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虎踞龙盘”，“龙下凡”的他来了

★南京“虎踞龙盘”，“龙下凡”的他来了

1949年4月29日，暮春时节的浦口码头洋溢着春的气息。成荫的绿树、萋萋的芳草，在春风中轻轻拂动；一江春水静静地流着，不时漂过一片绿叶、一片花。成群结队的解放军战士在码头上来来往往，脸上都绽放着胜利的笑容。

码头上，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站在江边，极目远眺，分明是在远观暮色中的南京城。这个人，就是被毛泽东称为“龙”的刘伯承。他刚刚指挥完渡江作战，便风尘仆仆地往南京赶，因为，他是新南京的市长和军管会主任，要赶去接管和治理南京呢！

早在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期间，中共中央鉴于渡江战役胜利在即，国民党首都南京指日可下，便预先确定由刘伯承担任南京市首任市长兼市委书记。南京刚刚宣告解放，又任命他为南京市军管会主任。因此，刘伯承在指挥第二野战军渡过长江、部署好挺进浙赣路的行动后，即率领第二野战军领导机关由桐城来到了这里。

中央和毛泽东主席对南京的人事安排是动了一番心思的，之所以让刘伯承出掌“虎踞龙盘”的南京，也许正是因为毛泽东把他看作了“一条龙”。

那是刘伯承协助毛泽东、朱德指挥红军四渡赤水之后，红军开始进军云南，准备抢渡金沙江入川。金沙江水深江阔，水流湍急，敌机天天在江面上低飞侦察，局势非常严峻。渡江的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都因江阔水急，渡江未能成功，皎平渡成了红军唯一的生路。中央军委命令刘伯承率干部团抢占皎平渡。刘伯承率部昼夜兼程，来到皎平渡附近的一个村子，很快缴获了两艘木船，并且出其不意全歼国民党一个连和保安队，完全控制了皎平渡。接着，刘伯承亲自视察渡口，命令干部团沿北岸向东西两侧派出部队，一为寻找船只、二为防止敌人从两侧进攻，后在当地群众的帮助下又找到四艘木船。部队渡江之前，刘伯承组织了渡江委员会，并雇请内行船家帮助摆渡，还派第三营翻山抢占通安镇，以消除敌军的威胁。刘伯承站在江边亲自指挥渡江。5月3日，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过了江，他们称赞刘伯承在渡江战斗中指挥有方，组织巧妙。毛泽东高兴地说：“前几天，我们一些同志还担心，怕我们渡不过江去，大家挤上绝路，当时我就对恩来、朱德同志讲，没关系，四川人说刘伯承是条龙下凡，江水怎会挡得住龙呢？他会把我们带过去的。”

因为对这条“龙”的信任，毛泽东又让他指挥了渡江战役，让他出任南京市的市长。

春光无限好，但即将赴任的刘伯承却无暇顾及。他看到的恰恰是另一面——战后的苍凉和萧条。苍茫的暮霭中，江畔一片沉寂。道旁的店铺，几乎家家大门紧闭，偶见有门扉半掩的，但少有人出入。被敌人丢弃的破车烂炮触目皆是。稍远处，黛色的群山渐渐失去光亮，间或传出凄厉的枪声和转瞬即逝的信号弹光。这一切，表明蒋军残余尚未肃清，南京城并没有安宁；也预示着治理这座被蒋介石盘踞多年的城市，将经历一番艰巨的斗争。

思索间，警卫员提醒刘伯承，可以上船了。

刘伯承点点头，迈着坚毅的步子向船上走去。

刘伯承上了船，轮渡便起航了，徐徐驶向南岸。人们兴奋地伫立船头，放眼灯火闪烁的南京市区，期待着即将踏上“钟阜龙蟠，石城虎踞”的形胜之地。自从蒋家王朝定都于兹以来，南京就成了旧中国反动政治的代名词。雨花台下，埋葬着多少烈士的忠骨；中华门内，铭刻着日寇大屠杀的奇耻大恨。22年间，南京人民一直在苦难中呻吟。而今，人民军队旌麾南指，蒋家王朝顷刻瓦解，南京终于获得了新生。即将进入人民自己的南京，这是多么令人激动和兴奋呀！

此时此刻，刘伯承也是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他首先想到了指挥渡江作战的日日夜夜。

早在3月31日，总前委书记邓小平根据中共中央、毛泽东关于“和谈以揭露敌人，备战以实施渡江”的指示，结合国民党军江防情况和第二、三野战军的兵力配置，制定了《京沪杭战役实施纲要》。决定以第二野战军组成西作战集团，以第三野战军组成中、东两个作战集团，在靖江至望江段实施渡江作战，共同协力，求歼沿江防御之敌，夺取南京、上海、杭州，占领苏南、皖南及浙江全省，前出浙赣路，彻底摧毁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政治、经济中心。

尽管渡江战役的胜利已完全在预计之中，而且不会遇到敌人顽强的抵抗，但他一如往昔，认真地领导部队进行一系列的准备，采取一切可能采取的措施，以最大限度地减少障碍，降低兵员伤亡和物资损耗，求得任务的圆满完成。

4月初，各兵团主力相继抵达渡江出发地后，他及时发出指令，要求“各部队战斗准备工作必须善于搜集船只；善于组织部队作战斗渡江的演习；善于侦察南岸敌人的防御配备，进行周密的研究，力求在宽正面同时渡江的情况下，针对敌人的弱点作出重点突击的部署；善于组织集中的炮火以支援渡江的步兵，使其不遭到敌人船队、炮兵和坦克的阻碍。”各部队遵照他的指示，立即展开了全面的准备工作和热火朝天的练兵活动。

他还指示司令部适时强化和调整炮兵编成，除留少量炮兵对付敌人的舰队、飞机外，主要炮火都集中在第一线支援渡江，特别是集中在安庆上下流由第三、五兵团组成的主要突击地段上，正面不到30里，放列各种火炮300余门。

遵照中共中央军委、总前委的指示，他于4月8日下达了《第二野战军渡江作战基本命令》，决心以三个兵团并列在贵池至马垱间宽约200里的正面，以安庆东西地段为重点实施突破。

4月20日，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号召人民解放军“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军队，解放全中国，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和完整。”

号令既出，他便率领第二野战军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渡江作战。

4月21日16时，他命令炮兵群开始进攻。由于事先侦察周密和测算精确，急风骤雨般的炮弹纷纷直接命中目标。17时30分，炮兵转入摧毁性射击，在安庆上下流的主要突击地段上，数百门大炮纷纷吐出火舌，发出震天动地的轰响。炮弹铺天盖地倾泻到对岸敌人阵地上，朵朵烟云倏忽间会聚成浓黑的烟幕，不断地升腾和扩展着。经过整整一个小时的猛烈轰击，南岸敌人堡垒大部分遭到摧毁，敌军的炮火显得极为微弱，18时30分，主渡突击基地响起了雄壮嘹亮的《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的乐曲声。各兵团同时在西起马垱，东至枞阳镇，约200里的宽正面上，有重点地对敌发起攻击。

那是一个不眠之夜。在作战室里，他时刻关注着战局进展，不停地命令参谋们了解部队情况，计算航次、航速和过渡兵力。当第一航次报告成功时，他紧锁的眉头才略为舒展。他立即又下命令，要求部队按预定方案行动，一达南岸，首先是以足够兵力横扫敌人，扩大突破地段，接应友邻登陆，贯穿敌人纵深，截敌退路而兜击之。

主渡部队根据他的命令，一面分兵横扫沿江之敌，一面以主力向敌纵深挺进。后续部队则源源过江登岸，加入了对敌人的连续突击。

20时，各军团报告说已渡过了16个团，控制了宽200余里、纵深10~20里的登陆场，刘伯承的计划在一步步变成现实，但刘伯承紧绷的神经一点也没有放松。一直到23日，野战军主力全部渡过长江，刘伯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指挥第二野战军作战的同时，刘伯承也时刻关注着第三野战军的战况。听说他们连克江阴、无锡、常州、芜湖等城镇，23日又解放了国民党盘踞了22年之久的南京，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胜利了，渡江战役胜利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中心南京回到了人民手中，这是多少年来共产党人的梦想呀！

指挥作战，刘伯承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而如今，他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是怎样把官僚的消费都市改造为人民的生产城市，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党中央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他感到这个任务并不比指挥淮海战役轻松。

……

正想着，轮渡已经靠岸了。原来，被视作天堑的长江，如果不是人为地设防，渡过来非常容易。以后江南、江北都是人民的天下，是不是可以修一座桥，人们来往就会更方便了。看着南京的码头，刘伯承又在想。

下了船，踏上了南京的土地，警卫员这才想起了一件事。由于临行仓促，事先没来得及与南京警备部队联系，所以没有车来接。没办法，只好包租了一辆公共汽车。

等到刘伯承上了车子，警卫员突然又拍着额头大叫：“哎呀不好，还没有准备住的地方，这么大一个南京城，车子该往哪里开呢？”

刘伯承一听，哈哈大笑，说：“到了家门口，反倒找不着家了。”

警卫员愁眉苦脸地问：“司令员，您说我们去哪里？”

刘伯承略一沉思，果断地说：“叫司机直开‘总统府’，到了那里就好办了。”

于是，司机就开着车送他们去总统府。

一路上，大街上到处是欢迎的人群，笑着、跳着，欢迎解放军进城。汽车缓慢行驶着，刘伯承坐在车里，心情非常激动。

刘伯承一到“总统府”，守卫那里的官兵很快就与南京警备部队联系上了。

陈毅闻讯，亲自坐车赶来，把刘伯承安排到赤壁路一座原国民党要员的公馆里。两位老战友相见，还没有说几句话，就相对大笑起来，仿佛昨日的战火硝烟，都化作笑声飞升到湛蓝的天空。谈起革命形势的飞速发展，更是兴奋得无以言表。

南京市长和南京军管会主任就此上任了，刘伯承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此前的4月28日，南京市军管会已发表布告：

南京市军管会布告

奉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电令：“南京已获解放，为保障全体人民生命财产，维护社会安宁，确立革命秩序，决定在南京市实行军事管制，成立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为该市军事管制时期的最高权力机关，统一全市军事、民政等管理事宜。并任命刘伯承为该会主任，宋任穷为该会副主任。”本会遵即于4月28日宣告成立，本主任并于同日到职视事，奉行中国共产党所制定的城市政策，遵照中国人民解放军约法八章，实施军事管制，特此布告周知。

此布

主任刘伯承

副主任宋任穷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八日

5月1日，在南京“人民大会堂”里，中共中央华东局召开了解放区与地下党干部的会师大会。华东局和第二、三野战军的领导人邓小平、刘伯承、陈毅等出席了大会。

会场里洋溢着热烈、欢乐的气氛，口号声、歌唱声此起彼伏。

邓小平、陈毅分别代表华东局和第三野战军发表了讲话，勉励第二、三野战军的干部和南京地下党的同志团结一致，同心同德，为建设一个崭新的人民的南京而共同奋斗。

刘伯承代表第二野战军即席讲话，他说：“国民党22年的反动统治被推翻了，中国人民渴望的日子到来了！然而，正像毛主席教导我们的：‘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我们要把革命进行到底，要下苦功夫、花大力气，建设人民的新南京，建设一个全新的中国。”

三位领导人的讲话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与会的许多人，尤其是地下党员们，都是平生第一次目睹他们的风采。原本心目中叱咤风云的形象，加上眼前这种和蔼可亲的音容笑貌，使他们感到领导们更加可敬、可爱。会场里不断爆发出欢声笑语，高潮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