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天调的宇观原则

生态综合方法所蕴含的首要实践论原则，就是人与天调原则。人与天调原则不是观念的推演所得，而是源于人的存在之实然事实本身。《管子·内业》曰：“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为人。和乃生，不和不生。”^[9]人的生命的诞生是天地神人四者的合乐成果：自然宇宙赋予生命以神韵，大地赋予生命以灵性，家庭、家族、种族以及物种的绵延赋予生命以精气魂魄，最后通过父母的合欢行为而赋予生命以完整的形态，包括身体、精神的容器和心灵的结构。人的生命诞生的这一生态整体化的实然事实，决定了人的存在必须是生态整体化的，更决定了人的存在敞开之生存行动和生活行为，必须相互照顾和相互顾全，必须自我限度和相互限度。卢梭宣称：“人是生而自由的，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10]其表达的不过是人的存在事实和生存事实：人是本能地渴望无拘无束地存在和自由自在地生存，但人的现实生存却是要担当许多责任、履行许多义务的。责任和义务使人不能按照自己本能感觉去自由，而只能按照人性的要求和群体的要求而自由。比如，你生下一个孩子，如果按照本能的感觉自由，你完全可以将孩子抛弃在一边不管不问，但人性要求和群性要求却命令你必须抚养自己的孩子，照顾自己的孩子，使之健康成长。再比如每个人都是利益谋求者，按照本能冲动，你完全可以为了谋取更多的利益而不管他人，也不顾及社会和环境，只讲个人的逐利目的而不讲谋利的手段甚至不择谋利的手段。但是，如果你是一个理性的人，你就必须考虑谋利的目的与手段的协调和统一的问题，必须考虑如何在实现己利最大化或最优化的同时，不损伤他人的利益，或环境、社会的利益。所以，相互照顾和相互顾全的意愿与行为，本身就是自我限度和相互限度的具体方式。

相互照顾和相互顾全，自我限度和相互限度，就是“合”。合，就是生；不断地谋求生存行动的合，就是不断地生，就是生生不息。反过来讲，合，就是相互照顾和相互顾全，合，更是自我限度和相互限度。然而，无论是“合”还是“照顾”、“顾全”，其实都是己与他或人与物、己与群的相协调。所以《管子·五行》才如是曰：“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11]讲的是天地人相生相合的生命观、生存观和存在观。因为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是指人遵循宇宙律令、自然法则、生命原理和人性要求，就能达到天、地、生命、人同步，天、地、生命、人等自然就会生美不已，就美不胜收，人处于中，同样会生美不已，美不胜收。

“人与天调，然后天地之美生”，蕴含着人与天调的原则体系。在这一原则体系中，人与天调的首要敞开方式是人与自然调。人与自然调，其实就是人与地球和宇宙相协调。具体地讲，就是具有强大的创造力和目的意识与能力的人，其生存行动一定要遵循自然法则，限度地使用和开发地球资源。限度地使用和开发地球资源的基本原则有二：一是必须遵循地球资源的再生能力原则，即地球资源的再生速度一定要高于对地球资源的使用、开发速度，反之，人对地球资源的使用和开发的速度，一定要慢于地球资源自身的再生速度，使地球和地球资源本身能够具备强健新生和再生的能力。二是必须遵循地球的自净化原则，即人类生存对地球环境的污染程度，应大大低于自然界对污染的吸纳净化能力。

人与自然调的自然法则，灌注于地球生命之中就构成地球世界的生命原理。融会贯通宇宙律令和自然法则的生命原理，构成了人与物调的内在规定。人与物调，所追求的是人与地球生命之间的共在互存、共生互生，讲的是人展开其生存行动时，要照顾地球生命，要顾全地球生命，使地球生命获得生机，具有生气。具体地讲，人与物调原则要求人类的存在和生存，必以地球生物的多样性存在为前提，必以地球生命的生生不息为自己存在的根基和生存的土壤。

人与物调原则要求人类应该且必须与地球世界中的其他生命利益之间建立起限度选择机制。要实现这种限度要求并获得一种限度选择，必须建立起能够自我制约与自我限制的具体行动原则。这些具体的行动原则包括：第一，世界生命的共同存在、普遍繁殖原则：人与其他物种生命同在一个星球上，因而，人类这种具有强力意志和创造能力的生命物种，必须学会以谦卑和敬畏的姿态，与其他物种生命共同存在、共同繁衍。第二，生命利益的平等索取原则，这一利益原则具体表现为两个分原则：一是在进行利益索取时一定要遵循生命利益的最大化再生原则；二是在利益索取中一定要遵循生命利益的平等原则。生命利益的最大化再生原则展开为两个具体的行动原则，一是生命利益索取时要遵循利益的分配公正原则（the rule of distributive justice），即人类在向整个生命世界索取自我利益时，一定要公正地分配地球上的一切资源，使人类与地球上的所生命物种都能获得生命延续与延展的资源保障。二是进行利益索取时要遵循生命利益的公正补偿原则（the rule of restitute justice），即当人类为着自身的利益而向世界索取自我利益的过程中，因为自己的错误或其它的原因而导致了整个生命世界利益失衡或导致了某些、某种物种生命利益的损害时，就必须想法去弥补这种损害，去调节这种失衡，使整个世界的物种生命在利益分配与索取中处于动态平衡状态，使整个世界生命共同体处于健康、完整的运行过程中。

人与自然调原则和人与物调原则的具体实践落实，就是人与人调，即只有在实际的生存行动中贯穿人与人调原则，才可实现人与自然调原则和人与物调原则。

从实际的功能发挥角度看，人与人调构成了人与天调的基本方式，因而，人与人调原则是人的限度生存的首要原则。因为人与人调才是人与物调和人与自然调这一理性能力生成的奠基能力。人与人调就是我与你协调、你与他协调。人与人调原则就是我与你、你与他的共在互存、共生互生原则，这一原则落实在对具体的生存利益的谋求上，就是共赢原则或者互赢原则。所以，在实际的生存进程中，人与人调原则强调：任何人都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种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存在状况，其实既是一种矛盾，也是一种统一，既是一种相生，也是一种相克，是相克相生的矛盾对立的统一体。这一相克相生的矛盾对立的统一体的利益敞开方式，就是我赢你也赢，你赢我也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