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乐钞法榜文阙字试补

十四　明永乐钞法榜文阙字试补

1974年，山西在修缮应县木塔时，在塔中发现了一批古代纸质文物，其中有一件明永乐二十年（1422）山西提刑按察司转发的都察院榜文（布告），内容是皇帝禁止拒用昏烂纸钞的谕旨。众所周知，我国是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至少自元代起，朝廷关于纸币流通的法令就用张榜公布的方式传达到民间。这张榜文是目前所见惟一的古代钞法榜文实物，弥足珍贵。

美中不足的是，历经岁月侵蚀，这张榜文出土时已破损，文字残缺。如《中国古钞图辑》（中国金融出版社，1992年）在著录它时，就留下了32个空格，影响阅读和研究。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榜文的主体内容保留了下来，而通过其文字的内在逻辑和当时的语言习惯、典章制度，借助残存的字画，榜文中残缺的多数文字是可以复原的，至少可以了解其文意。

有的词语出现两次以上，可以参照完整的语句，补齐残缺文字。如第7行“一般使□”，缺1字。按第15行有“不行使用”，可知缺的是“用”字。又如第9行“泼□无□之徒”，缺2字。对照第20行“泼皮无藉之徒”，可知缺的是“皮”和“藉”二字。

有的词语虽只出现过一次，但根据逻辑、语言规律和制度，并结合残字，可以判断出缺掉的是什么字。如第5行“奉天门”下缺一字。按奉天门即今北京故宫的太和门，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后，承太祖南京旧制，常时在奉天门设朝处理政事，百官则在门外接受谕旨，所以“奉天门”下是“外”字，尚存右侧一点。第12行“□都察院”，残坏的字剩下大半，属“心”旁。这是一个“恁”字，在元代和明初白话中常见，表示“你们”。《古今说海》卷一百三十七录天顺元年（1457）正月二十六日谕旨，有“恁都察院便出榜晓谕多人每知道”一句，可为旁证，同时也可知道第13行“多人”下面所缺的是“知”字。又如第18行的“充军”、第19行的“铺面”等，都可以根据词语本身及残字补足。再如第16行“许诸□□□□所在官司”，缺4字，看似残缺过甚，但如果熟悉元、明法律的一句常用语——“许诸人首告”，就会发现“诸”字下面残存的正是“人”字和“首”字，并可推出下面的“告”字。这样就补上了4个字中的3个。

还有的词语完全残缺，但也可以根据其他文献和当时的语言、制度等来补全。如第23行“□□□钦遵外”，“除钦遵外”是固定语，表示除遵旨外，还要采取进一步措施，同时也表示上面引述的是圣旨，而圣旨的结尾照例是“钦此”。所以我们知道残缺的这3个字是“钦此除”。明代文献中这样的用例甚多。如李诩《戒庵老人漫笔》卷一《半印勘合户帖》：“户部洪武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钦奉圣旨：‘说与户部官知道……钦此。’除钦遵外，今给半印勘合户帖，付本户收执者。”

榜文最后两行大字“右榜谕众□知”，缺一字。《明会典》卷二十二：“成化元年奏准各处修盖榜房，将洪武、永乐、正统年间节次颁降榜文，誊写张挂，谕众通知。”《封神演义》第二十三回，周文王贴出的告示最后说：“为此出示谕众通知”。结合残字，知道这里也是“通知”。还有一个词有些特殊，就是第17行“□□处死”。依残字，缺的很可能是“凌迟”二字。但容易引起疑问的是，仅拒绝使用昏烂钞票，何以就犯下凌迟大罪？其实按当时法律，拒用昏钞连一般死罪也犯不了。这只表明封建统治者对百姓的威胁恫吓无所不用其极。如此，说“凌迟处死”也是可以理解的。

还有一些地方，不能确定是某一个字，但可知道是某项意义的字。如第16行前几个字已知是“许诸人首告”，剩下一个字，必然是对“所在官司”带有命令意味的词，如“着”、“命”、“教”等。上引“洪武户牒”的圣旨中有“教中书省……”的说法，这里或可拟为“教”字。又如第24行“备云□□”，按照文义，所缺应是“于右”、“于前”之类的词。《百丈清规》卷首录元代上谕后说，“除外，钦录全文在前。使院合下，仰照验，钦依施行。”用“在前”，可资参考。

也有几个字无法复原，如第22行“强买强□□□□货的”，就不能确定是哪几个字。但这句话的意思，“强买强占商人货物”，还是明白的。

现在，我们可以试着读这篇榜文了。不能复原的字用□表示，推测的字加括号，有根据的字不作标识：

山西等处提刑按察司近奉

都察院为钞法事：永乐二十年

九月十五日早，本院左都御史

刘观同户部等衙门官于

奉天门外钦奉

圣旨：洪武年间钞法流通，不分新旧

昏软，一般使用，军民买卖十分

便当。如今街市上做买卖的，有

等泼皮无藉之徒，不肯接钞。及

有接钞的，只要新钞，将那昏软

旧钞□不肯使用，故行阻滞钞

法，好生无理。恁都察院便出榜

去，晓谕多人知道：那新旧昏软

钞贯，务要一般行使，不许阻滞。

敢有□［旧钞］昏软不行使用的，

许诸人首告，［教］所在官司拿问，

那正犯人［凌迟］处死，户下追钞，

全家发边远充军。其中若有因

行钞法，辄将铺面关闭不做买

明永乐二十年钞法榜文。引自《中国古钞图辑》第154页。

卖，及有等泼皮无藉之徒，倚恃

钞法于□街市铺面并客商处

强买强□□□货的，拿住都一般

治罪不饶。钦此。除钦遵外，今将

圣旨事意备云［在前］，仰钦遵施行，须

至榜者。

右榜谕众通知。

（原刊《金融时报》，2004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