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子·秋暮村居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①。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靡②。

注释

①荧荧：灯光闪烁之貌。②靡：通“湄”，水边河岸。

词解

深秋时令，枫叶已经红透了，红叶被秋风吹落，落入冰冷的溪水当中，覆盖住了整条小溪。只觉山音空旷，举目相望，各种草木都生长得很齐整。他心中难得欢喜，生出登上山顶小楼把这秋山秋景看个通透的想法。小楼之上，极目远眺，高峰低谷俨然在目，秋烟升腾，云雾一般笼罩十里山坡。

到了暮色四合之时。农人停止了劳作，陆续向家里赶去，狗吠当中夹杂着鸡鸣，村落中灯火闪烁，一派祥和氛围。灯火荧荧，暮色欲重，回首归路竟迷离不清起来。顺着面前的横山小路曲折前行，最终回到了寒林当中的府邸里。

评析

“一片烟笼十里陂”，是这首词中很出彩的句子，犹如一个迎风飒飒的浩渺手势，极为俊逸，很大气。大风起兮，山河呈祥，它带着秋光当中的人间烟火味，与此前的红叶寒溪、空山万木相承接，与此后的吠犬鸣鸡、灯火横山相辅助。唐朝韦庄有一首《题金陵图·台城》：“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韦庄这首诗描写的是唐朝末年，自己对六朝兴亡事的无限感慨。金陵春雨霏霏，草木茂盛，鸟啼声声，柳丝不知家国之思，生长得繁茂可喜，如烟如雾，笼罩着十里长堤。韦庄以景说情，怀古忧今，让人读后心头倍感沉重。容若熟读韦庄的诗文，化用其中一句完全不在话下，更有甚者，他生性空灵清秀，化用于此，显得恬淡飘逸，意境要高于韦庄。

●家在寒林独掩靡

容若用近乎白描的手法给我们临摹出一幅秋日黄昏时分，村野田园的风光画卷，其中存在着多少向往、多少美好，都会被世世代代的流转光阴所铭记与珍赏。

容若的这一阕《南乡子》，最终使用“家在寒林独掩靡”来收束全篇。也有一些资料写作“独掩扉”，其实应当是“靡”。靡，通“湄”，为水边河岸之意。《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有：“明月珠子，江靡”的句子，意思是说明月光照耀在水岸上。那个秋暮，容若前往某个村居最后归去时，望着城中府邸，想着明日又将重赴朝堂，心生酸楚。独掩靡，是指暮色当中，门庭已关闭，而明珠府外有水荡，用在这里指代自己的府邸。

这阕词文风清爽，笔调轻灵，是纳兰词当中杂感篇里难得的怡然之作。他一生中写下了太多伤春悲秋的词作，而这篇《南乡子》，从词牌到题副，都沾染了浓郁的乡土气息。秋天的乡村，是一件质朴温暖的石器，无须任何精心打磨也可以发出温暖本真的光亮，有极为可贵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