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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创新的性质与类型

时间:2022-02-1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第一节 工程创新的性质与类型一 工程创新问题的提出当前,“创新”已经是一个耳熟能详的经济学概念。工程创新相对于技术创新究竟具有什么独特之处?要回答上述问题,需要从工程与技术的关系谈起。工程活动的基本“单位”是项目。对科学和技术来说,工程发挥“集成”的作用;而对产业和经济来说,工程又是其“基层单位”和“构成单位”。换言之,所有工程师都可以算作技术人员,但是,并非所有的技术人员都可被称为工程师。
工程创新的性质与类型_工程创新突破壁

第一节 工程创新的性质与类型

一 工程创新问题的提出

当前,“创新”(innovation)已经是一个耳熟能详的经济学概念。熊彼特最先确立了这一概念,并以此为起点建立了自己的经济理论体系。在他看来,所谓创新,就是“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在生产体系中引入生产要素的“新组合”。具体包括五个方面:引入新产品、引入新工艺、开辟新市场、控制原材料的新供应来源、建立新的企业组织。[1]其中,新产品和新工艺的引入可以被统称为“技术创新”,并被认为是经济发展的更为根本的因素。这样,相对于孤立的发明,技术创新作为技术的商业化应用过程,就具有了迥然不同的经济学意义。不过,与“技术创新”概念相比,“工程创新”还是一个新近提出的理论概念。那么,有必要创用“工程创新”这一概念吗?工程创新相对于技术创新究竟具有什么独特之处?

要回答上述问题,需要从工程与技术的关系谈起。从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来看,[2]科学是以发现为核心的人类活动,是对自然的本质及其运行规律的探索、发现、揭示和归纳,讲求真善美,追求真理;技术是以发明创造为核心的人类活动,旨在发明方法、装置、工具、仪器仪表等,讲求巧,追求构思与诀窍;工程是以构建、运行及集成创新为核心的人类活动,是按照社会需要设计造物,构筑与协调运行,讲求价值,追求一定边界条件下的集成优化和综合优化。可见,工程既不是单纯的“科学的应用”,也不是相关技术的简单堆砌和剪贴拼凑。工程活动的基本“单位”是项目。对科学和技术来说,工程发挥“集成”的作用;而对产业和经济来说,工程又是其“基层单位”和“构成单位”。

为了进一步明晰技术与工程的关系,不妨基于汉语世界和英语世界日常语言中的“技术”和“工程”两个词的用法,就技术和工程的关系再进行一点语义上的补充辨析。

在中文里,“工程”早已成了一个大众词汇。我们不仅说“三峡工程”、“曼哈顿工程”,还说“希望工程”、“菜篮子工程”、“形象工程”、“名牌工程”、“精品工程”、“211工程”、“五个一工程”等,不一而足。这里的“工程”显然等同于英文中的“项目”(project)或“计划”(initiative)——英文里的三峡工程是The Three Gorges Project,曼哈顿工程是The Manhattan Project,很难看到The Three Gorges Engineering或者The Manhattan Engineering这类表达,除非是我们中国人的“硬译”。在上述中文表达里,“工程”一词都不能被置换为“技术”,例如,我们不会说“三峡技术”、“菜篮子技术”、“希望技术”、“211技术”,等等。不仅如此,我们常说“技术转移”,但绝不会说“工程转移”;我们说“技术进步”、“技术发展”,不大会说“工程进步”和“工程发展”。这些例子足以说明,在中文里,工程不能化约为技术,技术也不能取代工程。尽管工程中包含着技术因素,但工程的综合性和目的指向性都要比技术明显得多。

“工程”在英文中的对应词是engineering,这个动名词衍生自动词engineer(建造、设计),两者都包含着行动(action)、做(doing)的含义,而这种涵意是中文“工程”一词所不具备的。比如,在英文中可以说“engineering this world”,或者“to engineer engineering education”等,但很显然,中文的对应表达肯定不会用“工程”这个词。就工程与技术的关系来说,在英文中,技术(technology)大体上属于知识和能力的范畴,但工程则是一个行动范畴。因此不能将“技术”用作动词,说“to technology this world”(技术这个世界)。其实,英文中的technology,按其希腊词源,来自techne(意思是art和craft)和ology(意思是word和speech),意思是对技能和手艺进行的言说或者理论化。另一方面,动词engineer包含着谋划、独创的意味,to engineer意味着to be ingenious,工程师们(engineers)所做的事情一般说来是ingenious(有独创性的)。事实上,英文中的ingenuity(独创性)和engineering(工程)以及法文中的对应词ingéniosité和ingénierie都有同样的拉丁文词根

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英国人说好的工程师或学生是engineer-minded,但绝不会讲是technician-minded,说他们具有engineered-eyes,但肯定不是technicaleyes,估计这是工程的整体性和独创性在起作用。另一方面,找工作的人会形容自己想要找一份technical(有技术成分的)job,而不会讲自己要找一份engineering job,则可能意味着后一种表达太“不具体”。总的看,要成为一个好的工程师,你就必须是一个好的技术人员,但是,一个好的技术人员未必就是一个好的工程师。换言之,所有工程师都可以算作技术人员,但是,并非所有的技术人员都可被称为工程师。例如,棉纺工人、车间工人和飞行员等都是技术人员,但他们并不进行工程意义上的组织、设计和规划,因而他们都不是工程师。正是“组织”、“设计”、“规划”这类含义将工程从更为一般性的技术活动中筛选了出来。[3]

从上述比较可以看出,尽管中英文表达存在着一些差异,但两类表达都体现了工程具有相对于技术的独特之处,两个概念在不少情况下难以互换使用。因此,在技术和工程的关系上,至少可以概括如下几点:(1)工程负载着明确的目的,本身就蕴含着规划、谋划的意思,是手段和目的的综合体,而技术基本上等同于手段;(2)工程的本源是机巧、谋略和行动,技术的本源是技能和知识(know-how);(3)工程可以是静态的物质化的存在,技术则只能是体现在人体、书本和物质现实中的非物质化的知识和技艺;(4)工程是各类技术的集成,没有技术就没有工程,如果说技术“引导”和“限定”工程,那么工程则“选择”和“集成”技术,没有工程的选择作用和聚焦作用,技术也就失去了发挥作用的舞台。

既然“工程”不同于“技术”,那么“工程创新”似乎也就不能等同于“技术创新”?

其实,从词源上看,“工程”本身就意味着创新。世界上没有两项完全相同的工程,没有创新,就没有工程。即便从技术角度看,有些工程可能没有什么新意,但如果在特定地域建起一座常规的桥梁、大坝或核电站为一方百姓造福,改变了当地人民的生活方式,那么,这项工程无疑就是一项创新,因为它具有创新的内涵——熊彼特意义上的“创新”内涵。

这一点,已经可以表明,作为创新的“工程”或者“工程创新”与技术创新的确有所不同。工程创新中可以包含技术创新,但也可以不包含技术创新,毕竟许多工程从技术层面看,不过是一种简单的复制。当然,在很多情况下,要完成一项工程,既需要进行组织创新,又需要进行技术创新,这时的工程创新就是技术创新和组织创新的统一体。例如,三峡工程建设,既需要应用大量的新技术,又需要通过移民等方式创造性地解决当地居民的生活问题。那些具有深远意义的“工程创新”,则往往是那些建立在全新科学和技术基础之上并最终开辟新产业空间的工程创新。

从另一方面看,当前国内外对技术创新的研究已经相当深入。人们不仅研究作为“发明的首次商业化应用”的孤立创新,而且研究技术创新牵涉到的方方面面,比如技术系统的变革和技术—经济范式的转型、创业投资、产业演化过程、技术创新与组织创新以及制度创新之间的关系乃至国家创新系统,等等。既然如此,在这样一个大视野下来看技术创新,似乎又可以将工程创新纳入到技术创新的名下进行研究,似乎可以将工程创新看做技术创新的一个环节——工程化过程或者工艺创新过程。那么,又为什么要别出心裁,创用“工程创新”的概念呢?我们的回答是,用“工程创新”一词来表达工程过程中的创新,可以引起人们对“工程创新”独特之处的特别关注,而这一点正是制约我国创新问题有效解决的瓶颈因素。对此,后面还要重点加以分析。

基于上述考虑,我们可以将工程创新理解为人类利用物理制品对周围世界进行重新安排的过程,是一个通过问题界定、解决方案的提出和筛选、工程试验和评估、实施和运行等环节,试图使知识和社会力量物质化的过程。正是通过这个过程,技术因素、社会因素和环境因素等彼此关联而成为一个复杂的系统。换言之,作为一个异质要素的集成过程,工程创新中往往包含着技术创新和社会发明,这个过程的重要产物就是一个具有新质的“工程系统”和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出现。

总之,工程活动不但涉及人与自然的关系,而且涉及人与人、地区与地区、个人与集体等不同层次的利益关系,涉及整体性、全局性和抽象性的哲学问题。工程创新具有许多不同于技术创新的特点和内涵,因而应该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对象。从现实针对性上来说,工程创新这一概念则可以用来澄清人们在创新活动上的种种认识误区。因此,在思想、理论和政策研究方面,必须大力加强对工程创新的研究,使工程创新成为创新研究领域的一个新主题。[4]

二 工程创新的性质

1.工程创新的集成性

工程既不同于科学,也不同于人文,而是在人文和科学的基础上形成的跨学科的知识与实践体系,具体体现为以科学为基础对各种技术因素、社会因素和环境因素的集成。既然如此,工程创新者所面对的必然是一个跨学科、跨领域、跨组织的问题。工程创新不但意味着人与自然的关系的重建,而且意味着人与社会的关系的重建,工程创新过程就是技术要素、人力要素、经济要素、管理要素、社会要素等多种要素的选择、综合和集成过程。那种仅仅把工程活动解释为单纯的“科学的应用”或“技术的应用”的观点是对工程本性的严重误解。因此,可以说,集成性是工程创新的基本特点。

工程创新的集成性突出地表现在两个水平或层次上。第一个层次是技术水平上的集成。在科学领域中,科学家常常要进行单一学科的科学研究;可是,在工程领域中,任何工程都必须对多项技术、多种技术进行集成,不可能存在只使用单一技术的工程。如果没有技术的集成,任何工程的设计和实施都是不可能的。第二个层次是工程的技术要素和工程的经济、社会、管理等其他方面要素的集成,这是一个范围更大和意义更加重要的集成。在理解和把握工程创新这第二个层次的集成性时,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在工程创新活动中,社会因素常常具有核心的重要性,正确认识、处理技术要素和经济社会要素的关系常常是工程创新成败的关键。

鉴于工程创新的集成性,在解决人类面临的复杂的大尺度的现实工程问题时,只有将科学知识、技术知识、财务知识、营销知识、法律知识、美学知识乃至人类学知识等整合进工程之中,只有在工程创新中实现各类利益关系的调和、各类社会因素的整合,只有在工程创新中做到人、技术与自然环境的和谐共存,才能通过工程创新创造出令各方满意的“优质工程”。

2.工程创新的社会性

工程创新是一个社会过程。工程创新不仅是“技术性”活动,更是“社会性”活动。工程创新不但具有经济发展方面的意义,而且还直接影响到人与人关系的和谐、影响到和谐社会的构建。实际上,当前许多“不和谐的声音”——如严重的工程事故、拖欠农民工工资等——都是从工程活动和工程领域中“传出来”的。所以,工程创新不仅直接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发展格局和国家的整体实力,而且直接关系到人民的切身利益和可持续发展问题。成功的工程创新能够造福人民,而失败的工程创新则可能破坏环境、危害民众、殃及后代。我们应该深刻认识到,工程不仅是经济工程、技术工程,也是社会工程、生态工程。因此,必须在工程决策与实施中处理好多方面关系,充分考虑社会、经济、文化、自然、伦理等一系列因素。只有这样,才能使每项工程都成为建设和谐社会的一块基石。

工程创新的社会性还表现在,孤立的工程人才是无法发挥作用的,工程人才(包括工人在内)必须组成集体和团队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工程师、工人、管理者和投资者是四类最基本的工程人才,各有其不可缺少和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其中,工程师(包括研发工程师、设计工程师、生产工程师等)是工程人才的中坚力量,他们在工程活动中常常发挥着基础性作用。

工程活动和工程创新还是价值导向的过程,工程活动必然要触及广泛的价值和利益关系。工程活动不仅必须充分考虑技术可行性和经济效益,还必须充分考虑环境效益和社会效益。如果不考虑环境和社会效益,不充分考虑一项工程直接和间接触及的多方利益,不仅工程本身是不合理的,而且有可能因为遭遇各种阻力(如公众的强烈反对)而导致工程失败。目前已经有人提倡工程活动中要有公众参与,认为应该在工程活动中体现对公众的尊重和民主原则,促进多种价值观的交流,这样做,不但可以使公众通过参与而增加对工程的理解,而且有助于建立有效的监督约束机制。

3.工程创新的建构性

如果说,工程创新是一个异质要素的集成过程,那么这些被集成的要素对于创新者来说并不是给定的、随意可用的,只有当这些要素被识别、被认知、被调动、被转译(translation)进行动者网络(actor network)之中,才能发挥作用,而这些调动和转译同样不是随意的、单向的,而是一个双向的、多向的相互作用过程。行动者网络就是多向冲突和协调的产物,因此,从行动者网络理论的视角看,工程创新也是一个行动者网络的建构过程。在这里,随着工程创新行动的展开,一个包括人和非人行动者的行动者网络将脱颖而出,行动者就是构成这个网络的异质实体。

在行动者网络的形成过程中,“转译”发挥着关键作用。转译是一个行动者通过相关机制和策略识别出其他行动者或要素,并使其彼此关联起来的过程,由此,每个行动者都建构一个以自己为中心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他所力图联结并使其依赖于自己的各种元素的一个复杂的变化着的网络。[5]转译是一个运用策略的过程,通过转译要使别人接受自己的问题界定,使别人确信需要解决的仅有的问题就是自己的方案所设定的问题,确信遵照自己的安排,工程就能取得成功,从而接受自己的开发议程,加入到技术开发中来。如果每个相关实体都被说服认可这个计划,那么转译就成功了。每个实体都在行动者网络中扮演自己的角色,在网络中都发挥着不可或缺的特定作用。而每个行动者要想发挥作用,必须调动其他行动者,形成自己的网络,而且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与其他行动者讨价还价的能力。

因此,工程创新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创新者的策略。工程创新过程始终就是一个利益冲突和相关行动者彼此斗争的过程。需要思考的关键问题是:要说服谁?被说服的人的抵抗力有多强?应搜集什么样的资源?创新计划应做什么样的转变?创新计划是否被看做黑箱而不被质疑?如果被一些行动者质疑,又应该做什么样的转变?[6]可以说,工程创新方案的确定,各个子问题的分解,相应角色的招募,行动者网络的产生等,都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对于工程创新的决策而言,民众往往是工程创新的利益相关者,是行动者网络中的一员,他们有权利参与影响他们切身生活的重大工程创新的决策和实施过程。既然如此,工程决策对公众而言就不应再保持为一种黑箱,社会应鼓励社会群体真正作为有资质的“行动者”,介入工程评估活动,从而促成重大工程创新决策的民主化,从根本上将未来可能发生的利益冲突尽量解决在工程实施之前,尽量消灭在萌芽之中。

在这样一个对异质要素进行集成的过程中,需要匹配各种要素,需要调和各类要求,需要进行复杂的权衡。可以说,“权衡”(trade-off)是工程的生命,工程决策者和工程师必须懂得在物理的、生物的和社会的因素之间进行权衡,这里并不存在一个理性的程序和最优解。

4.工程创新的稳健性

任何创新都是一个不确定的过程,工程创新也不例外。但是,与通常的技术创新不同,工程创新总是要求最低限度的不确定性和最大限度的稳健性。这是因为,工程创新活动往往涉及面较大,一旦失败,就极有可能造成永久性的、不可逆转的社会创伤和环境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力求稳健就成了工程创新的一个必然要求。

其实,工程创新面临着很大的结构约束,正是这种结构约束使得工程创新不能走冒进的路线。根据社会学家吉登斯(Anthony Giddens)的结构化理论,工程创新实际上发生在特定的结构之中。所谓结构,是指社会再生产过程中反复涉及的规则和资源。正是这些规则和资源在日常生活中相互交织,带来了社会整合和系统整合,构造了人与人彼此互动的时空区域,带来了人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惯例。惯例形成在人们的实践之中,并能通过反复实践而在人们的意识中促发一种指导人们行为举止的实践意识,使人们反思性地监控自己的行为,为人们提供本体性安全感和信任感。[7]这样,一方面,社会场景的固定化,使得社会场景成为无意识的背景,成为黑箱而不被质疑,人们就可以一心创造基于这个平台的新事物,营造新的生存空间;另一方面,如果人们质疑生存的本体基础,意识到固化本身带来了问题甚至灾难,这也将引导人们反思当下的工程,进行更深层次的创新,包括工程创新。因此,工程创新就意味着打破惯例,创造出新的生活形式,创造出新的语言,而根本性的工程创新,更是一个打破结构、重建结构的过程。它的执行将重新构造我们的时空感觉,它的完成将带来一种时间和空间的“区域化”。它把人的社会活动场景“固定化”,通过工程的运行促发日常生活中惯例的形成,从而使人的实践意识固定在特定的客观场景之中。

如此看来,工程创新的过程,是一个形成新的生活常规、新的时空区域、新的语言和新的社会系统的过程。换言之,从事工程,就是从事一种生活的建设;建构一项工程,就意味着营造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既然如此,当然需要最大程度地保证工程创新的可靠性。为了做到这一点,面对当今复杂的工程系统的建构,人们往往首先采用计算机仿真等新的虚拟实践手段,在赛博空间中进行集成,通过模拟自然界、模拟工程系统、模拟社区,进行大尺度工程系统创新的试验和评估。这样,通过虚拟的规划、设计、建造、评估,而后再进行实际的建造和集成,就会降低工程创新的总体风险和不确定性。另一方面,鉴于当今的工程系统往往具有复杂性、混沌性和离散性,其运行后果甚至从理论上来说都是不可预见的,[8]人们正在进一步考虑工程系统设计的原则,以便能够做到当工程创新失败时,不至于造成重大灾难,不至于因为一个地方的失灵而一下子影响全局。人文主义者芒福德(Lewis Mum-ford)等人反对巨型机器的一个原因,就是巨型工程系统的不可控性。[9]随着知识的增长,随着工程设计准则的改进,这种“不可控性”本身可能也在演化——过去是巨型工程,现在看来可能微不足道;现在的巨型工程,可能在过去不可想象。可以期待的是,人类进行工程创新的能力将会不断改进,人类驾驭自然的能力能够不断提升。

在工程创新过程中势必要认真关注工程创新的集成性、工程创新的社会性、工程创新的建构性和工程创新的稳健性。对工程教育来说,就应该采用系统的教育方法,练就工程人员的整体思维能力,使他们具备跨学科的知识背景,具有深刻的人文关怀,使得未来的工程师们能够承担起自己的一份责任,谨言慎行,对工程的社会后果保持敏感。

三 工程创新的类型

工程的类型多种多样。不同产业、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规模的工程,往往具有不同的“边界条件”和“进步目标”,在工程创新方面的具体表现和特点也会有很大不同。例如,航天工程、基因工程领域和建筑工程、矿山工程领域的创新表现和创新特点显然有很大差别。在认识、管理、评价不同类型的工程创新时,当然应该注意到这种差异。

1.从系统的角度看工程创新的类型

工程创新不是凭空发生的,它往往是参照现有的工程系统来展开的,而这种工程层级系统包含着材料、元器件、装置、子系统、宏观系统等不同的层次。这些层级之间在一定程度上是可分解的(decomposable),因而各个层次可以进行相对独立的工作。由此看来,根据创新程度,可以将工程创新分为四类:工程系统的移植创新、工程系统中的孤立创新、工程系统的全面创新、工程系统的替代创新。

所谓工程系统的移植创新,是指将其他地方由他人建立的工程系统移植到本地,来满足当地人们的需求。例如,模仿国外发展起来的地铁交通系统,在本地建立类似的地铁系统。这可能在技术方面并没有任何新的东西,但的确为当地带来了全新的发展机会。所谓工程系统中的孤立创新,是指在现有工程系统总体上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对系统内部的特定环节进行创造性重构。例如,在电照明系统本身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对系统中的发电环节进行更新,发展出全新的效率更高的发电设备。所谓工程系统的全面创新,是指对工程系统本身进行全面变革,使之升级换代。例如,从交流输配电系统变革到直流输配电系统,就意味着工程系统的全面变革。所谓工程系统的替代创新,是指建立全新的工程系统,来替代现有工程系统的功能,并带来全新的功能。例如,爱迪生电照明系统对煤气照明系统的替代。

工程系统有两种类型:一类是松散组合的工程系统,如交通系统、空中交通管制系统;另一类是紧密组合的工程系统,如飞机。尽管两类工程系统在四类创新的发生和发展机制上会有所不同,但是这些创新中的绝大多数,都位于底层和中层位置,如新材料、新装备、新器件、子系统的开发等,而与此同时,高层系统保持着稳定状态。反之,如果高层系统发生了变革,就将成为具有重大经济社会意义的宏观工程系统创新。19世纪后半叶,美国的煤气照明系统被爱迪生的电照明系统所取代,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在人们的心目中,一提起爱迪生,自然就会想到他是一个发明家,仅在美国就拥有千余件发明专利。不错,爱迪生的确做出过很多发明,但是,爱迪生的伟大,不仅仅在于他进行了许多孤立的发明,不仅仅在于他能够将特定发明转化成一件件的产品,更在于他是新的工程系统的创建者,在于他的每项发明都是基于对社会—工程系统的深刻把握来进行的。在他主导的创新活动中,科学的、技术的、经济的、社会的、政治的因素都被考虑在内;用户、供应商、竞争者、政府、议会、技术工人的培训等,都被一一安排。[10]可以说,爱迪生是一个工程系统的创新者,是一个推动技术经济范式转型的创新者。

就此而言,提出“工程创新”概念的一个重要意义,就在于建立工程创新的系统观念,引导人们对复杂的工程系统之根本变革的关注。其实,大尺度工程系统或者技术—社会系统(交通、保健、能源、通讯等)是21世纪工程创新的重要对象,它们都是跨学科的综合性工程问题。在这里,蕴含着最为重要的工程创新机会。

当前,大多数工程技术人员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工程系统的中观或微观层面,因为这容易取得即时收获、“立竿见影”的效果——结果清楚、正面收获容易、失败的风险小。这很正常。但是,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更为重要的事情,则是将注意力从中观转向系统和宏观系统,并基于新的技术发明寻找根本性变革或替代现有宏观工程系统的机会。[11]所有这些,都需要政府、企业和大学的携手参与。一些宏观工程的创新,甚至超过一个国家的边界,如全球定位系统、太空开发系统等,则需要国际合作。

2.从产业角度看工程创新的类型

工程创新具有明显的产业特性。根据产业特点,可以将工程创新分为采集领域的工程创新、装配制造业领域的工程创新、非装配制造业领域的工程创新、建造领域的工程创新以及保障领域的工程创新等类型。

采集领域的工程创新,具体包括探测工程、采油工程、采矿工程、海洋渔业工程等领域的创新,这类工程创新强烈依赖于供应商的设备创新,其直接目标是提高自然资源开采的能力和效率。

装配制造业领域的工程创新,具体包括汽车制造、飞机制造等装配行业领域的创新,其主要特点是支撑大量生产体制的工艺创新。通过工程创新和长期生产实践产生的组织化了的难言性工程知识,是这类产业赢得长期竞争优势的关键所在。

非装配制造业领域的工程创新,包括水泥、玻璃等行业的工程创新,其创新焦点主要不在产品本身,而在于对连续加工过程的设计、组织和建构。

建造领域的工程创新,包括造船、大坝、桥梁、建筑等领域的工程创新,其突出特点是单件产品的创新设计和建造。在这类创新过程中,用户和建筑商之间的密集互动对于创新的成功十分重要。

保障领域的工程创新,主要包括交通领域、通信领域、金融领域的工程创新,其焦点是对物流、人流、信息流和资金流的传输方式进行重构,从而为其他工程领域的顺利运行提供更加强大的支撑和保障。

鉴于工程创新具有突出的产业特点,因此,在认识、管理和评价不同类型的工程创新时,就应该建立不同的工程创新评估体系和专业指标体系,而不是用同一种模式、同一套指标机械地进行衡量,否则就会出现某些误导性认识,甚至使工程创新沦为形式主义或空洞的口号。

3.关于突破性工程创新和渐进性工程创新

根据创新的“性质”和“程度”,可以把工程创新活动划分为“突破性”创新(或“革命性”创新)和“渐进性”创新(或“积累性”创新)两大类型。

“突破性”工程创新是一个打破旧结构、再造新结构的过程,它的实现将对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要影响,会重新构建人们的时空感觉,必然会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然而,在另一方面,也必须注意,更多的工程创新是通过“渐进性”的积累、逐步改进和完善等过程实现的——这也是一个被历史反复证明的真理。在创新过程中,由于工程具有集成优化的特征,需要不断优化或改进,因此,渐进性创新同样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这个日臻完善的集成优化过程中,某些单元过程的小创新、小革小改,如果从单个技术来看,它们的很多进步都不一定具备特别振奋人心之处,但是通过诸多单体技术的集群性进步并经过合理组合、集成优化达到一定水平后,也会出现“改型”、“换代”的工程创新效果。“渐进性”创新也能够通过积累效应而产生重大的经济社会效果和历史性影响。

因此,在开展工程创新活动时,既要重视突破性的创新,也要重视渐进性、积累性的创新。必须正确认识突破性创新和渐进性创新的意义和价值,正确处理突破性创新和渐进性创新的相互关系,这既是一个理论问题,同时,更是一个需要在理念和政策层面上把握好的现实问题。那种轻视渐进性创新重要性的观点在理论上是错误的,在实践上是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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