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本高处不胜寒

这些年来，中国制造成本优势比较明显，主要依靠廉价劳动力和其他要素的大量投入，低成本优势使得我国的出口具有很强的竞争力。但现在这种低成本优势正在逐渐消失。

低成本优势逐渐消失

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我国出口之所以得到长足的发展。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将劳动力资源优势，转化为产品成本优势，进而转化为国际竞争力优势，使出口成为不出国门的劳务输出。我国出口企业特别是劳动密集型出口企业，吸纳了大量的劳动力，其中60%是来自于农村转移的劳动力。在我国经济体制转型、产业结构调整、农村劳动力转移的特殊时期，出口将我国富余劳动力转化为“人口红利”，极大缓解了我国就业压力，促进了社会稳定和城乡协调发展。

在我国出口迅速发展的同时，劳动力成本也在不断上涨。我国制造业工人月平均工资，从20世纪80年代两三百块钱，到现在一路上涨到两三千块钱，熟练工人、懂技术的劳动力工资则更高。一个基本概念是，30年我国劳动力成本上涨了10倍左右。目前，各国在商品输出领域竞争很激烈，特别是在传统劳动密集型行业，我国面临发展中国家要素成本低的挑战。2011年越南月最低工资标准为80美元左右，柬埔寨为61美元左右，约为我国的45%和33%。通过横向比较可以看出，这些年我国劳动力成本的确是增长非常快，尤其是近10年。据统计，德国在2000—2010年的10年间，劳动工资年均增长仅为1.7%。劳动力成本应该是订单转移的一个最根本、最直接的原因，尤其是对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因为它在劳动密集型产品成本构成里面所占的比重非常大，约占到20%～30%，所以劳动力成本的上升直接影响到出口产品的价格和竞争力。

劳动力成本为什么上升的这么快呢?大家都知道，经济的高速增长必然带来劳动力成本的上升，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经济规律。虽然劳动力成本只是企业竞争力的一个因素，但却是企业成本构成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占比非常大。以韩国为例，1975年韩国的劳动力成本大约是美国的5%，随后每年以13%的速度增长，到2005年劳动力成本已上升到同期美国的50%，在这一过程中，韩国的轻工纺织等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步转移到其他国家。

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劳动力人口供给的变化。长期以来，我国都被认为是一个劳动力无限供给的国家。在二元经济社会中，来自农业和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将源源不断地补充到非农业部门。由于劳动力无限供给，即使就业总量不断增加，工资水平却可以保持不变。10年前这种局面被打破。2003年，我国沿海地区开始出现了“用工荒”。从现象上看，劳动力短缺和工资上涨的情况已经比较明显;从供求关系分析，旺盛的劳动力需求和有限的劳动力供给，使劳动力市场供求态势发生了明显转变。

图3-1　2000—2009年青年人口(14～35岁)占全国人口比重

加入世贸组织以来，我国充分发挥了比较优势，特别是劳动力的比较优势，出口增长很迅速，出口额翻了几番。但是这十年，确有一个我们值得注意的动向，那就是青年人口(14～35岁)人口占全国人口比重，正在逐渐下降(具体见图3-1)。这意味着未来10～20年，我国劳动力人口比重会有很大的下降，我国劳动力的成本势必将进一步提升。国家统计局《2011年我国人口总量及结构变化情况》也印证了这一趋势:2011年，我国15～64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出现了2002年以来的首次下降。此外，随着大学入学率的提高，体力劳动者的比例下降，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工人工资还会进一步提高，甚至会超过一部分大学毕业生。

当前，一种比较流行的看法是，我国人口红利已经在逐渐消失。虽然有人认为，如果对中国的退休制度进行改革，人口红利还能多持续几年，但这也改变不了发展大趋势。

随着我国劳动报酬快速上升、劳动力低成本优势逐渐消失，我国部分订单开始向周边国家和地区转移。以往，外商企业看重的，是我国相对廉价的劳动力，但这些年部分日资、美资企业撤离珠三角地区的举动证实，相对于越南、马来西亚、巴基斯坦、印度等东南亚、南亚一些国家，我国正在逐渐失去廉价劳动力的优势。

环境代价巨大

我国是世界第一出口大国，但付出的环境代价也相当大。环保部曾做过我国出口贸易的环境逆差影响评价课题研究，通过评价贸易活动中的环境代价，定量分析我国出口贸易过程中环境逆差的影响。所谓环境逆差，说的是我国出口商品带走的环境容量，大于进口商品带进的环境容量，这种看法和人们的日常认知是一致的。

虽然精确量化我国出口贸易中的环境代价很难，但目前大家普遍认为，由于我国出口商品附加值比较低，出口产业处于全球价值链的中低端，大量廉价商品特别是高耗能高污染商品的出口对环境的影响和破坏非常大。以温室气体排放为例，随着我国温室气体排放总量不断增加，二氧化碳排放量在世界排放总量中的比重提高相当快。因此，我国确定了2020年全国单位国内生产总值二氧化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45%的目标，对环境保护的要求和压力将明显加大，我国环境容量将进一步变小，这会提高我国出口产业的成本，削弱我国出口的竞争力。

土地成本高企

这些年我国有不少出口企业从沿海向内地转移，甚至向海外转移，这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沿海的土地供应日趋紧张，土地价格不断攀升。近年来我国东南沿海城市迅速发展，吸引了大量的投资，地价和房价大幅上涨。制造业企业本来用地就多，高昂的土地成本其无法承受。土地价格不断上涨，使我国出口企业面临很大困难。土地价格上涨，除了影响到房价之外，还影响到所有的生产成本和生活成本，包括工业用地、厂房租金、运营成本和生活成本等。以制鞋企业为例，我国制鞋企业很大一部分以出口为生，所以集中分布在东南沿海，比如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区，随着这些地方土地价格的上涨，有部分制鞋企业开始了向外转移。

从今后土地供给看，由于国家推行严格的建设用地规模控制和基本农田保护制度，以及土地招、拍、挂等供应方式的改革，土地交易价格还有可能继续攀升，这些都会对出口企业产生较大影响。

潮退了才知道谁在裸泳

2008年出口企业倒闭潮的警示。在世界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由于出口形势比较好，所以很多问题被掩盖了。当2008年金融危机到来时，我国的出口企业大面积倒闭，这暴露了我国严重依赖出口、产业附加值低、核心竞争力不强，特别是综合成本急剧上升、企业利润低下的问题。回过头来看2008年，我们发现出口企业倒闭的新闻报道很多:

“由于国际金融危机冲击，加上国外“双反”加剧，我国鞋类出口受到全面冲击，订单大幅减少，中国制鞋业遭遇“寒冬”，广东、福建、浙江等地制鞋企业出现了大面积的倒闭潮。”

“珠三角地区玩具代工企业不少已清盘关张，靠贴牌为生的出口企业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依靠廉价资源和单纯量的扩张的企业，在这次金融危机中受的打击最大。”

……

诸如种种的例子不胜枚举。在东部沿海特别是珠三角地区，一直有大量的出口企业，有大量的劳动力参与，出口了很多东西，一船一船的拉出去，很壮观很热闹。但是由于缺乏核心竞争力，没有销售渠道(控制在外国企业手中)，也没有技术含量，仅仅依靠廉价的劳动力，赚点微薄的加工费。一些企业，患上了出口代工依赖症，懒得去开拓国际市场，懒得去搞研发，满足于拿国外的订单，然后招一些人来加工，赚点工人的血汗钱。尤其是近年来，随着我国劳动力、土地、环境等综合成本的快速攀升，我国部分企业利润变得越来越微薄，甚至零利润地支撑着。当金融危机来的时候，才发现抵御危机的能力却是如此之弱。

多年以来，我国一直在推动产业转型升级，这确实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更加强烈证实了结构调整的必要性。我国出口型加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缺乏自主创新，专利数量很少。因此，下一步我国产业发展、企业发展需要从主要依赖低成本优势和廉价资源，向依靠技术进步转变;由主要靠数量扩张，向靠提高效率和提高产品附加值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