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会善寺)故大德净藏禅师身塔铭
(《金石萃编》八十七;《全唐文》九九七)
“石高广俱二尺四寸六分。二十二行,行二十一字。行书。在登封县会善寺。”
大师讳藏,俗姓(,济阴郡人也。十九出家,六载持诵《金刚般若》、《楞伽》、《思益》等经。……来至嵩岳,遇安大师,新承谘问,十有余年。大师化后(道安,即老安,死在景龙二年——708——见宋谵作的碑文,《全唐文》三九六,多残缺,《唐文续拾》三有全本),遂往韶郡,诣能和上谘玄(两本作“元”,石刻作“玄”)问道,言下流涕。遂至荆南,寻睹(?)大师,亲承五载。能(?)遂印可,付法付灯,指而北归。
至大雄山玉像兰若,一从栖寓,三十余周。名闻四流,众所知识。
复至嵩南会善西塔安禅师院,睹兹灵迹,实可奇耳。遂于兹住。阙乎圣典,乃造写藏经五千余卷。
师乃如如生象,空空烈迹。可,粲,信,忍,宗旨密传。七祖(此指菩提达摩至普寂七世)流通,起自中岳。师亦心苞万有,慧照五明,为法侣津梁,作禅门龟镜。于是化流河、洛,屡积岁辰,不惮劬劳,成崇圣教。
春秋七十有二,夏三十八腊,无疾示疾……端坐往生。……即以其岁天宝五载,岁次丙丁(天宝五载丙戌,746),十月廿六日午时奄将神谢。
门人慧云智祥,法俗弟子……敬重师恩,勒铭建塔,举高四丈,给砌一层。……以偈而宣……(偈铭未抄)
这篇石文是一个半通不通的人做的,但我认为很值得注意,因为这是神会争法统的“革命”胜利之前有关韶州能和上的文件——这种文件十分稀少,刻石的只有这一件。
净藏死在天宝五年(746),年七十二,他生在高宗上元二年(675)。
老安死在景龙二年(708),净藏已卅三四岁了。他到韶州,还可以见到能和尚。能和尚死在先天二年(713)。但他到荆南去“寻”的那位“睹大师”是谁呢?难道他在荆南“亲承五载”之后又得回到韶州,“能遂印可”吗?
大雄山在四川。他在大雄山住了三十多年,老了,还回到嵩山会善寺的“西塔安禅师院”,直到他死(天宝五年,746)。
碑末铭偈有“帝京河洛,流化通宣,不惮劬劳,三五载间,造写三藏”的话,这就是碑文里说的“乃造写藏经五千余卷”,是“三五载间”的事。
那是在神会到东京(天宝四载,745)的前几年。那时菩提达摩一派——楞伽宗——的两位大师,普寂(死在开元廿七年,739)、义福(死在开元二十四年,736)刚死去不久,两京还是他们的势力最强大的地区。嵩山是他们的势力中心,因为法如和老安都在这里久居,中宗皇帝在嵩山又特别为神秀造十三级浮图,普寂又在嵩山的嵩岳寺为神秀立碑——即是李邕的《嵩岳寺碑》,其中说:“达摩菩萨传法与可,可付于璨,璨受(授)于信”,信恣于忍,忍遗于秀,秀钟于今和上寂:皆宴坐林间,福润宇内。”这就是净慧碑文说的:
可,粲,信,忍,宗旨密传;七祖流通,起自中岳。
普寂的《传法宝记》(杜朏作序,有敦煌写本,收在《大正藏》第八十五册,二八三八件),共列六代七人,第一代达摩,第二代慧可,都列为“嵩山少林寺”,故说“七祖流通,起自中岳”。(其实少林是跋跎僧稠一派的禅学中心;道宣《续僧传》的达摩、慧可两传都不说他们曾住少林寺。开元中,裴漼《少林寺碑》——《全唐文》二七九,——虽明说后魏孝文帝“太和中,诏有司于此寺处”跋陀,但后文已说“达摩……惠可……尝托兹山。”)
这篇文理不大通顺的碑文说净藏“十九出家”,死时年七十二,怎么又说他“夏三十八腊”呢?难道他早年“出家”,没有正式受戒,就不算和上吗?
这个北方和尚先在嵩山跟着老安十多年,老安死后,他就到韶州去参能和上,中间住大雄山三十多年,才回到嵩山,回到老安的塔院。他死在神会被召入东京荷泽寺的前一年。碑文说他在老安死后(708)从嵩山往韶州“诣和上谘玄问道,言下流涕”,似乎中以看作一件仅存的碑版上的证据,指示能和尚当时在韶州确已是一位声名远播的楞伽宗大师了,故宋之问贬谪过岭,就曾去拜访能禅师,有《自衡阳至韶州谒能禅师》诗,有《游韶州广果寺》诗;故净藏从嵩山到韶州去参能和上。
五十、十、十二夜
后 记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藏的唐碑拓本之中,有《嵩山□(此处原文为方框“□”)□(此处原文为方框“□”)□(此处原文为方框“□”)故大德净藏神师身塔铭》三本:
(一)05932有“榕园金石文字”方印,又有“周印星诒”小方印,是最好的拓本。单张。
(二)05933有“曹印锡曾”方印。剪贴为册子,每页四行,行七字。最晚,最劣。
(三)05931无印记。外有签题“嵩山寿龙寺大德净藏禅师身塔铭”。单张。精好不下于05932。碑题模糊的三个字,此本似很模糊,其中第三字微有“龙”字的形态,但此三字应是“会善寺”,不当作“寿龙寺”。
比勘此三本,似此碑除碑题寺名三字全坏之外,全文皆可读。《金石萃编》八七的过录甚精确,其偈名第七句作“*惟上德”,《金石萃编》依石刻模写作“*”,不知是何字。《全唐文》改作“厥”,似无理由。
我认为可疑可怪的字句,“寻睹大师”,“能遂印可”,石刻实作“睹”,作“能”。
睹大师似是另一大师名睹。净藏在荆南从睹大师,五年之后,似又回韶州;能大师死在先天二年(713)八月三日(敦煌本《坛经》),正当老安死(景龙二年——708——二月三日)后的第六年,故“能遂印可”不是不可能的。但“付法传灯”之说,则是当时“攀龙附凤”的风气,不足深信了。
五十、十、十五夜
据《胡适手稿》第七集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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