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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因果关系生成

时间:2022-09-0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玻尔的互补原理之所以具有普遍意义的认识论功能,在于科学探索本质上是哲学信仰和生存价值体系的探索,更因为科学探索本质上是人性的探索和人性能力的探索。玻尔的互补原理,就是对严格的因果决定论的扬弃,宣扬一种互补的非决定论思想,这的确是一种普适于人类生存运动的认识论。

玻尔的互补原理之所以具有普遍意义的认识论功能,在于科学探索本质上是哲学信仰和生存价值体系的探索,更因为科学探索本质上是人性的探索和人性能力的探索。因此,当一种从根本上突破了作为科学传统的哲学信仰和生存。价值体系框架的那种科学理论,自然成为拆除旧有的认识论思想的利器,并以此展布一种全新的具有普遍意义的认识论思想。无论是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还是玻尔的互补原理,都共同揭示了对原子客体的量子描述过程中的主客体不可区分的存在性,并同时进一步指出了主客体的量子描述现象来源于主体和观测工具对原子客体的不可避免的武断干扰所致,从而指出了物理实在的纯粹客观性、主客体之间的可分离性和人类探索物质本质、探索宇宙世界的终极规律和终极奥秘的可能性和必然性等最为基本的认识论佯谬。因为测不准原理和互补原理指出,物质的终极本质、自然宇宙的终极规律永远都只是人自身的主观预设,在事实上没有终极本质与规律,有的只是人类自身的新陈代谢,并由此演变出来的用以武装他们此在生存的认识工具(技术和智力)的不断鼎新。进一步看,“经典”物质观念的谬误生成的根源,恰恰在于人类对终极本质和终极规律的预设,以及由此预设所激扬起来的那种永恒性的眷念。在对这种永恒性的眷念的不断发酵的历史进程中,人类坚信有终极本质和规律的存在,但与此同时又不绝对相信前人的探索是真正地揭示了这一终极本质和规律,因为前人们使用的工具(技术的、智力的和情感的)都不一样,所以,人们更多地自信于自己的超然性和非凡性,因而,每一个时代的人们都从自我出发,同样操起不同于前人的工具而指向物质,指向宇宙世界而展开探索,并得到恰如自己所预设的那样的结果。于是,人们总是在欢呼自己所认识和把握的概念、观念是物质的终极本质,是宇宙的终极规律。在这样一种盲目的自信信念的支配下,人类一代一代地以至无穷地处于探索的苦辛和陶醉的欢乐的夹缝中生存消长。因而,透过测不准原理和互补原理,我们将清醒地看到,所谓的终极本质和客观规律恰恰不是物质和自然宇宙,而是人化的生存工具本身的域度性,这种人化的生存工具所呈现出来的域度性,恰恰展布了人的此在生存的人性域度。海森堡与玻尔的区别在于:测不准原理特别强调,由于此在生存的人性域度和工具域度彻底地导致了我们观测事物的非精确性。因而,在人的世界里(人的世界就是一个“看”的观测的世界),纯粹客观的事物、本质、规律都将不存在。互补原理则强调,原子客体的量子运动过程中波粒二像的互相补充方式,构成了完备的认知描述,并进而将其互补原理推广到宏观领域,揭示人类生存的互补现象。因此,在人的视野里,看待不仅从来没有纯客观的事物、本质、规律的存在,而且从根本上难以找到谁决定谁,谁支配谁的事物。更为重要的是,事物的生发、延续和消长运动,根本不存在着一种单向的、片面的、直接的因果循环关系,诸如物质决定精神,抑或意识决定存在这样的关系。测不准原理和互补原理从两个方面入手(非客观性和非决定性)直接捣毁了经典物理学的哲学基础,即严格因果决定论和绝对的客观实在论。

正是在这一深刻的哲学认识论层面上,爱因斯坦才发动了对量子理论的哥本哈根诠释的挑战。他首先对准了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试图揭露出测不准原理这一理想实验的非自治性毛病,他坚信有一个离开知觉主体而独立存在的外在世界必然构成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基于这一朴素的信念,爱因斯坦坚持认为测不准关系是由于量子力学主要的描述方式的不完备所造成,它也由此限制了我们对客观世界的完备认识,因此只能得出不确定的结果。然而,接二连三的实验对垒和论争的结果证明,不论设想出什么样的实验装置,只要一进行深入分析,就会发现它最终仍然要服从测不准关系。这样一来,爱因斯坦被迫放弃了对量子理论内部逻辑自治性的诘难,转而发起了对量子理论的完备性的进攻,著名的“爱因斯坦光盒”和EPP悖论,则标识了量子风云中最为艰苦卓绝并壮怀激烈的两大攻守战役。当我们再次回顾这两大战役,发现他们完全超出物理学范围而上升到了哲学领域,展开了对支撑人类生存价值体系的基石即哲学信仰的论战。这两次论战的结果仍与第一次一样,以量子理论坚守住了阵地为结束。爱因斯坦也在一再的败北中真诚地承认“放弃严格的因果性在理论物理学领域获得了成就”,但他仍然觉得“要最后放弃严格的因果性,在我是非常难以忍受的”[48]。因为在爱因斯坦那里,严格的因果决定论哲学信仰构成了他对科学的全部期望,亦构成了他必须沿着牛顿及其前辈的道路,紧握原始揣测的方式去领悟那个充满完美规律的实在物理世界。

对科学的期望,我们已渐渐走向两极,你相信掷骰子的上帝,我则相信作为实体而存在的物质世界具有完美的规律。我力图用一种原始的揣测方式去领悟它。(爱因斯坦1947年11月7日给玻思的信)

量子力学固然是堂皇的。可是有一种内在的声音告诉我,它还不是那真实的东西。这理论说得很多,但是一点也没有真正使我们更接近这个恶魔的秘密。我无论如何深信上帝不是在掷骰子。(爱因斯坦1926年12月4日给玻思的信)

这个“内在的声音”就是客观实在论和严格的因果决定论哲学信仰,这一哲学信仰构成了人类生存几千年新陈代谢的自信文化基因,它孕育、滋生、繁衍着人类全部的文化、文明精神和科学传统。但是,当他在爱因斯坦的手中再次辉煌灿烂之际,则被量子理论所证伪,这对爱因斯坦来讲,以及对沐浴于这一科学精神和文明传统中的人们来讲,将是怎样的难以接受。这正好标明阿尔温·托夫勒的观点的可借鉴性,他说,人类总是抵制观念的变革的。爱因斯坦对客观实在论和严格因果决定论哲学信仰的忠贞不渝的捍卫和对玻尔等人的非决定论哲学信仰的本能拒斥和否定,将可以作为一个最为感人至深的科学和文化学的例证。

严格地讲,一种哲学思想不仅是认识论的,也应该是方法论和本体论的。玻尔的互补原理,就是对严格的因果决定论的扬弃,宣扬一种互补的非决定论思想,这的确是一种普适于人类生存运动的认识论。然后,互补原理对客观实在论的否定,并张扬只有双方(诸如微观客体运动的波和粒子,亦或宏观认识活动中的主体和客体,如此等等)的相互平等的补充才能够实现对事物(如量子现象、历史现象、文化现象等等)的完备描述,仅就这一点来看,它又是方法论的。因为它从此开创了科学研究的统计学方法,即几率方法和描述方法,而不再把科学囿于简单的分析或综合的古典主义的经验循环圈。然而,互补原理并没有获得本体论情愫,还没有构建起本体论这一块哲学基石,或者说还没有走向本体论的目的性构建。也许正因为此,当将互补原理作为一种非决定论哲学思想来拆除决定论哲学思想时,总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本体论的缺乏,使互补原理在推向普及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至为突出的难题,即严格的因果性被拆除后,人的生活事实世界和生存扩张的世界又时时刻刻在与因果打交道,这即是旧的因果性在被拆除的同时并没有新的因果性或取代因果性的思想占领人生存的这一领域,并发挥其支配和解释人的生活和生存本身功能。假如要构建起新的更符合人性生长的因果联系方式,就必得建构哲学本体论,虽然我们可以把人们对互补原理的怀疑、拒斥、批判都一股脑儿推给“人类总是在抵制观念的变革”这一惰性情绪与力量,但互补原理作为一种新的哲学思想要完全取代旧有的哲学信仰和生存价值体系,却不具备自身的逻辑自洽性和完备性,这是一个不容否认和不容忽视的事实。

但是,互补原理和测不准原理作为新时代的曙光,它的产生并由此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就,其本身就显示了新时代曙光对即将终结的旧时代的强劲的摧毁力量,并且同时展布出这两大原理的自我顽强的再生力量。

我们在这里所讲的“新时代”,是指20世纪以后的人类生存历史。在人类生存的哲学信仰和价值体系发生着面目全非的替换、鼎新的转折时刻,互补原理和测不准原理的巨大生存史价值和文化学价值,恰恰体现在其理论的不完备和非自洽的开创性上。在人类精神探索运动中,毕路蓝缕始终独具风骨于繁荣昌盛,因为任何繁荣昌盛的前面都留下了毕路蓝缕那深浅不一的、歪歪斜斜的印迹。繁荣昌盛即是对毕路蓝缕的自洽和完备。从这一角度观,“贝尔不等式”理论则是互补原理的继续。“贝尔不等式”理论把量子风云的物理学争论推向哲学信仰的大会战而转向物理学实验的检验。贝尔不等式理论不仅从物理学角度检验了量子理论的正确性和可证伪性,而且证伪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局限性,揭示了单个量子效应之间超光速的联系的可能性和现实性。单个量子效应之间超光速的联系的事实向我们展示了事物之间还存在着一种新的因果联系方式的可能性和隐在性。因此,表面看来贝尔不等式理论仅是一种实验,但透过这种表面现象,可以清晰地看到贝尔不等式理论的那种比互补原理更为深邃的人性探索情绪和整体生存情绪。因为贝尔不等式理论表明,单个量子效应之间的超光速联系将最后摧毁决定论哲学信仰在物理学领域的最后地盘,即爱因斯坦的“极限光速理论”。“极限光速”理论是爱因斯坦物理实在客观论的基石。单个量子效应之间的超光速联系的事实,是对物理实在客观论的基石的摧毁。对于这一工作,海森堡和玻尔都无力完成,它最终为贝尔所完成。假如贝尔不等式的超光速理论为爱因斯坦所目睹,其结果将该是什么呢?然而,假如没有爱因斯坦发起并致力于近四十年的量子理论大论战,也许不会有贝尔不等式。当然,问题并不全在于此,假如玻尔不固持“物理学涉及的是关于自然界,我们能说什么”的偏见,而继续致力于探索对微观客体的观测运动中粒子1如何影响了粒子2,以及这种影响的巨大意义是什么的话,也许不会鼓励贝尔不等式的产生。如此等等。这或许本身就隐含新的因果联系方式。因而我们将更感兴趣地看到,贝尔不等式理论是在自觉或不自觉地努力探索着玻尔哲学思想的基石,即对本体论的体现形态的探索,这一探索的可能性和现实性,将展示了玻尔哲学思想的本体论构建的必然性,或者说,贝尔不等式理论从物理实验的角度,展示了新时代人类生存哲学信仰和价值体系将走向全面建设的现实可能性和历史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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