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论与唯理论

有必要先简单回顾一下17世纪的经验论和唯理论之争。唯理论的创始者是笛卡尔，其意义在于重建了哲学基础:“他是一个彻底从头做起、带头重建哲学的基础的英雄人物，哲学在奔波了一千年之后，现在才回到这个基础上面。”^[5]其普遍怀疑精神首先指向的就是经院哲学，除了经院哲学的知识体系外，哲学、逻辑学、经验常识甚至是数学知识等在他看来都是值得怀疑的，而唯一不受怀疑的就是怀疑的主体在怀疑这件事，由此确立“我思故我在”这条形而上学的第一原理。从这条原理出发，通过演绎法建构起人类知识的整个大厦甚而包括上帝。由此，笛卡尔建立的主体性哲学证明了并不是上帝创造了人，而是思维的主体通过演绎推理得出了上帝。虽然笛卡尔迫于欧洲大陆强大的宗教权势最后不得不搬出上帝，但是上帝不再具有中世纪的创世作用。笛卡尔的问题在于没有完满地解决身心关系，其二元论在后继者斯宾诺莎那里发展为一元论，即神就是自然。自然界的万物就是神性的表现，神不但不再能够干涉自然、不再具有人格的精神，而且本身成了自然。斯宾诺莎的泛神论和英国的自然神论影响了18世纪法国的无神论。唯理论之后在莱布尼茨那里获得比较成熟的形态，抽象的实体被多样化的单子所取代，单子论相对于自然这个实体突出了主体的自由。但是像笛卡尔一样，莱布尼茨也把主体性的自由思想掩盖在上帝的名义之下，即对于如何保证单子之间的和谐，他诉诸上帝这个“大阴沟”，从而使唯理论走向“神正论”。唯理论的这种独断论直到经过休谟的怀疑论而在康德那里才被打破。休谟的怀疑论的前身是经验论，经验论相较于中世纪经院哲学的玄思而更注重于感觉经验。经验论的鼻祖培根强调对事物的观察，在此基础上形成著名的归纳法。到了洛克那里，经验论得到了系统的说明，《人类理解论》驳斥了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论，提出了人类的知识来源于感觉和反省，而感觉获得的知识是第一性的，反省获得的知识是第二性的，但是不管是感觉还是反省获得的知识都是属于简单观念，而简单观念是自然界给予人的心灵的。这两个派别由于各执一端，造成了唯理论最后走向独断论，经验论最后走向怀疑论。但他们的思维方式对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按照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所言:“法国唯物主义有两个派别:一派起源于笛卡儿，一派起源于洛克。”^[6]

由此可见，唯理论高举理性大旗，经验论牢牢抓住经验观察，但其宗旨都在于高扬人的主体性，把人从神学束缚中解放出来，和自然界形成新的认识关系。纵观哲学史，从古希腊哲学到经院哲学，继而到近代哲学，就是一个不断地将人从自然界提升出来的过程。古希腊哲学着重于探索人之外的宇宙，研究客观世界的本源、始基，称之为本体论研究。中世纪经院哲学转向对神灵——人自身的虚幻反映——的研究，人处于神学的束缚之下。近代的认识论哲学转向人本身的认识能力和思维方式，采用唯理论的演绎法或者经验论的归纳法，高扬主体性。从培根的《新工具》到洛克的《人类理解论》，从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到莱布尼茨的《人类理智新论》，无不是从认识论的角度探讨人和自然的关系，把人从神的从属性中解放出来，只是唯理论发展到莱布尼茨那里，却诉诸了神正论。经验论发展为把培根的物质系统化，走向了机械论，霍布斯哲学是这方面的代表，晚期经验论则对人类是否能够建立普遍的知识持怀疑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