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经济时代的高等教育目标

二、农业经济时代的高等教育目标

1．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的高等教育目标

今天西方的高等教育起源于古希腊，教育史上的希腊古典时期是从公元前6世纪中叶开始的，在这之前高等教育还没有成型，有的只是原始人在狩猎、捕鱼和采集食物的过程中以言传身教的方式进行的一些生活经验传授，在这里不予考察，直接从古希腊罗马时代开始。

古希腊和古罗马处在农业经济时代，基本产业是农业和牧业，生产要素是土地和农民等，生产技术是种植、养殖和沟渠灌溉技术，家庭是基本的生产组织单位，奴隶构成了主要的劳动力，生产管理是权威式的，土地的所有者即是管理者，核心技术是农业生产技术。

公元前12世纪到公元前8世纪是希腊的英雄时代，这个时候铁器广泛使用，大大提高了生产力，织布业、金属加工业以及油类和酿酒制造业等日益繁多的手工业出现。社会大分工使劳动力的价值提高，过去仅仅是偶然出现的作为劳动辅助力量的奴隶劳动，现在成为大规模地被用作工农业生产的劳动力的主要来源，奴隶制在它的初级形态中出现了。在原来的氏族社会中，不仅出现了自由人和奴隶的阶级划分，而且在自由民中也出现了穷人和富人的阶级划分，即随着财富的增加，财富逐渐集中在少数人的手中，从而出现了贵贱之分。公元前8世纪，希腊英雄时代结束，各城邦先后进入贵族政治时期，从此，希腊社会就进入了以阶级对立为基础的奴隶制时代。各个城邦里居住着两类人，一类是从事手工业、农业生产的有职业有分工的“不自由人”；另一类是没有职业、没有分工的“闲杂人员”，这部分闲杂人员处于“自由状态”，相对处于一种高贵状态。这个时代高等教育的目标是培养“自由人”，那时的高等教育称为自由教育，教育对象是与奴隶相对的自由人。与奴隶相比，他们处于一种闲暇的自由状态，自由教育就是针对他们开放的“对闲暇人的教育”。这个时期，高等教育的机构、教学和科研等方面尚未完全体制化，那时的大学并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大学，一般称为古代大学，如毕达哥拉斯社团、柏拉图学园、亚里士多德的吕克昂等。毕达哥拉斯把智慧作为一种追求的对象，过着一种新的生活，一种比追逐名利、追求物质和金钱更好的生活。爱智慧的爱，不是对想占有的事物的一种欲望，因为在对智慧的追求中是不计较任何名利得失的。毕达哥拉斯学园的整个生活都渗透着这种精神，但是这种生活是奴隶阶级消受不起的，它在经济可能性上只属于有闲阶层。柏拉图的教育制度是为了培养军人和执政者，这两种人在全体人民中是少数，他们经过挑选，受过教育，享有特权，他们是人中的精英，是国家的栋梁。在他的著作《理想国》中他指出，“学园”的办学目的主要在于培养政治家，为治理国家出谋划策的哲学王或最高统治者。显然，自由教育的培养目标是培养社会所需要的“自由人”。在自由教育的课程安排上，柏拉图为培养未来的哲学王设计了系统而广泛的课程，包括算术、几何、天文和音乐“四艺”等“自由科目”，以及只有少数非常优秀的学生才能够接受的最高形式的哲学教育——辩证法。这一切都是为把学生培养成好公民和社会中能干的政治家，柏拉图的学生中也确实有不少在希腊的公共生活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教育内容上，柏拉图极度排斥有关技术性和实用性的教学内容，他完全忽视了人类全面发展的一个要素——技术教育。虽然亚里士多德同样把为社会培养良好的、融洽的成员作为教育目标，但与柏拉图不同的是，亚里士多德倡导的自由教育并不反对教育过程中有用知识的传授，只是这些知识应当保存在适当的位置，绝不能作为谋生的手段。

有关手工业和农业的职业教育方面的内容没有受到重视，因为这些教育内容是培养自由人所不需要的，自由人不需要进行生产活动，“自由教育作为高等教育的一个阶段是少数人而不是多数人的特权”。关于手工业和农业方面的知识只有奴隶们代代相传或在生产实践中自己摸索。职业教育的内容是被排除在自由教育之外的。所以，这个时期，自由教育和职业教育是分裂的。

2．中世纪的高等教育目标

12世纪前后是中世纪的顶点，封建制度建立起来，生活发生了一些变化：贸易活动加强了；一个农民从乡村逐渐进入欧洲城市中心的运动开始了；城市在经济和政治方面变得更加重要；政府更加集权化，强势的君主确立了官僚和税收制度；欧洲的城镇变成人口和贸易中心；随着人们从事一种专门的生意，劳动变得越来越专业化。专业化的职业需要专门知识。教会需要大量的神职人员，政府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员，王权与教权的斗争、市民阶层与封建主的斗争、产权之争以及商业诉讼等都需要大量懂得法律知识的人才，疾病的防治需要医药知识。

作为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发展的产物，中世纪大学是专业性的学习机构，它虽然也开设神学和七艺课程，但把七艺作为学习专业课程的基础，而自由学科或文雅学科也只是预备性的课程。比较一下，在中世纪早期的教会学校中，神学和七艺是课程的主体，而在大学中，它们只是学习某一专业的基础或准备。

为了迎合社会需要，中世纪大学的培养目标是为教会、政府和各行业培养专业人才。据记载，中世纪大学起初均为单科大学，如博洛尼亚大学为法学科，巴黎大学为神学科，萨莱诺大学为医学科。关于中世纪大学课程的实用性特征，鲁迪（Wills Rudy）说：“不仅高等教育机构中的许多培训内容是不加掩饰的职业性的，并且有段时间中世纪大学还包括我们今天称为商业课程的东西，或者更确切地称作是秘书学科的科目，这即是‘写信艺术’这一课程有时也称作‘文书艺术’。当时人们继续接受准备信函、设计法律条文和起草公告及其他政府文件等方面的训练。这些研究便作为中世纪修辞课程的一个实用分支而发达起来了。”^[4]人们认为中世纪的实用性课程可以为成功的事业铺平道路，大学是中世纪为数不多的能使人向上流动的机构之一，大学生似乎对大学所提供的教育是满意的，大学课堂常常座无虚席。在进行与未来职业密切相关的知识的传授的同时，并不排斥以发展理智为目的的自由教育。例如，巴黎大学成立之后逐渐形成四个学院，即神学院、法学院、医学院和文学院。其中，文学院主要是为学生进入医学、法律和神学院提供基础或预备教育，文学院的课程一般包括“七艺”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等。学生入学后，一般先在文学部学习6年左右，然后升入法律、医学和神学学部，其中，神学部的学习时间最长，要取得神学博士，获得正式教学资格证书，一般需要10年。由于需要花费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只有少数人升入高级的专业学部继续学习，大部分学生都是完成文学部的课程后直接进入社会就职。值得注意的是，这时的自由教育也渗透着职业教育的要素，哈罗德·伯金也说：“如果有人认为，文学部与专业学部相比，较少具有功利性和职业性，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绝大多数学生可能不再继续就学，文学部为他们在读写、辩论、思维、计算、测量和自然科学基础知识方面提供有用的训练，使他们适于承担教会和世俗政府中的种种职业。以辩论为主的教育方法使学生个个变得能言善辩。学生们正是依靠这种本事在布道、法庭听证和政府讨论中崭露头角的。”^[5]卢梭说过：“在使爱弥尔成为一名军人、教士或行政官员之前，他先要使他成为一个人。”^[6]也正如约翰·斯图亚特·密尔所说，“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商人、企业主或专家。因此，让教育使他们成为有能力、有理智的人，他们以后在社会中所担当的角色会满足他们自己。”^[7]当时的高等教育是分两个阶段进行的：自由教育和职业教育阶段。自由教育阶段主要是教学生做人，为后阶段的职业教育打基础，职业教育则教学生如何做事。所以这段时间的自由教育和职业教育是相通的。

3．从文艺复兴到17世纪的欧洲科学革命时的高等教育目标

这一时期，欧洲社会发生了一些变化。地理大发现开拓了欧洲人的视野，15世纪末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欧洲通向世界其他地方的新航线增多，商业资本主义开始逐渐取代封建庄园经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逐渐建立，对高等教育提出了新的要求。17世纪欧洲的科学革命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欧洲产生了各种新型的高等教育机构，专门学院和技术学院在传统大学未能及时回应科学革命的呼唤的机会中开始涌现，同时，有关近代科学的部分内容也开始进入传统大学的课程之中。而且，这个时候人们心理上出现了一种变化，封建经济衰落了，以金钱为基础的社会形成了，这就激励了一种较能动的世界观，认为个人可以通过教育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有雄心壮志再取得物质上的成功，人们就可以改善他们自己的生活。

文艺复兴运动推动了教育领域的变革。所有的人文主义者都一致批判旧的、由教会控制的学校，批判经院主义，反对培养神职人员的教育目标，指责不合时宜的教育内容和方法，主张培养资产阶级所需要的新人。人文主义教育家根据新兴资产阶级的现实需要，参照、继承和丰富了古希腊身心和谐发展的教育思想，提出培养全人的教育目标，培养社会、政治、文化和商业等方面的积极的活动家以及具有探索精神的开创性人物。

文艺复兴运动使人性取代神性，人文主义在教育领域确立了地位，把人培养成有理性能自由决定自己命运的人逐渐成为教育的基本理念和主导思想，或者说大学的培养目标世俗化了。中世纪的大学主要是培养神职人员，大学毕业生进入教会工作。文艺复兴之后，培养未来社会的统治者和精英人物成为大学教育的主要培养目标。世俗性的知识开始进入大学课程中，正如弗·鲍尔生所言：“把这块逻辑和形而上学的空想的不毛之地，换成真实的绿油油的牧场。”^[8]以人为中心的新的学科，如希腊文学、修辞学、诗歌、历史和柏拉图哲学，逐渐与旧的经院主义的课程一起在大学里有了自己的位置。虽然这些课程是附带的、选修的，但至少有了一种明确的和得到认可的地位。此外，自然科学也纳入了教育领域，虽然还不占主要地位。因为从客观上考察，当时自然科学尚不够发展，而古希腊、罗马著作中，自然科学的遗产也比较少。从文艺复兴运动本身来看，其主要的兴趣在于治人之学而非治物之学。他们的主攻方向不在于直接促进生产，而是在思想上、政治上谋求与封建地主阶级抗衡，反映在智育内容上，即偏重能直接为上层资产阶级服务的人文学科。

随后的新科学运动使科学和人文实现了黄金般的“联姻”，商业、科技和人文科学奇妙地融为一体。书籍印刷的普及、复式记账法的发明、新币兑换所的建立、贸易的改进和银行业的扩张，这些不仅需要由古希腊罗马文化培育的“新人”，更需要大量掌握实用知识的专业人才。因此，大学课程中不仅有古典课程，也有实用性的课程。职业教育并未受到过分贬低，可以说，这个时期的人文教育与职业教育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