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图腾与“婚级”传说

　　关于伏羲氏的图腾，闻一多先生在30 年代时写的《伏羲考》一文中定义为龙蛇，到了80 年代的时候，“彝族文化学派”刘尧汉先生在《中国文明源头新探———道家与彝族虎宇宙观》一书中指出，伏羲氏的图腾是虎。对于伏羲氏的图腾的两种说法，表现出伏羲氏图腾在不同的时期内是不断演进变化的，就是说刘先生所说的伏羲氏图腾要比闻一多先生所说的图腾更要久远一些。

　　“图腾”是原始宗教的基本表现形式之一，是一个氏族的象征标志。正因为如此，许多民族学家与人类学家这样称呼氏族制度：“由这种事实，斯库尔克拉夫特便运用‘图腾制度’这一术语来表示氏族组织；若是在拉丁语中或希腊语中没有一种术语以表示这种既已成为历史制度的一切特征和性质等，则以图腾制度这一术语来代替氏族制度而使用，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从严格意义来说，图腾应该具备两个本质要素：首先，图腾是与人们的某一血缘联合体之间存在着血缘关系。其次，图腾是人们某一个血缘联合体的标识。例如，狼是狼氏族的图腾。对于图腾的来源，最具代表性的是摩其部落的传说。对此马克思在《摩尔根< 古代社会> 一书摘要》中指出：“根据这种传说，他们的第一个祖先是转化成男人和女人的动物或无生物，它们就成为氏族的象征（图腾） （如阿吉布洼部落的鹤氏族）。”由于“摩其人确信灵魂的转移，他们说他们死后将再度变成熊、鹿等等”。

　　图腾是一种普遍的文化现象，遍布于世界的各个民族之间，在我国的许多少数民族中，至今还保留着对图腾崇拜的残余，比如，瑶族的犬图腾，壮族的蛙图腾以及蛇、鸟图腾，白族、土家族的白虎图腾，彝族、纳西族的黑虎图腾等。

　　对于图腾的崇拜，最为引人注目的一点就是同一个图腾内的氏族是禁止通婚的。据摩尔根的研究指出，氏族起源于“婚级”，也就是婚姻的级别制。

　　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一书中指出：“氏族组织，作为一种较高的组织，便自然会加盖于级别制之上，单纯不变地将其笼罩”。说到“婚级”的起始，“很可能原来只有两个男子级别与两个女子级别，在结婚的权利上彼此相对峙着，到了后来这四个级别才再分割为八个级别”。对于摩尔根所说的八个级别，确切来说，应该叫作“四级二别”，下面的图示中是澳大利亚的氏族制下的级别排列及其名称，类似的情形在各氏族社会中都是存在过的。

　　可以看出，第一代的婚媾关系，在第二代外化为异己的子女；子女在异于父母和自己的婚级中寻得配偶；到了第三代的时候，又回归到本来的亦即祖父母所属的婚级。人类经过两代的繁殖，数量上有一定的扩大；经过两次“异化”，质回复了。第三代的时候，作为表兄妹而相互婚配，到了第四代会出现和第二代相同的情况。如此循环下去，不管从男系或女系来看，一、三、五……奇数代都属于同一个婚级，二、四、六……偶数代也是一样。这就应该是男系或女系来看，一、三、五……奇数代都属于同一个婚级，二、四、六……偶数代也是一样。这应该就是周礼中昭穆制度的根源！

　　对于我国婚制的起源，一直有着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说起源于伏羲（或太昊，义同），另一种说法是说起于女娲。至于伏羲与女娲的关系，有的人说二人是夫妻，也有人说二人是兄妹。而对于这两种说法，到后来都从兄妹说最终也走向了夫妻说，即以兄妹而结为夫妻。

　　如果从婚级的起源和发展来看，最为常见的方式是二分为四，四分为八的，既然婚级是这样，那么相对来说氏族和胞族的起源和发展也是同婚级一样的。

　　首先，对于婚级，如前面所述，摩尔根早已指出了这种裂变的可能性。其次，对于氏族和胞族而言，发达的胞族可在两个以上，对此摩尔根在《古代社会》中指出：“最初以两上氏族开始，后来每一氏族各再分为四个氏族”。如果是这样，那么原先的两个氏族便成了胞族。例如中国古籍《山海经》中多次出现的关于“乘两龙”的记载：

　　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

　　西方蓐收，左耳右蛇，乘两龙。

　　北方禺疆，鱼身手足，乘两龙。

　　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以上四条，分别记载于《海外经》部分的南、西、北、东四经；又在《海外西经》及《大荒西经》中还又有夏后开（启） 乘两龙的各一条记载，《海内北经》也有河伯冰夷乘两龙的一条，后二者不在我们今天的讨论范围内。

　　“祝融”等四条各在《海外四经》的末尾部分，各经约各有十余国。乃以“祝融”等殿之。如果将每一个国家视为一个氏族，则“祝融”等都是胞族；如果每国各为一胞族，那么“祝融”等都是四方四个兄弟部落，可共组一个部落联盟。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四区”同时也是军事编制，例如中国古代典籍三《礼》上所屡提及的四旗：

　　龙旂九斿……乌旗七斿……熊旗六斿……龟旐四斿…… （《周礼·考工记·辀人》）

　　交龙为旂……熊虎为旗，鸟隼为斿，龟蛇为旐…… （《周礼·春官·司常》）

　　行，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礼记·曲礼上》）

　　以上关于“祝融”等四个名称，已经具有了某些动物的特征，这里我们也看到了一些关于图腾制的印迹；后来，人们逐渐将它们再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相配，共同表示四方。

　　从各种工具书中得知，关于青龙白虎等四称，名字有很多，有的地方称“四兽”，有的称“四神”，有的称“四灵”，有的称“四象”，有的称“四星”；至于说到的“星”与“象”，是因为四者各是天球黄道上二十八宿（分为四组） 的分组代称。四兽本来是在地上活动，后来竟然到了天上，可见原始意象文化是多么的深厚。

　　中华民族历来认为伏羲氏是我们最古老的“人文初祖”，在上文中我们又发现了四灵兽与原始图腾有关，在《周易》的《系辞传》中有“四象生八卦”和“包牺（伏羲） 氏……始作八卦”的说法，于是我们就很难不把伏羲与四兽联系起来了。那么伏羲与四兽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呢？

　　在神话传说中，说到伏羲是以雷（雷神、雷公） 为父，而以风（华胥）为母；如果上升到哲学观念的话就是在《庄子·大宗师》中的“夫道……伏羲氏得之，以袭气母”，也见于《周易·说卦传》的“雷风相薄”与“帝出乎震，齐乎巽”中。气就是巽风，而震其实就是雷，但是这里仍然和四兽并没有关系，那么我们接着进行一番意象的转换。

　　首先来看震雷的“父亲”意象，形象为“龙身而人头”，那么可知雷父本属属于龙图腾；作为“母亲”意象的风华胥，由于“风”字在甲骨文中写作为“凤”字，那么我们可知，伏羲的母亲一定是以凤为图腾的。

　　关于伏羲自身的图腾，前面我们已经说过：闻一多先生曾考证过是龙蛇曰后来经有人考证又为虎。如果拿“四级二别”婚制来看的话：伏羲既然是以龙为父亲，则本身的图腾则一定不会是龙。此外，又根据长沙子弹库楚墓帛书乙篇中的记载称伏羲为“熊雹戏”，根据前文中所印的《礼》书中“四象旗”的熊与虎的同一性来比勘，可得知，伏羲称熊，也可以称为是虎。值得一提的是，至今我国土家族与白族依然奉白虎为图腾而尊伏羲，可见伏羲的图腾为虎图腾。

　　在以上的四兽中，关于龙、凤、虎三者都已经知道分别是伏羲的父亲、伏羲的母亲与伏羲本人的婚级图腾，那么剩下的龟，应该就是伏羲妻系的图腾了。

　　关于伏羲的妻子，前面我们已经说过，都是指的女娲。关于女娲的外形，历来都说是“女娲蛇躯”，却没有听说过女娲为龟（玄武） 的说法。

　　谁知在80年代中期的时候，著名民族学与民俗学家杨堃在《女娲考》一文中指出女娲的图腾是蛙图腾。“蛙”字，古代的时候也称为“黾”，关于这一点，闻一多先生在很早以前就指出，龟、黾古字每不分，因此玄武（龟） 就是黾。

　　伏羲与女娲的图腾你是虎与蛙，那么有人认为伏羲为龙与“伏羲鳞身，女娲蛇躯”的说法岂不是全都错了？暂且我们先不论女娲。但从伏羲来说，如果伏羲是“鳞身”，那么我们从慢慢往下推：“麟”是大鹿的意思，古时候称为仁兽，后来因为龙凤虎黾（龟） 分别配为四方又配四个时节，于是，秋天为白虎，秋天主收而虎主刑杀，于是麟就是虎。从《礼记·礼运》开始，“四灵”一变而成为麟凤龟龙；于是伏羲的虎身便被传成了麟身。因为伏羲氏是“制嫁娶，以儷（俪） 皮为礼”，“儷”就是雌雄一对鹿的鹿皮，因此伏羲氏与鹿存在着某种关系，从而虎伏羲演传为麟鹿伏羲也就是较为容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