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役与自由的道德科学

给予奴隶自由，我们就是在确保自由人的自由——我们所给予的和我们所维护的同样无上光荣。我们必须高贵地拯救地球上最后最耀眼的希望之光，否则希望就会不光彩地失去。其他道路可能成功；这条道路绝不会失败。这是一条平坦、和平、仁慈、正义的道路，循着这条道路而行，后世将永远为我们喝彩。

——亚伯拉罕·林肯，年度国情咨文，1862年10月1日

1970年代末至1980年代初，作为一名年轻人，我花了大量时间探索加利福利亚和其他西部各州，最初我是开着自己的1966年的福特野马，在我正式开始自行车运动之后，改骑车；骑着车，我游历了美国各地。如果我没有用索尼随身听听讲座和书籍，那么我会数随便一段公路上有多少丹尼斯餐厅和桑博餐厅来打发时间。两者一度旗鼓相当，但突然间，桑博餐厅破产了，丹尼斯餐厅的大满贯早餐成了我昼夜不分的就餐选择。

桑博的遭遇象征了整个西方文化在20世纪后半期的遭遇：我们开始意识到语言和逻各斯的力量、符号和姿态的力量，它们影响我们如何看待和对待他人——尤其是其他种族的人。桑博连锁餐厅卷入了对名称的争论。桑·巴提史东（Sam Battistone）和纽厄尔·博内特（Newell Bohnett）在1957年创建了这家公司，他们称自己用各自姓名的一部分联合组成了公司名称；但这个二人组也利用了流行的《小黑人桑博的故事》，[1]并把书中的情节展示在菜单上和餐厅的墙上。原著写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名叫小黑人桑博的黑皮肤印第安小孩在丛林中探险，在一个不太可能的事态转折中，老虎夺走了他的衣服。随后，老虎们陷入争吵，争论谁穿上桑博的衣服最有吸引力，最终，它们围着一棵树互相追逐的速度实在太快，一起变成了黄油，成了桑博的妈妈黑姆博做薄煎饼的材料。餐厅营销人员把桑博吉祥物做成印第安人，在这个意义上他们是忠实于原著的，但他们把他描绘成浅肤色的印第安男孩，并且在50年代向60年代过渡时皮肤还在变浅，直到最后实际上变成了裹着头巾的脸颊红润的白人男孩。故事也改编了——去的是黑姆博和桑博的父亲黑杰博，不幸的老虎们没有变成黄油，作为还回衣服的交换，桑博的父母用一摞“老虎们吃过的最精致最轻薄的薄煎饼”[2]招待了它们。

麻烦在于，该书美国版封面上印的小黑人桑博毫无疑问是非洲裔黑人，因此最后两个形象——印第安黑人和非洲裔黑人——演变成了一个肖像，使人想起19世纪末20世纪初流行的“黑色的”或者扮成黑人的肖像学。“桑博”越来越多地被理解为一个贬义的标签和种族主义“原型”。全美有色人种协进会（NAACP）发出了正式抗议并起诉桑博公司，阻止它在东北部的州开张新的餐厅，这时，就有了燃起公众愤怒的媒介。桑博公司总部的工作人员穷于应付，忙着解释、合理化，后来的应对措施是在造成侵犯的那些地方把一些餐厅改成无意冒犯的名字，如欢乐老虎、非桑之地、季节友好餐馆，甚至有直接改成山姆厅的。正如NAACP马萨诸塞州布罗克顿市主席南·埃里森所言，“我想我可以去山姆餐厅吃饭而不感觉低人一等。在桑博餐厅吃饭我不可能感觉良好，因为我会想到1960年代静坐示威者做出的牺牲。”[3]但一切都已无济于事。到1982年，分布在47个州的1117家桑博餐厅全部关门，仅有一家例外；因为这种状况和其他商业问题，公司申请了破产。[4]

从一个日渐敏感和敏锐的现代视角来审视一下《小黑人桑博的故事》的封面和配图，不难理解为什么有色人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它们确实令人难堪（图5-1a-d）。形象、名字和语言至关重要。数十年后，我记忆起作为餐厅标志的那个男孩时，他是一个非洲裔的形象，尽管谷歌图像搜索显示我的记忆是错的。我甚至记得看到过餐厅的标志牌上写着小黑人桑博餐厅，尽管这记忆也是错的。现在看来，在某种程度上，桑博餐厅的故事听起来似乎是政治正确压倒一切的故事，语言警察在其中走得太远，但这是道德进步的信号，我们对他人如何看待世界变得敏感，互相交换着各自的视角。

图5-1　小黑人桑博的肖像

桑博餐厅的故事展示了道德进步背后的诸多推动力之一：拥护人权的人常常从我们用什么称呼事物开始着手——我们如何谈论和书写事物——因为，我们思想中有太多部分，包括如何思考其他人，是以图像和语言为根据。当然，仅仅依赖纯粹语言的原始力量社会变迁并不会发生。历史上，受压迫人民艰难赢得的权利，是他们联合盟友在艰巨的直接政治行动中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获得的。社会转型几乎不可避免地需要采取某种直接行动，比如游行、静坐、怠工、封锁、破坏财物，甚至全面内战。

还有，甚至正义战争理论也需要超出Veni、vidi、vici（我来过、我看过、我征服）的战斗理由。事实上，正是奴隶制的维护者为了支持奴隶制进行理性论证时，废除奴隶制开始了，但正是更优越的相反论证与政治行动（在美国，是一场内战）最终联手摧毁了奴隶制。因回应奴隶制而形成的政治行动和理性论证催生了几场伟大的权利革命中的第一场，我们的讨论从它开始，并且为了与我的论点即科学和理性弯曲了宇宙的道德之弧相一致，我将聚焦于赞成奴隶制的理性论证和正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