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运站到大交通生态圈

一个小型客运站，短短几年内何以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从负债3800万到扭亏为盈，从单一线路到全国布局；从单一客运经营升级为涉足旅客运输、公交客运、国际客运、汽车租赁、酒店、客运服务、驾校、汽车维修、旅行社、文化体育、广告、汽车销售、体育微看台、物流等多领域协同发展。

延边东北亚客运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北亚客运”）董事长许录春是这一切“奇迹”的缔造者，他凭借强大的个人能力与魄力，“举债”2000多万使得原有的国有企业成功改制，让一个小型老旧客运站重获“新生”，走上了现代化运营的道路。

自2006年东北亚客运位列“交通运输百强企业”开始，企业的排名每年都在稳健上升，2014年位列第68位，2008、2009年荣获“全国交通运输企业文化建设优秀单位”，2010年又荣获国家一级道路运输企业资质。

这一切的开始都缘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临危受命”。

临危受命，接手“烂摊子”

1993年，许录春从延边州交通局调至延边东北亚客运集团有限公司，并担任总经理职务。那个时候，国内交通运输环境并不好，他可谓是“救火队员”——当时东北亚客运的累计亏损额达到了3800万元，资产负债率更是高达120%。面对这样一个“烂摊子”，许录春表现出了超人的责任感和胆识，“再难也要接下这个担子，就当是组织对我的一次锻炼和考验。”

以当年的市场环境，要想把一家连年亏损的老国企扭亏为盈，在市场中站稳脚跟，甚至是占据地方客运市场一席之地，绝非易事。但许录春没有时间去抱怨，他一到任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一系列改革。本着“以人为本”的经营理念，他开展了形式多样的企业文化建设，企业的经营状况也随之有了很大的好转，经济效益更是得到了质的飞跃。就在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员工开始要求涨工资，许录春并

没有直接回绝，而是答应员工，在适当的时候一定会涨工资。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说到做到，连续九年为东北亚客运员工涨工资，使得员工的平均工资水平翻了三番。

经过几年不计付出的奋斗，东北亚客运终于开始步入正轨，人员稳定，企业经营水平也是稳中有升。时间来到了1998年，延边州政府颁布有关“国企改制”的文件，提出了两种改制形式，一是股份制，二是民营企业。在当时的市场环境下，国企改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方面企业可能会面临职工下岗的压力，另一方面也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再有就是国企改制很有可能会失败，这是大家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但许录春认为，只有改制才能让企业获得更长久的发展，他甘愿冒险试一试。

凭借良好的个人口碑和信用，许录春自己跑市场筹集资金，终于凑齐了改制需要的2000万。经过多方努力，2001年9月30日，东北亚客运正式改制为民营企业。在改制的过程中，许录春还为自己设定了五项准则，也算是对企业和员工许下的承诺：一，所有职工不下岗；二、企业职工三年内不调岗；三、不许下调工资；四、由改制带来的所有后果他个人承担到底；五、负责东北亚客运所有的债务。

对于他本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一旦改制失败，借来的钱怎么还？企业员工如何安置？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问题。不过，许录春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东北亚客运顺利渡过史上最大的难关，自此进入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许录春回忆说，“刚接手的时候，公司有很多欠款，比如员工的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光这些缺口就达560万元，拖欠职工工资累计730万元，为了补上这些缺口我个人借钱来解决。所有我做的这些，就是想让我的员工看到我的诚意，让他们感觉到企业的温暖。”

改制成功后，企业经营效益大有好转，许录春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自己能够从中获得多少收益，作为刚刚经历企业民营改制的老国企负责人，他知道一定要换位思考。尽管企业刚刚走上经营正轨，很多制度都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但是许录春依然拿出很大一部分资金用于发放员工工资，同时他还运用各种方法调动员工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企业发展得好了，员工一定要从中获益，这才是给予员工最实在，也是最能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方法。”许录春若有所思地说，企业好不好，最终还是要看员工的素质和努力程度，但是想让员工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为企业效力，就一定要让他们感到精神和物质上的满足。

开拓市场，化危机为商机

经过许录春和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东北亚客运在短短几年间就实现了跨越式发展，改制当年，公司就扭亏为盈。企业负债率更是由原来的120%下降到现在的零，改制前220台营运车辆也一路发展到现在的460辆，并且这一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企业经营产生如此大的巨变，与许录春积极主动拓展外地市场有着直接关系，他的这一决策直到现在也为外界所津津乐道。仅仅在2002年、2003年两年时间内，许录春就争取到了23条新开设线路，东北亚客运从只在延边州内运营，开始走出去拓展新市场，接连开辟出山东临沂、青岛、威海等新线路，最远线路已经可到达河南淮阳。“那些年铁路客运是绿皮车的时代，公路客运有着比较明显的优势，在客运市场上也有很强的竞争力。”许录春认为，市场是跑出来的，不走出去永远都抓不住机遇。

到2006年，东北亚客运还只是一小片车间，外加一个小型客运站。许录春敏锐地发现，客运公司要想发展必须增大经营面积，盘活公司资产。下定决心后，他从银行贷款1700多万元，投资建设新客运站。客运站面貌焕然一新，加之行之有效的运营手段，客流不断增长，经济效益也得到了大幅提升。“资产盘活了，经营状况和公司效益越来越好。”他介绍说，当时经济环境比较宽松，政策针对性很强，公司所有资产都可以用来抵押，所以在当时那个年代下，只要遵纪守法合规经营，再加上一些智慧和勇气，机会还是很多的。

许录春头脑清醒，擅于捕捉市场动态，把握一切可能的机遇。比如在2008年，东北亚客运为北京奥运会提供了服务用车，被奥组委、交通部、北京市政府授予“北京奥运会交通保障车队”。“当时很多人觉得这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如果能够借机开辟长春—延吉的客运线路，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来说将是一次重要的机遇。我认为北京奥运会是一个巨大的练兵机遇，其中更是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如果能够借助这次奥运会的出色汽车服务，得到更广阔市场的接纳，以及更多客户的支持，将坐上这趟高速行驶的列车。”事实证明，许录春的判断没有错，服务于北京奥运会的10台豪华车投入到了延吉-长春客运班线，结果一年半回收投入资金。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中国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高速铁路京津城际铁路正式开通运行，许录春感觉到危机来临了，他率先想到的是“转型”二字。在他看来，中国高铁的开通一定会对公路客运带来“毁灭性”影响，“高铁时代来临，公路客运如果还守着自己的客运市场不放手，只有死路一条。所有的公路客运公司，都已经到了必须谋求转型的时候。”

真正让他决定必须转型的是他的一个杭州朋友，这位朋友刚刚从美国回来，美国在高铁刚刚诞生的时候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高铁的正式运营一定会对公路客运造成巨大影响，企业如果一味地在原有领域中发力，将很难再有新的改观和突破。听着朋友的话，许录春首次提出客运向五个方面转型，一是经营主体由个人承包转变为经营企业为主的合作经营；二是农村地区长途客运按公交运营；三是城际公路客运按城市公交经营，这样可以拿到更多政策，车况也大大改善；四是拓展新市场，以交通运输为基础向相关产业转型；五是成立文体公司，与延边足球俱乐部合作，共同开发足球及其相关衍生品行业。敏锐的洞察力再一次帮助许录春发掘出新的市场，化危机为商机。

不断创新，打造交通运输产业链

虽然许录春出身于老国企，但在管理理念和思想上，却没有显露出一点老派的作风。比如，在管理上他善用亲情化和人文关怀，东北亚客运严格认真落实离休干部各种政策和待遇，优待劳动模范，每月还为劳动模范发放150元的医疗费；每年工会还组织女职工进行福利性健康体检，通过检查每年都能及时发现职工患有的各种疾病，以便及时进行治疗。

“一直以来，客运站女职工的幼儿费标准很低，为此，集团公司提高了基层幼儿费待遇标准，使其与机关标准达到统一，这一政策受到广大职工的好评。为了充分调动广大职工的工作积极性，集团公司每年选派十名工作表现突出的优秀员工出去旅游，从2006年开始每年选出特殊贡献职工，每月补贴150元，这些举措极大地调动了职工的工作积极性，也充分体现了企业对职工的工作的关怀和认可。每逢节日，还专门为员工发放福利，每年职工福利都保证在600元以上，使东北亚客运形成了强大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在人员的管理和人才的调用上，许录春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非常鼓励自己员工开辟新市场，对年轻人的拼劲和努力非常认可，网络电台就是在他支持下创建的。这家网络电台只有两个人，都是热爱网络的年轻人，虽然并非专业主持人出身，但也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准确的市场定位，并获得了不错的经济收益。许录春透露，从去年一年的运营情况来看，他们年收入达到了20多万元。

在公司的运营中，许录春也时常迸发出新的想法和创意，他积极配和响应合国家战略，更换新的纯电动客车，仅在2016年去年一年就购置上线了46台纯电动车，这在延边地区还是第一次。他为自己算了笔账，虽然电动车的价格并不低，但国家政策补贴比例很高，这样一台同规格客车的价格并不比普通柴油客车贵。上线后，柴油客车每月油费需要6000元，采用电动车后每月充电成本仅为2500元左右，运营成本大大降低了。

按照许录春的计划，打造一个以交通运输为主业的产业链正是他努力的方向，今年还要推出更多新产品，其中“乡村公交旅游”是他颇为得意的新想法。他的构想是采取车票+门票的收费方式，设计成专门为城市游客服务的特色旅游班次，当天去当天回，不影响游客的正常生活和工作。许录春认为，东北亚客运一定会坚持“转型不转行”的初衷，进一步打造运输定制化发展模式，比如利用自己的汽车租赁公司，开发网约车旅游服务，这也正是当前非常流行的个性化定制服务的一个体现。

定制化服务正是许录春一直做追求的事情，在他看来，未来整个中国的服务行业都将向着定制化转型和发展。事实上，现在的东北亚客运已经进军定制化服务领域，比如在2016年，延边足球队在主场比赛的时候，东北亚客运作为合作方，就开始专门为球迷推出车票+球票的产品。这次的试点是在龙井，据许录春介绍，龙井市是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下辖的一个县级市。位于吉林省东南部，长白山东麓，东南方向隔图们江与朝鲜相望，边境线长100多公里；东北方向与延吉市、图们市接壤；西南方向与和龙市毗邻；西北方向与安图县相接。从龙井的整个地理区域优势上来看，其作为延吉市的“后花园”的功能正在显现，并正朝着生态旅游度假休闲城市发展方向阔步前进。龙井市正是许录春进入旅游产业的前沿阵地。“打开龙井市这扇大门，相当于打开了延边州，乃至整个吉林省对外开放的大门，拿下这块市场，东北亚客运才会有更广阔的发展。”

变与不变，坚守三条行事准则

现在，东北亚客运在许录春的带领下稳扎稳打，艰苦创业，将一间小小的老旧客运站发展成为一家集旅客运输、公交客运、国际客运、汽车租赁、酒店、客运服务、小件、驾校、汽车维修、汽车零配件销售、出租车营运、旅行社、旅游运输、文化体育、汽车销售、体育微看台、广告传媒、物流、客服中心等为一体，拥有10个子公司、7个分公司的企业集团。

事实上，东北亚客运从2001年改制后经过十几年的发展，逐渐构建自己的大交通体系，并打造成一个巨大的交通生态圈。在这个生态圈中的各个模块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平稳运行，虽然各个模块之间有本质的区别，却又相互交融，彼此呼应联系。去年，许录春收回了东北亚酒店经营权，顺利实现自营，酒店客房入住率一度达到70%以上，尤其是重新装修后，酒店每年可以带来1200万—1300万的产值。

许录春对延边文化体育事业有着很深的期望，为此他还成立了一家文体公司，专门承接与延边足球队的合作，代理销售延边足球队的主场比赛球票，并积极开发球衣等相关体育衍生品。这些都很大程度上促进了东北亚客运在不同领域的业务延伸。“足球是一项世界性的体育项目，而延边人对足球天生就有一种亲切感，这里的人们热爱足球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延边足球队每个主场比赛都有数以万计球迷到现场观看，为家乡球队加油助威，这些都是我们延边的宝贵资源。”许录春说，反过来也一样，到延吉踢比赛的客队，每场比赛也都有不少客队城市的球迷过来，他们到延边来至少也要住一夜，这也是一种资源。延边足球队主场专门为客队球迷开辟了客队专席，同时还为这些球迷专门开发旅游产品。“延边是少数民族聚居地，其实我们有很多旅游资源可以开发，只要利用好这些都可以变成财富。”

围绕大交通的相关衍生品和周边行业也是东北亚客运重点布局的领域，许录春构建的“大交”通生态圈正在不断向外辐射，并对相关行业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目前，东北亚客运已经成立了汽车驾校，并正式进军快递和物流业，再加上客运行业与之息息相关的联系，这个完美的闭环，将促使东北亚客运向着更多元的未来发展。

前景看好，但不代表不会出现新的问题。统计数据显示，东北亚客运已经从高峰时期的每日客流量7000人，下降到现在的日均3000人左右。对于这样的变化，许录春早有准备，这是中国高速铁路开通一段时间后对客运运输行业的必然影响，未来势必还会在更多行业和领域产生深远影响。他的应对之法就是向着更多元的方向发展，将这种影响降至最低。

变的是经营模式，不变的是对客运服务的经营理念，许录春用三句话概括自己在东北亚客运二十多年来的行事准则，那就是：企业要随市场变化而变化；永远让政策引领变化；只有创新才能永远驱动企业发展。

（《东亚企业家》2017年4月刊 李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