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庄子的精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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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是战国时代最富浪漫诗情、生命体验和批判头脑的诗人哲学家。他视千金如粪土、弃相位若敝屣的傲骨，宁作泥鳅在污水中戏游，也“不为有国者所羁”的洒脱，妻子去世鼓盆而歌、妙解生死、漫画人生的旷达与幽默，以及“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自由境界，古往今来，曾给人们留下几多思考与感想。关于庄子的精神世界，学人已多有珠玉之论，拙文再添蛇足，就庄子的道论、齐物论、幸福论、生死论、达生论等诠释庄学的精神要旨，既为前贤时俊再助一兴，又为广大读者理解中国人的处世哲学提供一种原典的文本根据。

庄子的精神世界为中国人摆脱儒家伦理责任的困缚，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存活下来，提供了广阔的自由空间。庄子的精神世界即中国文人的隐逸之魂，魏晋之后的文人，大都懂得保持入世与出世，为仕与遁隐，责任与逍遥的平衡。在得志之时，以儒家信念仕进；当命运抛弃自己的时候，庄子的哲学成为人们自我理解的精神依托。这正是道家哲学所追求的“无用之大用”。中国人一旦懂得在儒、道之间寻求互补，在伦理责任与适性逍遥之间跳来跳去，他们便成为面对命运捉弄而无畏无怨的精神贵族。因此，自魏晋以降，屈原式的困境不再成为中国人的难题。嵇康、阮籍、陶渊明已不必说，甚至像杜甫、柳宗元、苏轼这样的受儒家信念浸润很深的文人，在不得志的时候也可以心安理得，逸然自适。既不会提出“天问”，也很少会去自杀。柳宗元在受贬远谪的苦闷中，他不仅没有想到死，反而在苦中寻求自乐，写出《天对》来解答屈原的疑问。至于怀才不遇的贾谊，在苦闷之时也曾想到死，一旦想起庄子的话，反而不理解屈原的自杀了。他在《吊屈原赋》中写道：

凤漂漂其高逝兮，

固自引而远去；

袭九渊之神龙兮，

沕深潜以自珍。

道家信念的确立为中国文人自我解脱提供了根据，它冲淡了中国士人对儒家信念的责任感，使他们再不会因思无所依而自杀。要理解道家信念何以能使中国人从伦理责任的困缚中解脱出来，须了解庄子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