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树重行录

珠树重行录

《珠树重行录》，版权页署“著作者淮南张海沤”，“发行者民权出版部”，“印刷者中国图书公司（和记）印刷所（上海四马路东首廿一号）”，“总发行所民权出版部（上海四马路麦家圈东口）”，“分售处各省各大书坊”。中华民国五年（1916）二月十五号初版。一册，192页，每册大洋五角。

凡四十章，有简要章目，章目从略。卷首有长沙张冥飞撰写的《书珠树重行录前》，兹录如下：

冥飞与大匏、胡卢先生夜话，论及爱情，胡卢先生曰：无。大匏曰：有。哗辩不已。胡卢先生之言曰：爱情云者，至纯洁也，至专一也，至谨严也，至贞固也，故富贵不可得而淫，贫贱不可得而移，吾悬此严格的爱情于理想中，而未得一觏之于今世之男若女也。故吾敢谓当世之男若女无爱情。大匏曰：不然。人与人相接而美感生焉。男女之际，尤美感之至极者也。人心不死，则爱情一日不灭，乌得云无？胡卢先生曰：子言是矣。然而未穷其究竟也。穷措大拥黄面婆子，自称生平无二色，及至多收十斛谷，即思易妻，然当其牛衣对泣时，何尝不剖心相示，以谓迟暮相保乎？纨绔儿得小家碧玉，亦谓可以终老温柔乡，无何而纨扇秋风，弃捐中道。然当夜半无人时，何尝不私誓双星，约生生世世为夫妻乎？故富贵者之无爱情，肉欲蔽之；贫贱者之无爱情，居养移之。大匏曰：否，否。吾子独不见紫玉之化烟，倩母之离魂耶？情之所钟，死生以之矣。胡卢先生曰：然，此皆女子之事也，子亦闻有男子为情死者否耶？爱情者，双方之美感也。失望而死，正宜男女同之，而何以痴情女子之以死闻者不可胜数，而男子独寥寥也？是男子之爱情，迥不及女子之深且笃。试挈男若女之爱情，以为比例，则男子之所谓爱情，固不如无有之为愈也。大匏曰：子言信辩，然吾终不敢谓爱情遂随吾子之言，而绝灭于世界。胡卢先生曰：吾言未既，子姑妄听之，若何？昔人不云乎，好色不淫，绎其义者，以为好色者，人生天然之美感，而不淫者，则以有名义为之范围也。人生斯世，固俨然一动物，其不得谓为槁木死灰也必矣。则是好色之性，与有生俱来，美色当前，此好之之心已怦然而不能无动，而所以能强制此美感而不敢滥用其爱情者，诚赖有礼义廉耻以阻遏之也。是爱情者，不能不有赖于礼义廉耻之心以为之救正也。是爱情者，不可离礼义廉耻而独立也。是爱情者，必毫发无恨于礼义廉耻而后乃为纯洁为专一为谨严为贞固也。吾诚未及知吾子所指爱情者，为奚若？若吾所及见之男若女之所谓爱情，乃未有不溃决礼义廉耻而取快于一时者也。然则，吾所谓当时无爱情，不亦宜乎？大匏无言，顾冥飞而叹。胡卢先生又曰：水之归其区也，一往而不可返；爱情之付与人也，一发而不可收，妄用则滥，滥则流，流则亵，男为荡子，女为娼妇矣。凡今之人，其慎宝惜此爱情哉？言讫，拂衣而去。会张子海沤，以新作小说《珠树重行录》成，来索弁言其首，披阅一过，所称道男女之际，非犹夫人溃决礼仪廉耻为爱情也者，张子之旨深矣。因备述胡卢先生之言，以为读《珠树重行录》者进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