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古的文章_汉式和文诞生

日本最古的文章是哪篇？说法不一。但法隆寺金堂药师佛的“光背铭”，呼声最高。“光背铭”看上去都是汉字，但再仔细阅读，确实是日语。如其中的一段：

池边大宫治天下天皇，大御身劳赐时，岁次丙午年，召于大王天皇与太子而誓愿赐，我大御病太平欲坐故，将造寺药师像作侍奉诏。然，当时崩赐，造不堪者，小治田大宫治天下大王天皇及东宫圣王，大命受赐而，岁次于卯年侍奉。

大意为：用明天皇为祈祷自己的健康而起誓建造伽蓝。但是用明天皇不久去世，继承遗志的推古天皇和圣德太子在推古天皇十五年（607年），完成了佛像和寺院的建造。

看上去都是汉字。但我们能懂其意吗？很困难。其难度在于不是汉文所能理解的地方很多。如“寺药师像作”，“造不堪”，“大命受”等。如果是汉语语序的话，应该是“作寺药师像”，“不堪造”，“受大命”等。再如“大御身”，“大御病”等接头词的敬语表现，“劳赐”，“誓愿赐”，“崩赐”“受赐”，“侍奉”等的辅助动词的敬语表现，“坐”这个动词的敬语表现，都是日语才有的文风。

这样看来，“光背铭”这段文字至少两点是可以肯定的：一是用日语语序写成，二是用了敬语的表现手法。这就诞生了一个新名词：“汉式和文”。或叫“变体汉文”。

那么，这段法隆寺的“光背铭”，是在什么时候写成的呢？

从“光背铭”出现的“天皇”二字来看，应该是在持统朝（687年）以后的一段时间。在这之前，日本国土上的统治者都叫“大王”。出现“天皇”的字样，至少是在七世纪后半叶的时候。这样看来，日本人用日语开始写文章是大化改新（646年）以后的事情。

实际上在这之前，圣德太子已经在用汉字书写“十七条宪法”。《日本书纪》的推古十二年（604年）的条文里记载：夏四月，皇太子亲自开始书写十七条。

其中的第一条：

一曰：以和为贵，无忤为宗。人皆有党，亦少达者。是以或不顺君父，乍违于邻里。然上和下睦，谐于论事，则事理自通。何事不成。

当然从文脉上看相通之处，但还是生硬。古汉文的节奏还是不太自然。日本学者森博达认为存在文法的误用。但中国文化的大家吉川幸次郎则说，从文体和文法来看都是十分漂亮的。

到了平安时代，汉式和文体的运用更为频繁了。如醍醐天皇的《延喜御记》，村上天皇的《天磨御记》等。那时，男性贵族也都基本上用汉式和文体裁写日记。如有名的藤原道长《御堂关白记》就是典型。阳明文库至今还保存着道长在1010年的自笔：

右京权大夫亲兼王于法兴院为贼被擒，相守间，被杀害，从院持出置大路由云云，遣随身，近边寺令卧僧房，入夜率云云。

只要有点汉文基础的人，基本能看懂这段话。是说右京权大夫亲兼王在法兴院遭到盗贼的袭击，在应战的过程中被杀害的事情。

除了道长之外，藤原忠平的《贞信公记》，藤原实资的《小石记》，藤原资房的《春记》，藤原宗忠的《中右记》等，都是用汉式和文来书写的。当时能用汉文写文章，就像现在能用英语写作一样，属于知识的精英阶层。平安时代的日本，汉文就是最高级的文章。当时的历史书如《日本后记》《续日本后记》《文德实录》《三代实录》等国史，都是用汉文写的。就连《三代格式》等法令，《和名抄》《医心方》等学术著作，都是用汉文写的。此外平安时代末期编撰的《类聚名义抄》，则是日本古代最大最全的汉和辞典，撰者不明。这里面就记载了日本的汉字有两个读音。一个是音读，一个是训读。如“月”这个汉字，音读的话是“げつ”（GETU），训读的话是“つき”（TUKI）。汉文的训读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还不清楚。一般的推论是在7世纪到8世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