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维纲的主要内容

支持生命根元的四大维纲要素包括结构真力、环境应力、能量原力与信息根力,虽是表述各异,但其关键词语“力”却是四者所共有。众所周知,生命最本质的特征之一在于运动,万物运动尽皆少不得力的作用,而力的众多释义中,最具现代科学特征的即是将其作为重要的物理学概念,而在物理学中的力所表示的是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当然,生命的维纲要素所涉及的“力”,在物理学的力学概念之外,还包含着人们习惯思维对力的理解,如力量、力道、能力、气力等。由此,我们即可形成对生命维纲的完整理解,即生命的四大维纲要素,所集中表现的即是生命运动过程中各种物质相互作用而形成的“力”,这些“力”是构成生命功能、驱动生命持续运行的重要因素,主要表现为结构真力、环境应力、能量原力与信息根力。

(一)生命的结构真力

所谓生命的结构真力,当然指的是生命物质自组织结构而表现出的影响力与作用力。单说真力,它在古代汉语中主要指的是本原之力,如唐代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描绘“豪放”的境界时说的“天风浪浪,海山苍苍。真力弥满,万象在旁”,便是如此用意。

生命哲学基于生命物质结构而谓的真力,主要是指生命物质通过特定的结构形式而对生命运动产生的影响力、驱动力。这里所谓特定的结构形式,主要是指相对于非生命物质结构而言的生命物质结构。我们认为,生命的物质结构与非生命的物质结构在其生物学意义方面的性质肯定是有区别的。如一只蚂蚁与一架航天飞机,虽然都是属于非常复杂的物质结构,在某种条件背景下两者都可以表现为“动”或“不动”,但蚂蚁之动与不动具有生物学意义,而航天飞机的动与不动则不可能具有生物学意义。探究这种区别的根本原因,不外乎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蚂蚁,以及所有生物体之物质结构是自然物质自组织而形成的,而航天飞机,以及许多非生物体之物质结构并非是自然物质自组织而形成的,它们的结构形式带有极强的人为痕迹。讨论至此或许有人会说,不见得吧,金属颗粒在一定的条件下也会表现出自组织现象,自然界中非人为的一切物质系统之组织结构都是自组织,难道能因此而认为它们都是生命?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然涉及蚂蚁与航天飞机存在区别的第二个原因,即蚂蚁代表的自然物质自组织结构具有生命的真力,而航天飞机代表的人为组织的物质结构,以及自然界中一切非生物的物质结构并不具有生命的真力。

生命物质的结构真力是生命物质通过特定的结构形式而对生命运动产生的影响力、驱动力,这种影响力、驱动力的物理基础是生命物质在运动过程中表现出的分子力、电磁力、排斥力、吸引力……,但其实质上又不仅仅局限于分子力、电磁力、排斥力、吸引力……。这是因为,生命运动本身包含着强劲的自主趋势和强烈的动向趋势,比如生命体所进行的新陈代谢,它是完全由生命体自主进行的,不似航天飞机需由人为控制;又比如生命体内细胞的自复制,它既有源自于生命体内部的驱动力,又有受其自身运动机制控制的定向力,由此才能确保红细胞在复制过程中不会变成白细胞或其他的什么细胞。可以肯定,自然物质通过自组织可以形成生命物质,也可以形成非生命物质,而是否成为生命物质,主要依据于物质结构是否具有对生命运动产生的那种强劲自主趋势和强烈定向趋势的驱动力、影响力,在其终极意义上,则完全依据于生命物质结构各方面的结合之“力”能否表现为生命运动的趋善之机与能动之灵。

(二)生命的环境应力

所谓生命的环境应力,主要说的是环境在生命运动之物质作用下所产生的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在物理学中,应力表示单位面积上所承受的附加内力,说的是不能位移的材料在外力作用下,其几何形状和尺寸结构都会产生相应的变化,同时其内部会产生大小相等、但方向相反的反作用力以抵抗外力,这种内力分布在某一点的集度即为应力。生命文化所理解的环境应力,当然不似工程力学中的应力那么拗口难解,其实这里主要是借用应力的基本理解而形成对生命环境应力的认识。自然条件下的生命,在哲学意域主要表现为物质的运动,因其运动,它一方面必然受结构真力的使动和驱动,另一方面必然产生对外的作用力。由于生命是生命体与环境相互作用且有机结合的统一体,自然界中绝不存在可以须臾脱离相应环境而独立自存的生命,因此生命物质运动过程中产生的对外作用力必然施加于环境,而环境在生命运动之力的作用下必然产生相应的反应力,完整的生命概念其实就是生命物质运动的作用力与环境在生命运动作用下形成的反应力两者之间的和谐平衡。

探讨生命文化,其着眼点主要在生命,由于生命是生命物质运动的作用力与生命环境在生命运动作用下形成的反应力和谐平衡的统一体,因此不能片面地认为探讨生命文化的着眼点可以仅仅局限于生命体。对此,我们在第四章讨论生命的本质问题时曾以“生命是即在与环境的统一体”为题,对生命体与环境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比较深刻的讨论。人所共知,自然界中的生命原本就是环境的产物,如果我们将生命运动的内在因素理解为生命物质结构所产生的力,那么作为生命运动的外因,环境因素对生命运动的影响何尝不是通过力的作用!客观上,生命运动其实是生命体与环境之间的相对运动,运动过程中力的作用也是一种相对过程,只不过在两者的相对作用过程中,生命体内部的物质结构真力更内在、更本质、更起决定作用而已。但是,强调生命物质结构真力更内在、更本质、更起决定作用,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对环境的应力有丝毫的削弱与否定,因为如果没有生命赖之以存在的环境,没有环境对生命物质运动产生的反应力,什么样的生命也是不可能产生、运动、存在的。即便是那些极端条件下的生命,如据说在格陵兰冰川下沉睡了12万年的细菌,那也是生命体的结构真力与环境应力相互作用且和谐平衡而创造的自然奇迹,任何生命能够存在的事实本身即已说明,环境应力是成就生命的重要因素。

(三)生命的能量原力

所谓生命的能量原力,主要是基于生命运动需秉受能量的支持,而将支持生命运动的能量所产生的基本支持力,即叫做生命的能量原力。在《现代汉语词典》等工具书中,尚没有“原力”的词条,然而它却并非生造词语。通常人们所说的原力,源自于人们对星球大战系列作品核心概念的理解,在《星球大战》的特定语境下,原力是一种超自然而又无处不在的神秘力量,是所有生物创造的一个能量场,而且认为原力在所有生命上都有体现。为了加强对生命问题的深刻理解,我们将科幻影视作品《星球大战》中的原力概念引入对生命哲学的讨论,意在从根源、根本、根由等意义层面加深对能量之于生命的认识。的确,对于无限神奇的生命来说,不论其形态如何高华低丑,也不论其功能如何完善欠缺,更不论其品第如何高贵卑琐,尤其不论其生存条件如何普泛或极端……,总而言之一句话,什么样的生命都脱离不了能量的支撑。动物以爪牙肠胃摄取食物和养料,植物以根系枝叶吸收养分和阳光,其终究为何?能量而已。

机械运动受力的驱使,天体运行受力的驱引……,一切物质的运动都少不得力的作用,生命运动尤其需要受力的驱促。尽管从物理学的角度说,引致生命物质运动的力可以有电场力、摩擦力、分子力、吸引力、排斥力、支持力、磁场力等,但其最根本的力则不外乎能量原力。各种各样的生命活动其始发源自于能量,其承续受之于能量,其终结因之于能量。因为有能量源源不断地支持,生命便不断地生生化化、永续不息;然而如果没有能量的支持,任何生命活动便都无法启动、无法延续。小到蚂蚁摆动一下触须,大到恐龙摧折一棵乔树,看起来这些生命活动好像都是极自然地发生,其实在其深禁着的生命体内部,无不含隐着坚实的能量基础,无不潜藏着非常复杂的能量运动。生命因能量盛而表现运动,因能量衰而湮失活力,自然生命相互之间的残酷竞争,终究不过是对能量的竞争,而万类霜天演绎的生命精彩,终究不过是能量的伟力演绎的事功。由此不难肯定,能量对生命的兴废盛衰确实具有生命原力的决定作用。

(四)生命的信息根力

所谓生命的信息根力,如果仅仅望文生义,可将根力理解为根本之力、根源之力,如此则生命的信息根力主要是指决定生命有无、存亡、盛衰的根荄信息对生命所产生的作用力和影响力。在这里,根力是借用的佛教用语,在《法华经·譬喻品》中有“无漏根力觉道”的说法,其中的“根力”是佛教理论五根五力的简称。佛教之谓根力,虽有信根、进根、念根、定根、慧根与信力、进力、念力、定力、慧力等五根五力作底蕴,但“根”与“力”本身却有借物喻理之意,其中的“根”代喻树木须有根方能生长,“力”代喻树根须坚固方能茂盛,如此根力二缘和合天成,树木才能开花结果,由此喻示佛众求道若能立住根本,再辅之以坚固之力,自然即可得到道果。佛教对根力的这番寓意,用来揭示生命的根荄信息对生命的决定作用,虽不至于十分契合,倒也颇有几分贴切恰适。这是因为,如果我们把生命比着树木,那么生命信息本身便有如树木的根,无根则树木无由而生、无由而长;或者虽然有根,但却浅浮无力、乏坚乏固,如此则树木无由而茂、无由而盛。生命也是这样,如果没有信息——特别是生命的根荄信息,则生命无由而生、生命体无由而长;或者虽然有生命的信息,但却是花孱柳弱的败残货色,如此则生命不可能茂、不可能盛。可见,信息之于生命无比重要,原因何在?根由是也!

1.对生命信息的特定理解　对于生命,信息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并非所有的生命信息都如“根由是也”那么重要。比如生命物质运动过程中的电磁振荡现象,可以引发生物体产生一系列生理生化反应,其中的生物电磁场通常以触发信号作用而表现为生命信息。这样的生命信息对于维持正常的生命运动确实非常重要,但其重要性却不至于达到生命根由的程度。毋庸置疑,与生命运动相关的信息可以无限繁多,甚至可以认为,整个宇宙都容含着无穷的生命信息,而且不论什么样的生命信息都可以成为生命哲学、生命文化的关注对象。然而,在生命的信息根力中所指的生命信息,范围却不至于那么宽泛,对此我们在前文中已有提及,即生命的信息根力所指的生命信息,主要是特指对生命的有无、存亡、盛衰起决定作用的根荄信息,具体而言,那便是生物遗传信息和文化遗传信息。

“根荄”又可解作“根垓”“根核”,其明确意指为植物的根,借用以比喻事物的根本、根源。鉴于此语义,生命物质运动中的“根荄信息”便是具有生命之根本、根源意义的信息。什么信息对生命具有根本意义、根源意义呢?稍微有点生物学常识及社会学常识的人都知道,生物遗传信息与文化遗传信息对生命具有根本意义、根源意义,这样的生命信息对生命的有无、存亡、盛衰发挥着至关重要的决定作用,由这样的生命信息对生命运动所产生的作用力与影响力,就是我们所特指的信息根力。

2.生命信息的缘始与嬗递　至少到目前为止,自然界中所有的生命——包括植物、动物、微生物——都源自于生物遗传信息。虽然,不同的生命种类,其生物遗传信息的传递途径、表达方式或许可有不同,但所有的自然生命都是通过继承生物遗传信息而实现,却是不容置喙的铁定事实。也许在将来科学技术无限发达的情况下,人们随意择取某些物质即可以组装出生命,但宇宙自然中的经典生命却只能是生物遗传信息的自然表达。现代科学研究成果已倾向于肯定,包括人在内的一切生命都是通过38亿年前原始地球产生的生物遗传基因一代代继承、变异而演化成的。现在而今充斥地球各个角落的所有生命,尽管其外观形态千奇百怪、神采风格葩奇卉异、进化水平可霄壤悬殊、功能策略有天渊之趣,然而最根由、最缘始的生物遗传信息却可追溯到共同的祖先。正是基于这样的道理,人们不难理解,每一个运动着的生命活体,在其生物现实性上确实是由一系列相关物质自组织而形成的即在自身;但以其信息历史性而言,它又确实是由数十亿年生命信息运动嬗递的生动表现。如果将这番道理以最直白的方式表述,那便是任何生命运动既是当下的即在表现,又是数十亿年一脉相承的生生延续,因此,除非物种灭绝,生命是不会死亡的。

3.人类生命信息的双重特征　追溯其根荄,所有生命皆源自于生物遗传信息,而对于万灵之长的人类,却不仅仅根因于生物遗传信息。这是因为,人不仅具有生物属性,而且具有强烈的社会属性、精神属性与文化属性。虽然人类也一般地属于动物,但却非常特质地表现为社会动物、文化动物。因此对于人类来说,其生物属性与其他任何生命一样皆源自于生物遗传信息,而其社会属性、精神属性与文化属性则与其他任何生命都不一样地源自于文化遗传信息,相应地,文化遗传信息对人类生命的作用力、影响力自然而然便成为了生命的信息根力。

同为自然生物,人较之于其他任何生命皆有特出的生命品质,并且因此而成为生命进化的典型代表。然而可以肯定,人类受之于生物遗传信息的自然基质并不比其他生物优越,人体的眼、耳、鼻、舌、身、肝、心、脾、肺、肾等各种功能结构,在动物界中都可以找到更为优越的品色。秉着那除大脑以外而般般逊色、样样差可的生命硬件而能傲居生命进化的巅峰,完全依赖于唯人类所独具的“社会-文化”属性,而这一属性的根由则源自于文化遗传信息。

所谓文化遗传信息,形象地说就是在人类生物属性的基础上通过代代相传、生生不息而对人的社会属性、精神属性与文化属性起决定作用的形上信息。由于文化在本质上是以意会符号承载的族群主观信息,所以文化遗传信息必然具有较强的“族群”色彩与“主观”色彩。比如说体现人类博爱最高意境与修为的中国传统文化基因“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方面为中国文化族群所能意会,另一方面则具有强烈的主观意识特征。不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如此,但凡在人类社会中代代薪火相传、世世承继绵延的所有文化遗传信息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