。可见本书在工作场所话语分析的方法论方面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在论述中作者对每一个观点配以丰富的真实转写语料支撑，为职业话语分析提供了宝贵的资源。该书既是工作场所话语和职业话语研究者的参考资料，又可作为我国商务英语研究生的教科书。

2.2　借鉴创新

作者对工作场所话语的研究文献进行梳理，在汲取借鉴的基础上予以创新。创新之处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第一，Almut Koester将Goffman提出的“前台（front region）”和“后台（back region）”这一社会学观点引入工作场所话语分析中，认为工作场所的前台由专业人士和客户之间的话语行为构成，而同事之间的交流发生在后台，并且工作场所的后台和前台是相互动态转变的。第二，在介绍体裁分析时，作者将工作场所话语体裁分为“基于语篇的体裁（text-based genres）”和“基于行动的体裁（action-based genres）”，因为她认为在工作中人们不仅需要书面体裁和口头体裁的互动，有时更离不开非语言体裁的作用。基于行动的体裁在话语分析及体裁理论中是较为新颖的视角，充分体现了工作情境中实际活动和行为的复杂性。第三，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Almut Koester率先将工作场所中关系型话语和幽默的使用进行有效地分类。关系型话语可分为四个层面：非业务对话、寒暄语、关系插话和关系话轮。作者根据其对ABOT语料库中60则幽默使用的分析，归纳出工作场所话语中的幽默大体包括6种情况：情景幽默、调侃、自贬、双关语、趣闻轶事和笑话。同时作者表示这些类型的幽默发挥着各种作用和功能，不仅有助于构建积极的身份、保护自身积极面子、表现趋同一致的态度，而且能够表达消极礼貌策略和不同的意见。关于国际商务通用语的论述是本书另一具有创新意义的内容，借用“英语作为通用语”的概念，作者提出英语是国际化工作情境中的通用语，非母语者有限的语言水平和非标准的语言用法非但不会阻碍交流沟通，而且常常采取的“言语调适”和“且不管它”策略有助于确保话语沟通的有效进行。这些创新之处不但发展了话语分析内容，并且充分体现了多元化工作场所中复杂的话语实际。

2.3　推动ESP研究的发展

需求分析是ESP研究的基础，Almut Koester表示工作场所话语分析能够揭示学习者在日后实际工作中语言运用和交际沟通的实质，是制定ESP课程、大纲和材料的第一步。该书强调的语料库语言学和体裁分析相结合的定量、定性方法，不仅能够通过真实语料反映现实工作语境中词汇语法、话语结构、语用策略等特点，亦可结合体裁分析对这些语言特点进行认知、职业和社会的解读。换句话说，语料库语言学解决的是职业人士如何建构表达工作场所中的话语，其话语有什么样的特点；体裁分析回答职业人士为什么这样建构话语，其话语为什么呈现这样的特点。其次，该书提议增强学习者的话语能力应该是ESP研究和发展的重点，提高话语结构、问题解决和评价的能力。同时人际关系话语能力也是ESP研究探寻的内容，包括：表达立场、巧用模糊语、礼貌策略、意指共识以及体现趋同和一致。但在实际ESP教学中，教师常常把重点放在某些语言特征上，导致学习者往往不能在真实的工作情境中恰当运用语言，因此ESP应朝向合理、系统化的研究和发展。正如胡文仲教授在中国外语教学研究会专门用途英语专业委员会成立大会上所言，中国ESP研究虽方兴未艾，但发展极不均衡，运用语言学理论研究ESP需要加强。本书的视角和见解无疑给ESP研究者们提供有价值且可行的应用语言学和功能语言学方面的理论指导。

当然，本书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需要我们注意。该书将第五章“工作中的人际关系：关系型谈话和幽默”放在第二部分“在工作场所话语中的应用与问题”是值得商榷的，因为这一章仍是属于工作场所话语描述中的内容，如果将此放在第一部分中会更合理。若要更深入地了解与研究工作场所话语及职业话语，笔者建议参读以下几本著作：Continuum同系列中Britt-Louise Gunnarsson所著的《Professional discourse》、 V.K. Bhatia的著作《书面语篇的世界—体裁研究》以及Winnie Cheng的专著《Exploring corpus linguistics: Language in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