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胜有知

这是我将来回国要做的事情。现在我也不知道。^[5]

1999年2月，马云应邀去新加坡参加“亚洲电子商务大会”，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与会者几乎全是欧美人，会场上讨论的都是美国的案例，根本不是什么亚洲电子商务大会。当时马云就觉得出了问题，亚洲的电子商务是不可能从欧美翻版过来的，中国不应该走美国的道路。他站起来说，亚洲80%的企业是中小型企业，中国的B2B应该走中国特色之路。

“你觉得亚洲的电子商务应该是什么样的模式？”有人立刻反问。

马云如是说：“这是我将来回国要做的事情。现在我也不知道。”话音一落，众人哄笑。

在一个国际会议的现场当众宣称对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开玩笑，那么需要的不仅只是勇气，还需要一种无知胜有知的智慧。

当一个人知道了某种东西、特别是他愿意接受的某些观点后，他将会有意无意地把自己遇到的一切事物与这个观点联系起来，以此来评价、判断其他东西。这是“有知”之士的惯常做法，也是“有知”的表现。但是，这种做法所带来的负面结果是，想象力被抹杀，创造力被扼杀，一切事物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都会根据这个观点来被决定，它们甚至变成这个观点的翻版，这个原始的观点将会成为一种“原罪”，因为它把一切可能性都“污染”成自己的某种影子。

马云常常坦言“我不知道”。有网友问马云在阿里巴巴已获得各种荣誉之时，下一步要解决什么问题，马云说：“说实话，阿里巴巴有很多问题。每天我们解决了老问题，又碰上新问题。这就是生活，你不得不面对，做事不容易。关于什么是致命的问题，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我认为对我们最重要的是更好地了解我们的客户，以更好地服务他们。”有时马云甚至在很多关键的时候也会很坦白地说“我不知道”。2006年，马云决定把阿里巴巴拆分为五个事业部：信息流、资金网、物流网、数据网、无线网，他称之为“达摩五指”，这是一张覆盖整个中国乃至世界的电子商务的“阿里大图”，虽然马云对打造这一张大图充满信心，然而，在关键的地方他却自称“不知道”：“所以你要问我2012年这张图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2012年你会觉得越来越有信心。但是这个信心基于也许明天、也许半年以后我们再度的大变革。”^[6]

《论语》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里说的是关于知识的一种态度。但实际上，坦言自己“无知”还具有更深层次的智慧。因为“无知”，所以不敢妄自把未来的东西套进某个固定的模式之中，不敢以自己的经验去判断和评价新的东西，而是去想象、创造和思考这个新东西。把自己想象为一个没有任何知识储备和经验的人，以孩童般的想象力去描绘和打造这个东西。最终，它将会以一种真正适合时代和潮流的形象出现，在一片惊叹与赞誉声之中鹤立鸡群、独领风骚。

《商业周刊》的记者在问马云关于创业与互联网的关系时，马云说了一句话：“互联网是一个不需要经验的产业。”^[7]这是一句很著名的话，但也是一句被很多人误解了的话。相对于传统产业，互联网本身是一个新的行业，而且发展日新月异，成长速度比人的成长速度快，所以任何人都不敢说自己对互联网有什么经验，因为它几乎永远走在人的前面。

马云的真正意思是，经验固然是成功的法则和资本，但是往往也是成功隐秘的绊脚石，因为它将会无声无息地扼杀最有创造力的想象，把新的东西变成旧的东西。互联网不需要经验，甚至不需要“知识”，它永远是一个新的行业，因为能够成就它的只有最纯粹、最新颖的想象力。这就是“无知”胜有知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