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书法与音乐舞蹈
传统书法在以点线笔墨呈现书艺之美时，基于汉字载体和书写内容的限制，从来不是胡乱点画和信手涂鸦，而是依循文字内容进行线条的移动，于是书法线条表现出一种明显的时间特性：上下笔之间顺着时间的推移而笔意相连，上下文之间随着时间的历程而行气贯通。人们虽然注目的是呈静止的视觉之象，但这些视觉之象的相互关系却充满时间的流动感，当书法艺术的笔墨变化伴随着先后的时间顺序逐渐延展开来的时候，抽象的书艺之美也开始在人们的心灵之中流淌。在各种艺术门类中，书法艺术的这种时间性特征，与音乐艺术和舞蹈艺术的时间特质极其相似：音乐通过乐音的组织而构成旋律，透过旋律和节奏传递人类心灵情感的丰富和变动，无论是声乐还是器乐，无论是独唱独奏还是合唱交响，音乐的表达必须依赖于时间的推移流动；舞蹈通过艺术化的人体动作完成手舞足蹈，透过动态的人体美传递人类心灵情感的丰富和变动，无论是独舞还是群舞，无论是民族舞还是现代舞，舞蹈的表达也必须依赖于时间的推移流动。总而言之，书法和乐舞都是在时间的流动中表情达意，在节奏和韵律的背景下自由地挥洒对生命的感悟，演绎出中国人精神和情怀的丰富多样和流动变化。
书法在笔墨的轻重、方圆、快慢的变化中表现书艺之美，音乐在旋律、秩序、音韵的和谐中表现乐音之美，舞蹈在旋转、滑动、跳跃等肢体动作中表现人体之美，它们的艺术形式虽然不同，但带给人的审美感悟却极其相似。书法之美和乐舞之美都具有抽象性、模糊性和整体性的特征，人们虽然会因为性格气质、文化阅历和人生阅历等个体差异而对书法和乐舞的美感存在差别，但对艺术表达的某些人类共同情意的反映却是一致的。就创作而言，人们在愉悦之时，不会在书法和乐舞中流露哀伤之气；在悲愤之时，不会在书法和乐舞中表现飘逸之韵。就欣赏而言，目睹五代杨凝式的《韭花帖》时（见图10－2），人们会感到《韭花帖》与清新的《茉莉花》音乐或轻柔的舞蹈一样沁人心脾，却很难与雄壮的《黄河大合唱》或沉重的舞蹈产生联想；观赏唐代张旭的狂草书法时（见图10－3），又会觉得只有跌宕起伏的乐曲或绚烂多姿的舞蹈，才能与狂草的回旋翻飞交相辉映。
图10－2 五代 《韭花帖》（杨凝式）
图10－3 唐 张旭的草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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