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县正月十五“池哥昼”

　　在历史上，文县是羌族的聚居地。西汉年间，活跃于四川广元、陕西汉中等地的羌族被称为“广汉白马羌”，并于公元前111 年即汉武帝元鼎六年建立过一个白马羌国，而如今的陇南地区正在其境内。南北朝期间，在陇南地区先后建立过五个羌族或氐族的地方政权，史书称之为“陇南五国”。学者们相信，今天甘肃文县白马峪山谷铁楼乡的白马人是仅存的氏族后裔，而他们的民情风俗也的确有不同于一般地区的特点。

　　清代人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种区别。《皇清职贡图》记载：“文县地连秦蜀，所辖番民，盖亦苗蛮之一种。与西南陲番不同。居县属之下舍书、英坡山等处。时有设王、马二百户领之。雍王八年，改土归流，男插鸡翎，番妇以布抹额，颇勤。”当时，文县的白马人也从来不认为自己和藏民是同一种“番”，而是自称“尕马呗”。今天，这些人往往被视为“白马藏族”。

　　白马人的节日礼俗中，“年节”比较重要，时间上和汉族的春节差不多，从腊月初八开始，到正月十八结束，但是过节的方式却和汉族不同。

　　腊月三十这一天的晚上被称为“元”，各家各户要在堂屋悬挂祖先画像，然后举家虔诚祭拜，祈祷先人保佑一家平安幸福。入夜之后，画像前还要燃起香烛，一直到天明为止。此外，白马人还讲究在取暖的火塘中放入一块牛骨头，用牛骨燃烧散发出来的气味祛除邪恶。传统上，家家户户还要藏背篓、藏绳索，前者为的是避免家里人外出遇到老虎，后者则为了避免遇见毒蛇。

　　正月初一到初三，其他地方早就到处拜年了，而白马人却只能在家里过节袁互相之间不允许串门。初四到初五，人们可以互相拜访了，但是不能走出村子。初五这一天，则无论如何要干一件农活，意味着一年的生计又开始了。在初一到初五这五天内，一般来说，人们会遵守“四不准”：不准点火把，以求庄稼不生虫子；不准把洗脸水泼到门外，保证财运不外流；不准炒玉米花；不准折断木柴或者掰开馒头，目的是避免发生分歧或者打破东西。

　　到了正月十五，白马人的年节就迎来了最喜庆最热闹的时刻———池哥昼。这个词的意思是，敕令、驱疫等。池哥昼是一种面具舞蹈。其实广汉白马羌都有类似的习俗，在今天的四川南坪、平武等地也有类似的风俗，不过戴的是熊头面具，而在白马人这里则是“马王爷”。面具选用直径五十厘米左右的椴木、麻柳，先处理成四十五厘米长，再从中间劈开，而每块刚好可以制作一个面具。开工之前，师傅们先行过祭拜礼节才会动手。一个熟练的技工师傅，心中早就对面具心里有数，先将木块劈出一个雏形，再用细刀工慢慢雕刻。以前，人们会找来天然矿物制作颜料，现在大多数人都直接用油漆喷会。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睛的怒目金刚神仙，而白马人除了这种面具，余下的就是楚楚动人的女神面具。

　　有了面具，舞蹈就可以开始了。池哥昼一般是九个人组成一队。传说中，白马藏人有四兄弟、俩媳妇和一个小妹一行七人四处游历。某一天，他们走到四川境内，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又饥又渴，于是找到一户人家，想要投宿。他们派出最温柔美丽的小妹去敲门，没想到这户人家的主人竟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四川小伙子。小伙子对小妹一见钟情，热情地款待这群白马人，并自荐当向导带他们游览四川。有一天，小伙子想单独约姑娘出去表白心意，却又不好意思，便从火中取出一个“黑火糟”，趁姑娘不注意，往她脸上一抹，转身就跑。姑娘羞恼地追上去，在小河边追上了小伙子。小伙子勇敢地向姑娘表白，姑娘也羞涩地答应了他。

　　但是白马人严禁和外族通婚，这位姑娘为了爱情甘愿被开除族籍，永远留在了四川。她的家人们只好带着遗憾离开。

　　十几年过去了，白马姑娘和小伙子生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小男孩。姑娘十分思念故乡的亲人，小伙子为了满足姑娘，便带着她和儿子一路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回到白马山寨，姑娘终于和亲人相见，抱头痛哭。

　　后来，白马藏人为了纪念这几位远行的白马人，就把他们刻成面具。四弟兄叫“池哥”，两个媳妇叫“池姆”，白马姑娘和四川小伙子叫“池玛”，小男孩叫“猴娃子”。每年正月举行“面具舞”活动也是为了表达他们的心意。同时，白马藏人沿袭了当初四川小伙子往脸上抹“黑火糟”的表白方式，每年农历正月十七用抹锅灰请客，青年人用这种方式谈情说爱，成为白马山寨里一种独特浪漫的习俗。

　　舞蹈开始之后，池哥们反穿着皮袄，脚上是毡靴，背上是铜铃，头上则带着青面獠牙的木头面具，身后还有一条用羊皮卷成的尾巴，左手拿兵器，右手拿牛尾拂尘，分别象征着力量和祛除邪恶。他们跳起舞蹈来，往往格外粗犷和豪放。与此相比，两位池姆就慈爱自然的多。她们穿的是宽袖对襟长袍，戴的面具是慈眉善目的模样，她们踏着曼妙的脚步亲切地微笑着，令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温暖。两位池玛脸上抹了锅底灰，言行之间无不透露着诙谐与可笑。丈夫穿着麻布长衣，戴着一顶草帽；妻子头上是绦帕，身上是便衣，又也戴着项链和耳坠；猴娃子则是普通服色。与前面两种角色的舞步相比，他们的表演看起来仿佛完全出自即兴。

　　只听三声炮响，在一片锣鼓喧天的热闹中，池哥昼表演便开始了。池玛和猴娃子大呼三声出场，池哥、池姆们便开始翩翩起舞，池玛和猴娃子们则环绕着开始伴舞。池玛和猴娃子们在前后奔跑的同时，还要偶尔大声喊出“白马人勇往直前”的口号。舞台上的演员跳着舞蹈，台下的观众也不歇着，大家会跟着他们的脚步，同样翩翩起舞，还会哼唱民族歌曲为演员助兴。当这表演进行着的时候，整个白马人的村落就会显得如此祥和、如此美丽。

　　场地表演结束之后，池哥昼的工作并没有完成，他们还要挨家挨户上门演出。这种演出是按照约定俗成的路线安排的，如果哪一家的先后顺序被搞错了，这户人家一定会很不开心，因为他仿佛被人轻看了一样。一般来说，“巡回表演”也是有“进门炮”的，三声炮响，主人家便知道舞蹈团来了，赶紧备好酒菜，迎接池哥昼。舞队先是围绕着餐桌跳舞，然后池哥、池姆坐下来吃酒吃菜，只有池玛们还得继续助兴表演。不过，池哥很快就跳起舞蹈来，他们用舞步、用道具在院子里四处挥洒，祛除一年的邪秽和不顺利，迎接新一年的福气与好运。在一家的表演结束了，工作人员会再次打响金门炮，然后随着池哥昼到下一家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