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拔高的铁塔

6.3.2　被拔高的铁塔

时间的浓缩并非只能强化某种外在于建筑物的参照，有时候它强化的是建筑本身的生长过程。当波莱德在拍摄曼哈顿一幢摩天楼的建造过程时（《升起》，参见第4.3.2小节），他或许只是想将一个建筑的诞生记录下来，然而摩天楼的形体却在影像中被他的拍摄方式强化和拉长了。时间浓缩所凸现出来的空间生长动势，在相对静止的背景下导致了视错觉。这种在影像中被拔升的空间恐怕最早是出现在克莱尔的《铁塔》中。

1928年，克莱尔（Clair，René）拍摄了一部短小精悍的无声纪录片《铁塔》，以诗意的手法描绘了巴黎的城市地标——埃菲尔铁塔。片中有一个叙述铁塔如何诞生的段落，克莱尔顺时组接了在铁塔建造不同阶段拍摄的照片，这事实上运用了后来被称为延时摄影的影像原理，在短短1min左右的时间里浓缩了铁塔的诞生过程。在观看此片之前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埃菲尔铁塔，教科书中的数据表明“它是高的”。324m显然是高的，然而所有静态的略去环境的图片和许多法国电影中从城市角落偶尔瞥见的影像都没有让我感觉到它到底是怎样高的，直到我看见了《铁塔》。在克莱尔制造的影像中，铁塔的高度被向上生长的动势拉伸，而地平面上相对微小而芜杂的变化更加反衬出这种生长的迅猛。一年后，我亲眼见到了铁塔，然而它再也没有超过克莱尔带给我的“高度”。

在影像中强化空间实际生长的动势并不总能获得“烘托主题”的效果。比如，在水晶石公司在《大国崛起》中关于“水晶宫”的数字动画，在表现建筑的生成时也借鉴了延时摄影的手法。“水晶宫”的建筑特点在于大跨度和装配式构建支撑下的空间水平延展，而建筑的建造过程总是自下而上的，所以影像对向上生长的放大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水晶宫”横向扩展的张力。与之相反的，我们倒是可以从许多对城市交通设施建造过程的延时摄影中，感受到通过浓缩时间凸现出来的、空间在水平面上的扩张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