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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的赔率是多少

时间:2022-08-1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一他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总是眉飞色舞。他笑了,说:“考拉,知道这是给谁穿的衣服吗?”

他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总是眉飞色舞。他说:“那时你粉嘟嘟的,谁都说我闺女长得俊。那个听话劲儿更是少有,除了吃奶粉,就是睡觉,从来都不哭。我还寻思,我闺女是不是有点傻啊,怎么光知道吃了睡,睡了吃呢?为这,你妈好不乐意我呢。正好电视里赵忠祥正演那个动物世界,里面有澳大利亚的小考拉,跟你一个样,是个肉乎乎的小懒虫。”我纠正他说:“不是演,是赵忠祥解说。”他挥了一下手说:“对,是解说。我说,得,咱闺女就叫小考拉了。这名字叫出去,整条街的人都说,别看大老景土,人家给闺女起的名字可洋着呢!”

我捂着嘴乐,说:“爸,你还真能侃,李咏都不是你对手。”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往下巴上一比画,咧了咧嘴说:“我可比他好看多了,早两年,我比刘德华长得都好,一街头子的女孩都为我不吃饭。”老妈斜了他一眼,说:“越老越没正形了,跟闺女扯的都是啥呀?”

他冲我吐吐舌头,小声说:“你妈这是嫉妒呢!”

我说:“爸,咱们都好好的,咱们还要一起去澳大利亚看考拉呢。”

他粗粗的大手拍着我的手说:“谁让我死都不成,我可得好好活着,不然我养考拉可不就赔了吗?”

我说:“对,你一辈子都没吃过亏,哪能临了临了,还吃这么大个亏呀,这赔率都够上新闻联播了。”

他嘿嘿嘿地笑了。

我看到妈转过身抹眼泪。

他说:“考拉,我想吃门口那家店做的煎饼。”妈说:“支使考拉干啥?我去买。”他的手抬得很高,说:“你买的跟咱闺女买的能一样吗?”我说:“你等着,我去买。”

买了一袋煎饼我挪到医院的走廊就听见病房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妈说:“他爸,你咋就这么狠心呢?你走了,考拉咋办呢?”

哥说:“妈,还有我,爸把考拉交给我了。”

我顺着医院走廊的墙壁坐了下去,煎饼从袋子里漏了出来,洒在大理石地面上,我说:“爸,你连老闺女买的煎饼都没吃上,你真是赔大了……”

一街的人都说:没见过像大老景那么疼闺女的,怕是要天上的星星也给摘下来呢!

那时候家里穷,他在一家制衣厂的流水线上专门负责钉扣子,计件,每个月拿不到三十块钱。有一年,我快过生日了,他问我:“考拉,要点啥礼物啊?”没想到我张口就说:“要林瑶瑶那样的布娃娃。”妈的脸刷地就摞了下来,嗔斥我说:“跟人家林瑶瑶比啥,她爸是厂长。”他赶紧用眼色制止妈。他说:“厂长有啥了不起,咱考拉考试净考100分。”

生日那天,他真的举着个布娃娃给我。我噘着嘴,扯着娃娃的白布裙说:“一点都不好看,我要穿纱裙那种。”妈的脸色很难看,说:“你惯吧,惯成祖宗了。”

他拉过我的手说:“这有啥难的呀,赶明儿个我给娃娃做几套衣服不就行了嘛!”

我半信半疑:“你会做衣服?”

他笑了:“考拉,说你笨你还不服气,我可是制衣厂的呀!”

我这回笑了,咧着豁牙子问他:“你天天订扣子,烦不烦啊?”他伸出手说:“烦啥,你看看,这手越用越灵活呢!”

我看到的那双手瘦而骨结粗大。他除了订扣子,还去帮人家做瓦工活。

那天晚上,我从梦里醒来,听妈跟他说:“你太惯考拉了。她今天要娃娃你就去卖血,明天她要别的,你还去卖肾啊?”

他说:“咱不能亏着孩子。”

没过几天,他下班回家,背着手走到我面前,当当当,他拿出一套灰色的蓬蓬裙,说:“咱给娃娃换新衣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多难看的颜色啊!他笑了,说:“考拉,知道这是给谁穿的衣服吗?”

我摇摇头,他神神秘秘地说:“囚服,给监狱里的犯人穿的。咱可得好好地学习,好好做人,不然进了监狱,连好看色儿的衣服都穿不上。”

我笑出声来,说:“穿好看衣服,我也不进监狱。”

他回头冲妈说:“瞅咱家考拉,多懂事。”他一边帮我给娃娃穿裙子一边说:“这是我帮厂子里最好的裁缝家垒了三天小仓房她才给做的,你这丫头还别拿豆包不当干粮。”

过了一会,他又说:“考拉,你长大了可得好好养老爸,不然,我可亏大了。”

我给娃娃铺床,嘴上应付着他:“行,行,行。我长大,买很多很多煎饼给你吃。”心里却想:他可真够磨叨的。

我上学的新书包还是他求厂子里手艺最好的师傅给做的。他帮我背上,前后左右地打量着,说:“看咱考拉这书包,有钱你都没地方买去。”

他扯着我的手去上学,我坐在教室里念“ɑ、o、e”时,他就站在教室门外看,看得那个小老师都有些不自在了,走过去把门关上,可他个子高,他的脸还是印到了门上面的窗上。

小老师出来就对校长说:“那个大老景是不是有毛病啊,他闺女上学还是他上啊?”

校长是他的同学,嘿嘿笑了替他打圆场:“他四十几岁才得了这丫头,爱得过火点是真的。”

小老师的话一语成谶。没过多久,我从梦里醒来,喊腿疼。老妈翻箱倒柜找出来哥吃剩的半瓶钙片给我吃了两片,说:“考拉,别那么娇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腿都疼。”

我吃了两片,腿就不疼了。可没两天,在学校操场上跳皮筋时,我一下子摔了下去。

接二连三的摔跟头,老妈也害怕了,跟他说了实话,他回手给了妈一巴掌,说:“亏你跟考拉还有骨血连着,都能做出这没人味儿的事。”妈只顾哭我,不跟他计较。

市里的几家大医院跑下来,他蔫了,抱着脑袋一个劲儿打:大老景啊大老景,人说你就是没闺女的命,你还愣不信,这可咋整,考拉瘫了可咋整……

我小,不懂事情有多严重,还觉得生病除了不能跟小伙伴一起跳皮筋外,还真是件不错的事,至少他每天都会给我买一瓶黄太苹果的罐头,那味道酸中带甜,真是好吃死了。

一个月后,我被他背回了家。他说:“考拉,爸知道你腿疼,但你必须去上学,无论怎么难都要上学。”

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腿越来越疼,我也渐渐明白我的病叫骨股头坏死,慢慢地就走不了路。我成了家里的药罐子,哥跟我说:“妹,你说你吃这些苦药要是都换成好吃的多好。”他训斥哥:“少扯犊子,你妹那是治病。”哥小小年纪就变得少言寡语,却异常懂事,什么好东西都可着我先挑。

舅舅、舅妈从北京来,家里的气氛很怪。他不说话,闷着头抽烟,妈抹眼泪。舅舅、舅妈转了一圈说有朋友找吃饭,匆匆离开了。他扔掉烟头说:“咱过咱的,不靠谁,我就不信咱考拉还活不成了!”

东北的冬天真是冷。那一年滴水成冰时,街头盛传西山出了黄大仙,能给善男信女治百病的灵药。他动了心,跟妈说:“咱考拉不能就这么等着,我去求个药,好了咱谢大仙,不好,也不搭啥。”妈除了抹眼泪,再不知说啥。

他一去就是两天一宿。那晚他敲开家里门时,几乎是被妈拖上炕的。鞋牢牢地冻在了脚上,妈使劲地给他往下拉,哥也从炕上蹦下地,帮他脱鞋。鞋是脱下来了,他的脚冻得像红萝卜。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酒瓶,说:“考拉,这是爸跪一宿求来的仙药,咱喝了,病兴许就好了。”

药喝了,病自然没有好。那不过是把白酒倒到碗里,在很冷的天气下,酒里的杂质凝结出来,被大仙说成了药而已。

后来的很多日子,他都一边抿着酒一边给我讲这段往事,末了,他总是说:“考拉,你得好好的,将来养活我,不然,我可亏大发了。”

他不在制衣厂缝扣子了,他说那娘们儿家家的活,哪儿是大老爷们儿干的呀?他开始跟着工程队干,一直想干上大工,可总是不能如愿,他说:“这拿惯了针线的手,拿砖瓦还真就有点别扭。”说这话时,他的脸喝得有点红。

他每天背着我去上学。先还很轻松,玩儿一样。后来就吃力了,他一边背我爬三楼一边说:“考拉啊,咱慢点长行不行。”说完又说:“慢点长也不行,你还没长大,我就老了,那可咋整?”

那时我已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了,动不动就掉眼泪。他说:“我闺女有啥愁的呢,又漂亮又聪明,将来老爸老妈还指着得你的济呢!”

我破涕为笑,问:“啥叫得济啊?”他说:“就是指着你养活呢!现在我养你,将来你养我,就是这个理。”

哥听了很不乐意,说:“对,就考拉是亲生的,就让她养你。”

他乐了,“小兔崽子,不让你养,你还来事儿了。”

吃了太多治骨股头的药,我的心脏开始出现问题。动不动就心虚气短,腿也终于站不住了。医生说:“这孩子早都该喂狗,养不养没啥意思,还上啥学?”因为这句话,一向与人为善的他闹到了院长室,他说:“你们这是救死扶伤的地儿,咋能说出这种话,她再病,再不好,她是我闺女,她是我的心尖子!”

我躺在家里,看他给我买来的书。他识字不多,什么书都买,有时居然买来了菜谱和教育小孩的书。我噘着嘴训他,他说:“这有啥,咱先看着,将来不就有用了吗?”

除了他,没人相信我会有将来。

我开始在报上零零碎碎地发些小文章,不过豆腐块大,挣个三元五角的钱,他总是大吵大嚷地闹得街知巷闻,他说:“我家考拉挣得是文化人的钱呢,了得吗?”

我嗔怪他,他不以为然:“咱又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地挣钱,凭啥不能说,我还指望你养我老呢!”我噘嘴说:“知道啦,从小说到大,烦不烦。”他嘿嘿笑了:“烦哪儿行,这是你欠我的,想赖可不成!”

那天我无意中念叨了几句,在晨报上发的稿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样报,上次的就没寄来。

干了一天活的他三下五除二消灭了两个馒头就出门了,一个小时后,电话打进家里,问有没有一个叫景春田的人。妈听了两句电话手就抖个不停,哥接过来,听了,脸煞白。

他出事了,为给我买那张晨报,他走了三条街。最后在一个小报摊上真找到了写有他女儿名字考拉的那张报纸,他刚要付钱时,一个醉鬼把那张报纸抓到了手里,他的手里拿着二两猪头肉,他说要那张报纸包那块肉。他当然不同意,两个人争执了起来,没想到酒鬼身上带着刀,掏出来就给了他一下子。

那一刀正扎在肝上,他在医院晕迷了三天三夜。医生下了一次又一次病危通知。可是,那一天,他突然醒了,说了很多话,说起我小时候的事,说他还指望让我报答他。可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说走就走了呢?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又一次看到了舅舅、舅妈。妈黑眼风一样揪住他们,说:“现在还来干啥,看我家的笑话吗?”

舅舅说:“姐,我们想把考拉带回去……”

那天在医院的长凳上,我第一次听完整了我的故事,他从来都没跟我说的是,他不是我亲爸,准确地说,他是我的姑夫。舅舅、舅妈才是我的亲生父母。

那年,舅舅、舅妈做北漂一族,没办法带了姐姐又带我,便把出生三个月的我送到了他家,他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欢得不得了。他管我叫考拉,他叫我老闺女,后来,我生了病,我的亲生父母怎么也不肯接我回去。他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让考拉跟着他们,咱考拉这么好的孩子跟他们,我都不放心。”

就这样,他养了我22年,没喝过我给他倒的一杯茶,没吃过我给他买的一块煎饼,没穿过我给他买的一件衣服,就离开了。哥说:“他让你去买煎饼,是想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他说,如果你不愿意跟他们回去,就留下来……”

我跪在他的棺前,大声喊:“爸,你说过要考拉还欠你的账的,你说过不能让考拉的赔率太高的,你咋说话不算话呢?”

地上的黄纸飞上天,像一只只黄蝴蝶,我听到他在说:“考拉,你要好好活着,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让我们步履蹒跚的,往往不是欠了债,而是欠了情。重如泰山的养育之情,尤其如是。终成恨事的犹在眼前,当下能做的,何不立即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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