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待旦”的马祖

跟金门、小金门一样，南竿岛上弥漫着昔日的战场气氛。直至今日，仍在南竿街头不时看见穿迷彩服的台军官兵。有一回，我正坐在计程车上，司机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之后跟我商量：“有一个‘阿兵哥’，是我的老主顾，要从部队到南竿机场，让他搭一下车吧！”原来，这里的计程车还时兴搭载。入乡随俗，我也就答应了。

司机把计程车开到一座山的山腰，我见到岔道上横着一条铁链，铁链后的石碑上刻着“大炮连营区”字样，还有持枪的岗哨。一位军人招了招手，然后就上了计程车。大约10多分钟之后，就到达南竿机场。军人塞给司机一张100元新台币，跟我说了声对不起，就下车了。

南竿机场比北竿机场大，有一条长1580米宽30米的主跑道及一座直升机坪，于2003年1月23日启用，启用的时间比北竿机场晚。

在南竿岛除了经常遇到军人之外，在公路两侧常可以看到暗堡、地堡、碉堡、铁丝网之类。

在马祖，驻守部队最多的时候有加强步兵师两师，独立炮兵营四营，高炮营两营与民众自卫队5个营，总共约4万人，其中三分之二驻守在南竿。

在北竿岛的最高峰壁山上，我看见那里刻着蒋介石的题字“枕戈待旦”，那石碑不算大，相当于一张乒乓桌面。在南竿，我刚在福澳港走下“小白船”，就远远看见“枕戈待旦”四个大字，白底红字，非常醒目。那字是镶在山上一幢横向长方形的5层大楼的整面墙上，那面墙足足有2个篮球场那么大！

1958年1月，蒋介石视察马祖，写下了“枕戈待旦”四个字，诚如他在视察金门时题写了“毋忘在莒”一样，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反攻大陆”。

从外表很难看出，如同巨大的溶洞的北海坑道就“埋伏”在对面的山坡之下

我来到蒋介石题字处，那里叫“蒋公纪念园区”。除了“枕戈待旦”四个字之外，那里还高高矗立一座蒋介石铜像，面朝大陆——蒋介石当然是站立在那里，而不是坐在椅子上。

跟蒋介石相比，蒋经国来马祖的次数就很多。在“蒋公纪念园区”不远处，有一座两层的宫殿式建筑，名曰“经国先生纪念堂”。台湾人通常称蒋经国为“经国先生”，所以纪念馆也就叫“经国先生纪念堂”。纪念馆的底楼有蒋经国的坐姿铜像与遗嘱，而二楼则为文物史料，展示蒋经国多次视察马祖的照片。

跟金门一样，原本是军事禁区的马祖的地下坑道如今有一部分也对外开放，成为旅游景点。

那天，我乘坐计程车来到南竿岛东北角的摩天岭（其实海拔只有172米）俯瞰南竿岛之后，来到八八坑道。八八坑道原是为了防御而在花岗岩中凿出来的地下坑道，如今坑道入口处两侧，堆满了成排成排的酒坛。在八八坑道旁边，便是马祖酒厂。原来八八坑道现在“和平利用”，成了酿酒的好场所。“八八坑道酒”，如同金门高粱一样，跻身于名酒行列。

南竿岛上规模最大的坑道是北海坑道。北海坑道是人工在花岗岩中开凿出来的巨大“溶洞”，从台湾驶来的运输船可以驶进洞里，装卸货物。马祖驻军的补给，靠台湾本岛供应。在战时，北海坑道就成了马祖驻军的生命线。

就坑道、军营、碉堡、铁丝网而言，“枕戈待旦”的马祖的战场风光跟金门不差上下，但是我发现有两处明显：一是马祖没有金门的“特产”——用炮弹壳制成的钢刀，二是马祖没有被枪弹、炮弹打得千疮百孔的墙壁。

这似乎表明，马祖虽然地处“最前线”，却没有发生过激烈战斗，不像金门那样既曾经有过古宁头那样的殊死战斗，也有过1958年“8·23”炮战期间倾泻而下的成千上万的炮弹。

马祖是幸运的。阴差阳错，马祖躲避了3次战祸：

第1次是前面已经写及的，1949年秋日，正当中国人民解放军准备攻击立足未稳的马祖的国民党守军时，由于金门战役失利，放弃了进攻马祖的计划。

第2次是在1955年，粟裕制订了攻取马祖的详细计划。

华东军区副司令员粟裕，受命负责解放台湾的全面工作。他在1955年8月31日写了《关于马祖作战准备工作的检讨》，内中指出：

自浙江沿海各岛解放后，军事斗争重心已移至福建。因此，1954年8月13日军委颁布的“关于对台湾蒋匪军积极斗争的军事计划与实施步骤”中规定于1956年底以前完成解放马祖岛、1957年底以前完成解放金门岛的作战计划，可能相应地提早完成。故于今年3月5日建议军委今后以解放马祖岛为下一步军事斗争的目标，并争取于9月底以前完成一切作战准备部署。经军委3月9日批示“同意先打马祖部署”，我们遵即开始各项准备工作。南京军区研究后，于4月15日提出：“全面地进行准备，实施时采取逐岛进攻的作战手段并准备先攻占高登或同时攻占高登与北竿塘，尔后再攻占南竿塘”（马祖列岛由高登、北竿塘、南竿塘即马祖本岛及青澳屿四个岛组成）的作战准备部署，而将作战的具体组织与指挥工作交由福建军区负责。

粟裕提到的高登岛，原名下目岛，面积约1.84平方公里，位于马祖列岛东北，距大陆9公里。北竿塘、南竿塘，亦即北竿岛、南竿岛。

粟裕还这样写及：

当时我以三个杯子在桌上排成梯阶队形表示：如果先打高登情况进展顺利，美帝又不敢出面干涉时，则可以接着打北竿塘，再而南竿塘。如情况不利，应以准备打北竿塘或南竿塘的第二、第三梯队增援第一梯队，用以巩固高登，反击敌之反扑。

可见当时粟裕制订的攻取马祖的计划，已经非常详尽。粟裕的这一攻取马祖的报告，经彭德怀阅，报毛泽东主席。毛泽东批语：“已阅，退粟裕。”此外，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陈毅、邓小平，也都审阅了粟裕的这一报告。

由于考虑到1955年4月在印尼召开的万隆亚非会议领导缓和局势，为保持台海平静，没有实行攻取马祖的计划。

第3次是在1958年，马祖上空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当时国民党方面是这样记录马祖战况：

8月8日，中共空军的王牌战机米格十七，首度以百机大编队进入马祖领空侦巡，前后历时长达三小时许，马祖群岛竟日长鸣空袭警报。

8月9日，四架米格十七自东大岛西南方低空飞过。次日，我军海军与四艘中共高速炮艇在白犬、马祖间海域发生拂晓遭遇战。

8月14日，国共空军于马祖领空三度冲突。

8月15日，北茭半岛的中共重炮兵群，向马祖列岛射击十七发杀伤弹；入夜后，中共首度派遣喷射轰炸机群分批进入马祖领空，该夜马祖岛群计发布夜间空袭警报七次。

8月16日拂晓前，超过两百架的中共各型军机于福建前线行大编队巡航。

8月18日，马祖西南四十海浬的中共最大空军基地龙田机场，正式启用，各型军机起落频频。

8月19日，中共空军再以百机大编队进入马祖领空侦巡，该日马祖岛群发布九次空袭警报。

8月20日，两架米格十七贴着海面低空弛至南竿岛上空，旋即爬升呼啸而去。

8月21日，中共空军又以百机大编队进入马祖领空侦巡，该日马祖岛群发布六次空袭警报。

8月22日，米格机群再临马祖，我守军发布三次空袭警报；同日，中共重炮兵群向白犬列岛射击十八发榴弹。

8月23日，马祖群岛又遭大批米格机群威胁，全日发布八次空袭警报。

这一系列动作，似乎表明中国人民解放军打算攻取马祖，台湾急忙调兵前往马祖。就在马祖警报频响、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金门方面却风平浪静，平安无事。

终于在8月23日下午六时，中国人民解放军设于金门岛群对岸的342门巨炮发动对金门的地毯式的炮轰，这便是著名的“8·23炮战”。金门守军措手不及，3位金门防卫副司令在第一轮炮轰中丧生，国民党政府的“国防部部长”俞大维及金门防卫司令胡琏差一点命归黄泉！

至此，蒋介石才明白，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击马祖是假，炮轰金门是真，用的是“声北击南”之策。

在万炮齐轰金门之后，马祖也就走出了战争的乌云。马祖在“8·23炮战”中只受到零星的炮轰，所以也就没有那么多炮弹壳用来打造钢刀了。

也正因为这样，马祖在两岸对立时虽说地处战争的最前沿，百姓却过着相安无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