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左溪大师碑》及《润州鹤林寺径山大师碑》所记南北诸宗世系

李华《左溪大师碑》及《润州鹤林寺径山大师碑》所记南北诸宗世系^[9]

李华是开元二十二年(734)进士。天宝中累转侍御史，礼、吏二部员外郎。禄山陷京师，伪置为凤阁舍人。贼平，贬杭州司户参军。上元(760—761)中，以左补缺司封员外郎召，不拜……大历(766—779)初卒。

左溪大师是玄朗，东阳义乌傅氏子。如意(692)年中薙度。“重山深林，怖畏之地，独处岩穴，凡三十年。宴居左溪，因以为号。”他死在天宝十三载(754)，碑文说:“本州开元寺僧清辨……得左溪之道味。……清辨师等荷担遗烈，见请斯文。”此碑文之作似在李华在衢州时，约在神会死后不久(765—766)。

此碑文说:

如来诸大弟子，皆菩萨僧。大迦叶之头陀，舍利弗之智慧，罗1罗之密行，须菩提之解空，此四者皆最上乘，同趣异名，分流合体。

舍利弗先佛灭度。佛以心法付大迦叶。此后相承，凡二十九世，至梁、魏间，有菩萨僧菩提达摩禅师传“楞伽”法，八世至东京圣善寺弘正禅师，今北宗是也。(弘正是普寂之后。独狐及《山谷寺三祖镜智禅师碑》:“秀公传普寂，寂公之门徒万［人］，升堂者六十有三，后自在慧者，曰弘正。正公之廊庑，龙象又倍焉。……”)

又达摩六世至大通禅师(神秀)，大通又授大智禅师(义福)，降及长安山北寺融禅师(慧融?)，盖北宗之源也。

又达摩五世至璨(当作忍?)禅师璨(忍?)又授能禅师，(《文粹》无世六字，《英华》有。)今南宗是也。

又达摩四世至信禅师，信又授［法］融禅师，住牛头山，今径山禅师承其也。(此径山是指玄素的弟子法钦。玄素死在天宝十一载十一月，不当称“今”。看李华的《径山大师［玄素碑］》，《全唐文》三百二十)

至梁、陈间，有慧文禅师，学龙树法，授惠思大师，南岳祖师是也。思传智者大师，天台法门是也。智者传灌顶大师(死632)，灌顶传缙云威大师，缙云传东阳威大师，［东阳传朗大师］，左溪是也。

又宏景禅师得天台法，居荆州当阳，传真禅师俗谓兰若和尚是也。

这里有楞伽宗南北两宗的世系，牛头山一派的世系，及南岳天台一宗的世系。最可注意的是两点:第一，他叙述楞伽一宗的正统(“北宗”)，普寂和义福两系，有“此后相承凡二十九世，至……菩提达摩”之语，难道他已接受了那“二十九的法统”说了吗?第二，他叙牛头山法融，已说他是菩提达摩四世信禅师的传人了!

在八世纪的中叶，神会的前后，这个二十八九世的假法统已得着很有力的承认了。把达摩多罗认作菩提达摩，这件很荒谬的“考据”居然也成了定论了。

李华的《润州鹤林寺故径山大师禅》(《全唐文》三百二十)也有牛头山一派的世系。他说:

初达摩祖师传法，三世(《左溪碑》作“四世”，《唐文粹》六十四也作“三世”)至信大师。信大师门人达者曰融大师，居牛头山，得自然智慧，信大师就而证之，且曰:“七佛教戒，诸三昧门，语有差别，义无差别。群生根器各各不同，唯最上乘摄而归一。凉风既至，百实皆成。汝能总持，吾亦随喜。”由是无上觉路分为此宗。

融大师授岩大师，岩授方大师，方授持大师，持授威大师，凡七世矣。

又说:

玄素入南牛头山事威大师。……迦叶以头陀第一，大师亦斗薮尘芳。(头陀，斗薮，同是ahuta一字!)

又说:

门人法镜，吴中上首是也。门人法钦，径山长老是也。

他自己又说:

弟子尝闻道于径山(道钦)，犹乐正子春之于夫子也。

道宣在《续高僧传》里，写法融的传，凡二千四百卅三字，没有一个字提到他和道信有关系。李华此两碑文里说的法融和道信的关系最可以表示八世纪里各地各派的和尚抢着要“攀龙附凤”，抢着要扳上“达摩祖师”一系的高轩的风气。牛头山一派高攀道信似起于神秀、普寂最威风的时期，似在八世纪的早期，似与神会无关。

法融是《三论》大师茅山明法师僧朗的弟子，(《续僧传》作炅法师，汤用彤《汉魏两晋南北朝佛教史》下，页二五二)，他讲的是《三论》、《华严》、《大品》(涅槃)、《大集》、《续集》、《法华》诸经。

据《胡适手稿》第七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