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火展战后首现日本

日本的军工企业已经习惯默默瓜分政府预算，不费力气赚钱。所以，就算打开出口市场，他们也并非想比拼产品的实力，而是希望政府多给补贴罢了。

特约撰稿／林子敬

2015年5月，日本横滨举办海上安全博览会，军火展在战后首次登上了日本国土。

而在两年前，日本军事评论家清谷信一曾在阿联酋采访国际最大规模的国防展览会，当时他还感慨“日本”在军工展上毫无存在感：“日本对于国际军火市场毫不关心。除了没有日本军工企业参展，甚至连防卫省、自卫队驻当地使馆的派驻员都没来。”

但在安倍政权上台后，2014年4月1日，日本内阁在《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以《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取代了过去的《武器出口三原则》，认可日本企业可以通过参与武器的国际共同开发和生产走向国际市场。

短短一年，日本逐步在国际军火市场上发声。2014年6月在法国举办的兵器国际博览会上，日本十多家军火商首次出展，防卫省召开发布会讲解日本武器出口政策的变更；最近在横滨的博览会上，日本制造商首次出现在军工展览中，但并未展示枪炮、导弹等具有威胁性的装备。“虽然刚刚起步，日本的军工产业终于由锁国向开放转变。”清谷信一说。

日本军工远远落后于时代

2014年12月15日，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SIPRI）发表了2013年世界军工企业销售额100强。日本4家军工企业进入名单，分别是三菱重工、三菱电机、川崎重工和NEC。统计中特别强调，日本的军工产业收益增长了14%，但国民对此并不引以为豪。

战后的军工产业在日本并不受待见：日本没有纯粹从事军火生产的企业，多为多元化发展的综合性商社，即便最大的三菱重工，军火销售额也只占其集团总收益的9%。企业官网上绝对不会看到关于自家军火产品的推介，这会对形象造成负面影响。

过去，在《武器出口三原则》的制约下，日本军火商只有唯一的顾客——日本政府，生产的军火也几乎不会对外公开。唯一装备了日本军火商产品的自卫队从未上过战场，因而没有实战数据。因此，在国际军火市场上，日本国产装备的性能也显得十分神秘。

在清谷信一看来，由于日本工业基础实力雄厚，世界各国会高看自卫队的装备水平。“日本国内也不乏‘神话’国产武器装备的人，但是日本军工企业的成品其实是‘高价格’和‘低实用’的代名词。”

2014年据日本《朝日新闻》爆料，住友重机为自卫队提供的机枪品质低劣，还在产品参数上作假。令人不解的是，这批机枪供给自卫队20多年后才东窗事发。此外，日本国产89式短枪单价高于30万日元，是发达国家同类产品的4-6倍，而且生产了20多年都还没能全军装备；日本航空自卫队的侦察机甚至有的还使用传统胶卷，拍照后还得带回冲洗。

安倍上台以前，日本的国防预算10年来没有增长，购买军火的费用也大大减少。1990年主要装备的购买预算有17270亿日元，2010年只剩下6837亿日元。此外，日本军火商在设备的投入和科研上均落后于时代，在态度上则是“爱用不用”。

“防卫省和军工企业总觉得战争来临时有美军帮忙，一直不将发展军备当回事。日本的国防产业和其他国家根本无法站在同一起跑线。国产兵器的信奉者并不正视现实，像恋爱一样处于盲目状态。”清谷信一批判道。

官商勾结下的军工产业

“日本的军工产业是典型的官商勾结，是固化的利益集团。经团联和防卫省一起浪费日本民众的血汗钱却不干正事。”来自日本共产党的众议员佐佐木宪昭在其博客中如此写道。

日本经团联是国内最大的企业联合团体，囊括了日本最有实力的企业。经团联内设置了各式各样的委员会，其中之一是“防卫产业委员会”，委员长由日本最大的军工企业——三菱重工的社长宫永俊一担任。2014年日本军火销售总额前20位的军火商中，有10家企业的社长是经团联的高层干部。

经团联防卫产业委员会为了军火商的利益不断游说政府，其中最大的期望是“增加军备购买预算”以及“解除武器出口的限制”。去年，安倍内阁通过《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时，宫永俊一以经团联会长的身份在第一时间表示肯定。

同时，这些军工制造商是防卫省和自卫队官员转业的最佳去处。今年6月2日，在参议院举办的外交防卫委员会上，据共产党人士井上哲士披露，日本十大军工企业中，有64位防卫省和自卫队的退职干部，他们利用人脉为这些传统军火制造商获取政府的订单。根据防卫省资料，2014年日本从事“防卫产业生产”的前20家军工企业的订单总额为11400亿日元，占全年订单总额的72.4%。

在缺乏竞争的环境下，日本军工企业没有进取心，不但在基础研究、开发以及实验上投入极少，对海外的军事情报也极其不关心。清谷表示，防卫省负责武器装备的人很少，连采购文件都懒得写，全部扔给企业，对世界武器装备的认识很低，不会英文读不懂外国的军事杂志，有些人居然通过维基百科了解武器情报。“而真正专研军备的人被讥讽为‘军事宅’，在体制内难以晋升。”此外，在日本军备开发中，陆、海、空自卫队以及防卫省技术研究本部各自为政，缺乏统一的管理，导致整体难以形成合力。技术研究本部主推的国产无人侦察机在日本“3·11”地震中曾无法起飞，成为国民笑柄。

安倍政权也因此开始着手改革防卫省的体制。目前日本国会正在审议设立“防卫装备厅”，如果顺利，今年秋季就能组建起1800位员工的新部门。该机构模仿法国国防采办局，期望把握研究开发、生产和维修等军火的整个周期，实现一元化管理。

国际共同开发成为试金石

今年5月，横滨举办了海上安全博览会。据佐佐木宪昭介绍，为了将主办地争取到日本，经产省和防卫省下了很大工夫，目的是为了今后的武器出口和国际共同开发。 

这也是安倍上台后的重点任务之一。今年年初发生“伊斯兰国”绑架日本人质事件时，安倍正出访中东，目的是和以色列达成就F35战斗机等军事技术合作事宜。目前日本和英、美、法、奥等国达成了军工合作的政府间协议，还在尝试和印度以及东南亚国家合作。

但从日本的财政状况来看，国防预算难以大幅提高。2015年1月，由于日本政府取消了富士重工的战斗直升机订单，富士重工将政府告上法院，最终法院判处政府支付350亿日元的赔偿金。相比之下，国际共同开发能够减低开发的成本、违约风险，还能通过量产降低单价，成为日本军工企业短时间内升级的出路。

解禁武器出口的一年中，三菱重工承接美国“爱国者2”导弹的零部件，生产导弹中用于追踪目标的高性能探测器。日本和英国达成共同研究战斗机搭载导弹的技术，还与法国商谈合作研究无人侦察机的侦察技术。澳大利亚则希望日本能够生产潜水艇船体所使用的特殊钢材。

“我们生产了一些优秀的零部件和子系统，但如果打算生产整个系统，比如下一代战机，全靠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横滨的展会上，日本前防卫大臣森本敏如此表示。

去年法国的军工展会中，川崎重工展示战斗机在射击训练时使用的“空对空小型靶子”；富士通想推介开发中的野外训练系统；东芝主打气象雷达以及航空管制雷达；NEC展示民用无人机和民用面孔验证机。“一般来说，日本中小企业会展出某项技术或者单一功能的产品寻求大企业‘相中’。”五十岚仁表示。

“即便日本打开军工产品的出口大门，只要企业不扩大生产部门，军工部门仍然是空气一般的存在。”清谷信一指出，“日本的军工企业已经习惯默默瓜分政府预算，不费力气赚钱。所以，就算打开出口市场，他们也并非想比拼产品的实力，而是希望政府多给补贴罢了。”

目前，日本政府已同意为买家提供财政援助，例如信用担保来降低用于贸易的贷款利息，让发展中国家买得起日本武器。“由于单价是其他国家同类产品数倍以上，日本军火商在国际市场上还是难以分得一杯羹。除非日本军火商和防卫省的观念发生根本性变化，日本的军工产业在国际市场中挣扎不了太久。”清谷信一说。

□  编辑  漆菲   □ 制图  美编  虎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