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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构—纪实何者为标出项

时间:2022-03-2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何者为偏(标出项)?这样,虚构就成为非标出的正常文本;相反地,纪实型叙述就成为一种伪装的语言方式,成为标出的非正常文本,因为任何叙述不可能有本体的真实地位。因此,在德里达解构主义引发的这场辩论中,笔者站在塞尔-艾布拉姆斯-哈贝马斯一边:叙述以纪实型为基本形态,虚构型是标出的、特殊的。
虚构—纪实何者为标出项_广义叙述学

“标出性”(markedness)是符号学概念,指对立的两项中比较少用的一项所特有的品质,因为有此标出品质,某种符号在与非标出项对比中居于次要地位。[47]任何二元对立都有这个问题,而且文化标出性把二元对立变成三元互动。

那么,在纪实型/虚构型叙述之间,何者为正(非标出项)?何者为偏(标出项)?这个争论已经超出书斋学理,成为当代文化思潮中一个具有方向性的问题。

这场争论的起因,来自新历史主义者“历史为虚构”的主张,以及解构主义对文本本质的理解,他们在学界形成一股潮流,认为所有的叙述,所有的意义,都是人为的构造物,都是强加在话语之上的模式。这样,虚构就成为非标出的正常文本;相反地,纪实型叙述就成为一种伪装的语言方式,成为标出的非正常文本,因为任何叙述不可能有本体的真实地位。极而言之:小说的批评,与小说一样是虚构的,“自由的”,用诺里斯的话来说:“现在,批评正逐渐化为文学……并以无比的热情呈现出一种解释的自由。”[48]

支持德里达立场的卡勒,认为“如果真实只是一种其虚构型被忘掉的虚构,那么文学就不是一种偏离正道的,寄生性的语言,相反,其他话语却可以被看作一种普泛化了的文学,或原初文学”;[49]新叙述学家瑞恩也认为虚构-非虚构叙述的对立中,虚构是非标出的(正常的),因为虚构“产生典型的叙述情景”,而非虚构是边缘化的叙述形式。[50]

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边是拥护德里达解构主义立场的耶鲁学派以及其他人,另一边是奥斯汀-塞尔理论及其拥护者,还有文学批评家如艾布拉姆斯,哲学家如哈贝马斯,就虚构的本质展开了一场辩论。艾布拉姆斯、哈贝马斯、塞尔等为一方,指责德里达及其他解构主义者瓦解了文学与科学-日常生活之间的区别,也混淆了虚构话语与事实性话语的区别。艾布拉姆斯批评“德里达的阅读想表示:任何关于哲学文本的讨论、指涉、结论都有赖于一个不可或缺的立足点,但最后却发现,文本本身反倒是没有立足点的”。也就是说,哲学文本也变成虚构的。[51]哈贝马斯指出:在这股风潮影响下,出现了“虚构空间(的膨胀),源于以言行事行为的约束力和沟通理想化的失效”。[52]哈贝马斯对卡勒上述的“任何话语都是文学”的意见,郑重地表示抗议:“我反对卡勒对德里达的重建,坚决主张把常规形式的语言与派生形式的语言区分开来。”[53]

笔者同意哈贝马斯的立场:在虚构叙述与实在叙述的对立中,虚构叙述是标出项,是笔者所说的“异相”。[54]原因不同于哈贝马斯的文化政治,也不同于塞尔的语义逻辑,也不同于艾布拉姆斯的文本伦理,而是本章再三阐明的符号叙述学原理:任何叙述,底线是纪实型的。至少从这场辩论之后,学界对消除虚构与实在话语的区分态度就谨慎得多,例如罗蒂也要求消除两者的差别,但是指出其中有个模式转换。

虚构成为标出性的叙述类别,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当一个文本落在虚构与纪实之间,“非此非彼,亦此亦彼”,亦即是成为文化符号学中所谓“中项”的情况,或是区隔被有意忽视以至于很难确定纪实/虚构归属时,叙述往往被视为纪实,而不是视为虚构。诺曼·梅勒的“一部如小说的历史,一部如历史的小说”的书《黑夜大军》,一直被视为报告文学,1968年得到的荣誉也是“一般非虚构”(General Non-Fiction)类普利策奖。

这种“非此非彼”的中项文体,可以表现为三种形式:当双层区隔被忽视时,虚构变成纪实;当区隔被绝对化时,区隔内虚构世界,因为文本的横向真实,被加强变成“同世界真实”;当接收者情感过于投入,区隔内世界就会变成经验事实。原因可以很不相同,但只要搁置或漠视二度区隔,这个在虚构框架的叙述世界,就是纪实的。

因此,在德里达解构主义引发的这场辩论中,笔者站在塞尔-艾布拉姆斯-哈贝马斯一边:叙述以纪实型为基本形态,虚构型是标出的、特殊的。

【注释】

[1]关于艺术与非艺术的区别性特征,请参看参见拙作《符号学》第十四章,“艺术符号学”,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版,第294~317页。

[2]Gerard Genette,“Fictional Narrative,Factual Narrative”,Poetics Today,Vol.11,no.4,Winter 1990,p.762.

[3]“More precise comparisonswould only be a statisticalmatter”.Gerard Genette,“Fictional Narrative,Factual Narrative”,Poetics Today,Vol 11,No.4,p.758.

[4]Hayden White,Tropics of Discourse:Essays in Cultural Criticism.Baltimore:Johns Hopkins Uinrrsity Press.1978,p.82.

[5]多莉特·科恩:《论虚构型的标记》,《叙事》第三辑,暨南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77页。

[6]Gerard Genette,“Fictional Narrative,Factual Narrative”,Poetics Today,Vol.11,no.4,Winter 1990,P.768,p.774.

[7]Dorrit Cohn,Transparent Mind:Narrative Modes for Presenting Consciousness in Fiction.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78.

[8]《白居易集》卷三,中华书局,1979年版。

[9]张国培编:《加西亚·马尔克斯研究资料》,南开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58页。

[10]多莉特·科恩:《论虚构型的标记》《叙事》第三辑,暨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84页。

[11]约翰·霍洛韦尔:《非虚构小说的写作》,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年版,第113页。

[12]“真实关联度强的符号,也叫作证据符号。”孟华:《真实关联度、证据间性与意指定律》,《符号与传媒》第二辑,巴蜀书社,2011年,第41页。

[13]“The Logical Status of Fictional Discourse”,New Literary History,vol 6,no 2,1975.此文后来收于塞尔的著作《表达与意义》:John L Searle,Expression of Meaning:Studies in the Theory of Speech Act,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6,pp.58-75。

[14]同上,p.324.

[15]Mary Louise Pratt,Toward a Speech Act Theory of Literary Discourse,Bloomingt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7.

[16]Walter Kendall,Mimesis asMake-Believe,Cambridge 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0.

[17]Elliott Parker,“Capote's Legacy:The Challenge of Creativity and Credibility in Literary Journal”,AEJMC News,1998,p.19.

[18]“The Logical Status of Fictional Discourse”,John L Searle,Expression of Meaning:Studies in the Theory of Speech Act,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6,p.59.

[19]Jonathan Culler,Structuralist Poetics:Structuralism,Linguistics and the Study of Literature,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76,p.129.

[20]Jonathan Culler,Structuralist Poetics,London:Routledge,1975,p.138.

[21]Many Ann Caws,Reading Frames in Modern Fiction,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5.

[22]Wallace Martin,Recent Theoriesof Narrative,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6.中译文见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伍晓明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238页。

[23]Mark Turner,The Literary Mind:The Origins of Thought and Language,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p.145.

[24]陈兴:《事件界化和语言界化的哲学思考》,《湖南社会科学》2013年3期,第224页。

[25]斯图亚特·霍尔:《表征》,徐亮、陆兴华译,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4页。

[26]Geoffrey Hinton,“Some Demonstration of the Effects of Structural Description in Mental Imagery”,Cognitive Science 3,1979,pp.231-250.

[27]关于马丁奈的“双重分节”理论,请参阅参见拙作《符号学》第四章第二节,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版,第94页。

[28]陆正兰:《论歌曲的表意模式及其当代变体》,《当代艺术评论》2013年9期。

[29]博得里亚:《完美的罪行》,商务印书馆,2002年版,第8页.

[30]巴尔特:《明室》第36节,文化艺术出版社,2003年版,第135页。

[31]Paul Ricouer,“Mimesis,reference et refiguration dans Temps et Recit”,in Etudes phenomenologiques,Louvain,1990,p.32.

[32]Jean Ricardou,Pour une theories du Nouveau Roman,Paris:Seuil,1971,p.115.

[33]John R Searle,“Collective Intentions and Actions”,in(eds)P Morgan et al Intentions in Communication,Cambridge MA:MIT Press,1990,p.423.

[34]Norman Malcolm,AMemoir.Oxford University Press,p.79.

[35]见《城市信报》2012年12月1日。http://www.hbtv.com.cn/tv/2012/1203/158969.shtml.

[36]Roland Barthes,A Barthes Reader,New York:Hill&Wang,1982,p.88.

[37]巴尔特:《叙述结构分析导言》,赵毅衡编:《符号学文学论文集》,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410页。

[38]“The Logical Status of Fictional Discourse”,in John R Searle,Expression and Meaning:Studies in the Theory of Speech Act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79,p.59.

[39]Richard Walsh,“Who Is the Narrator?”Poetics Today,vol.18,no.4,Winter 1997,p.34。

[40]巴尔特:《叙述结构分析导言》,赵毅衡编:《符号学文学论文集》,百花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第432页。

[41]Bertold Brecht,“Alienation Effects in Chinese Acting”,Brecht on Theatre,the Development of an Aesthetics,London:Methuen,1964,p.94.

[42]Vladimir Nabokov,Lolita,New York:Putnam’s Sons,1955,p.8.

[43]E.Tory Higgins,“Achieving‘Shared Reality’in the Communication Game:A Social Action that Creates Meaning”,Journal of Language and Psychology,vol 11,no.3,Sept.1992,pp.107-131.

[44]参见拙作,《诚信与谎言之外:符号表意的“接受原则”》,《文艺研究》2010年1期,第27~36页。

[45]Gregory Bateson,“A Theory of Play and Fantasy”,in Steps to an Ecology of Mind,New York: Balantine,1972,p.180.

[46]尼采:《悲剧的诞生》,周国平译,三联书店,1986年版,第26页。

[47]关于“标出性”参见拙作《符号学》第十三章,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版,第279~293页。

[48]Christopher Norris,Deconstruction:Theory and Practice,1982,p.93.

[49]Jonathan Culler,On Deconstruction,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83,p.181.

[50]Marie-Laure Ryan,Avatar of Story,Minneapolis:Univerisity of Minnesota Press,2006,p.85.

[51]艾布拉姆斯:《以文行事》,赵毅衡、周劲松译,译林出版社,2010年版,第278页。

[52]于尔根·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译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105页。

[53]同上④,106页。

[54]参见拙作《符号学》,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2版,第2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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