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教育公平的曲折之路

美国移民教育经历曲折发展的过程，各个种族的移民受到太多的不平等待遇和歧视，尤其是饱受歧视的非裔，他们的受教育过程基本代表了其他移民群体尤其是有色人种的发展特点。从美国教育史看，非裔受教育程度一直很低，尤其在建国之初，由于非裔一直被美国社会界定为低等的人，因此他们的教育也应该是低等级的，一直到1960年，这种思想还在作祟。这之前美国从来没有打算给非裔提供同白人一样的教育，当然他们也从不认为非裔可以通过接受教育获得同白人相同的职业和社会地位。由此可见，当时美国社会向移民提供的教育水平、教育程度跟移民社会地位的高低有很大关系。

1.1861年前——完全被动期

（1）为底层生活做准备。南方的公立学校教育大概始于1835年，北方非裔最早受到教育的城市是1820年的波士顿，后来他们逐渐获得了进入北方各城市如纽约等公立学校上学的资格，而在1861年之前，美国官方就从未考虑过非裔是否应该接受公立教育的问题。虽然一些非裔，包括自由人和奴隶，在这一期间通过教会等途径获得了某种教育，但这跟白人获得教育的方式、内容完全不同。他们学习的内容完全由当时白人上层阶级视非裔作为次级群体，是否具有获得该阶级所需知识的必要性来决定；即使获得教育，这也不是那种为了让非裔获得与白人相同的社会、职业地位所需要的教育内容，而只是为了让非裔为他们低层次的社会生活做准备。

（2）隔离的、贫困的学校。在1820年至1861年，非裔大多进入私人的、隔离的、贫困的学校。政府在1860年批准加州总监的建议，禁止公立学校接纳“黑人、蒙古人种和印第安人”，如果公立学校接纳这些学生就会失去政府的资助，学校将面临严重处罚，这些学生只能进入隔离区域才能获得受教育机会。^[61]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华人则连建一所隔离学校都很困难。跟南方一样，北方非裔学校经常遭受白人的反对，即使这些学校是由非裔自己创建，而且这些学校的设施、教学条件都很恶劣。虽然有不少支持者，但众多的反对派极端分子仍然认为只有白人子女才有资格上学，即使废除了奴隶制也并不能真正提高非裔的社会地位。

（3）奴性教学。在此期间，教育并不是非裔获得与白人同等地位的手段，也不是帮助他们融入白人社会的有效方式。在早期阶段，非裔受教于某些宗教群体，尤其是基督教教友派，一些新英格兰牧师认为教育奴隶是他们的责任。独立战争后，各种宗教群体和白人慈善家以及许多非裔自发组织为黑人儿童建立了较多的学校，而且在北方许多为非裔设立的公立学校都是隔离的。同时，教育目的并非帮助他们成为真正的公民，因为他们同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非裔一样没有选举权，即使到了第十四次和第十五次修正法案的通过，他们的经济活动和社会特权仍然受到限制，学校的教育目标、教育内容也没有太大改变。

2.1861—1875年——教育受限缓和期

（1）修正法案的积极推动。1866年的枟第十四次修正法案枠（Fourteenth Amendment Act）改变了南方对非裔社会地位的认知，他们开始考虑非裔所应受教育的类型。法案通过后，非裔教育获得了三方面的发展：一是改变了北方教会组织的教育目标和教育方法；二是解放黑奴事务局和北方教会联手行动在南部为黑人建立学校教育体系；三是通过州立法为白人和非裔建立公立学校系统。^[62]法案通过后，北方传教会和其他一些慈善组织扩大了非裔的教育目标，在道德和宗教指导外又增加了英国版本的教科书和额外课程活动，非裔可以在课外活动中学习政治艺术，包括游行、选举等内容。这种教育内容和方式方法可以帮助他们在白人占主流的社会、经济和政治领域进行公平的竞争。1867—1874年，宪法条约和南方各州的法律建立了公立学校的税收支持体系，并将白人和非裔儿童置于平等的基础上。但是由于混合学校的相关问题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一些州在法案中提出为白人和非裔分别提供学校。在这一段时间和随后的几年内，从教师的工资待遇看，这两个种族的学校教育或多或少都建立在公平的基础上，在那些非裔较多的地区，甚至出现了非裔学校学制时间更久、教师工资相对更高的趋势。

（2）教育内容仍受限制。尽管通过以税收支持黑人和白人公立学校得到一部分本地白人的支持，但这并不能代表南方大部分白人对此事持支持态度，尤其对那些前奴隶主来说。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一阶段，即使是保守党也逐渐接受了非裔接受公立教育的事实。这主要是因为，一方面是向军队提供合格士兵，另一方面保证劳动力的供给。尽管如此，在南方占主导地位的白人只是倾向向黑人提供道德和宗教教育等知识而并非跟白人一样的传统教育。1861—1910年所谓北方的自由时期，反映在教育方面的是在经过隔离和次等学校教育后，非裔试图获得同白人一样的教育，但是1861年之前非裔只能在私立学校接受教育，而直到1870年左右他们也是在隔离的公立学校学习。^[63]

3.1876—1930年——教育发展倒退期

（1）隔离与不平等。从1876年到1901年，许多州建立了新的法律条文限制非裔作为完全公民的权利，包括对他们选举权的限制，对公共设施如交通的隔离、通婚的限制以及从事某些特定专业技能型工作的严格限制，等等。1873—1898年，最高法院通过了一系列对底层非裔限制的裁决，这些裁决使得非裔享受第十四次修正法案的充分公民权变得更加困难。1885年，加州立法机关宣布对所有儿童免费开放，但是却不包括华裔子女，而在1896年，联邦最高法院中对普莱西诉弗格森案（Plessy v.Ferguson）的判决事实上承认了种族歧视的合法性。虽然修正法案的通过最终废除了非裔的学校隔离，到了1910年，北方各州至少在理论上都通过法律禁止学校委员会坚持白人和非裔学校的隔离政策——因为隔离学校使得非裔无法接受平等的教育，对学校隔离政策的打破意味着非裔可以获得较好的教学设施、较高质量的教育，但是事实上隔离学校依然存在，部分原因是当地白人的反对，这就强迫学校委员会采取各种措施阻止非裔和白人上同一所学校，有的州甚至采取“同校不同室”的政策。这期间非裔学校条件明显差于白人子女的学校，当地学校委员会经常会拒绝任命非裔教师在白人学校工作。由此可见，虽然非裔在这期间获得了同白人一样的公民特权，虽然公立学校的隔离政策得以废除，许多好的公立学校设施某一时间段提供给非裔使用，但是这一时期的后半段，隔离和低层次学校又重新出现。非裔与白人不再参加基于个人能力和成绩的单一社会阶层分类系统，相反，他们形成两条基于肤色基础上的不同分层体系。伴随着这一地位转变的是非裔教育系统的重大变化：一是对何种类型的教育适合非裔的重新界定；二是中止对非裔和白人学校平等的投资与相关服务。

（2）教育资金投入更加不均。1877—1900年之间，南方的农场主提出非裔所需要的只是工业和手工技能培训，学术教育只应该提供给那些白人。这种观点的提出主要是为了符合南部种植业雇工系统中非裔作为短工的身份。非裔在这种雇工系统中的社会经济地位导致其被认为应该享有不同的教育，他们在城市中应该只得到手工方面的教育，在那里他们成为社会最底层的工业劳动者。对非裔教育的另一个转变体现在财政资助和其他服务方面的变化。花费在美国非裔儿童身上的费用远远低于用在白人儿童身上的。非裔学校中的资金只有37%用于他们身上，而剩下的63%则被用于支持白人儿童教育。^[64]这种情况下，师资的良莠不齐也就不足为怪了。更多的非裔教师尚未高中毕业，其师生比也低于白人学校，非裔教师的工资也远远低于白人教师的工资。从学习时间上看，非裔的学制也少于白人。

（3）分化的教育体系。到了1900年后，这种局势愈演愈烈，很多南方州政府通过法律要求在社会和经济方面将非裔和白人进行隔离，这些法律措施强化了非裔作为少数族裔的弱势地位。自此后，白人和非裔好像命中注定就应该生活在不同的区域，其区域隔离现象更加明显。这时期的南部农业经济要求非裔接受教育的目的是让黑人更好地适应这种雇工系统——他们既不能是文盲，但也不能有太多的超过他们所需要的知识；在此期间，北方的慈善家达到南方试图帮助改善南方非裔的受教育情况，但是他们也接受了关于阿姆斯壮（S.C.Armstrong）对非裔教育的学说，即由于智能发育的不同，与白人相比，非裔更适合手工劳动方面的教育。在这种学说的指引下，这些慈善家认为通过教育消除非裔和白人之间的不平等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提供给白人更充分的教育，去获得“自由”的知识；另一方面是向非裔传授取得更好的经济发展机会所需要的技能。与此同时，让双方都学会种族宽容。他们也认为白人应该接受更能促使其社会、技术、经济地位提高的教育，而非裔应该接受那些不太重要的高等教育内容。尽管非裔能够接受高等教育，但这种教育应该主要培养他们的专业性，如教师、牧师、医生以及律师等，以便更好地服务于黑人社区。到了1920年，慈善家们已经帮助非裔和白人建立了普及的公立教育，但是他们建立大学的思想仍然是基于非裔的工业属性。他们鼓励在黑人公立学校建立工业部门，如农场、商店和厨房，而不是鼓励他们接受学术方面的教育。也就是说在1900年到1930年期间，非裔的社会和教育地位已经被严格地分离，他们接受的是低层次的教育，北方慈善家所作的贡献，在客观上反而巩固了这种隔离的社会体制和不平等的教育现状。

4.1931—1964年——平等进程举步维艰

（1）受教育内容的变化。1931年至1953年，非裔的社会地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但是由于南方农业经济的衰落、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朝鲜战争的推动，加剧了非裔从南方迁移到北方的移民潮，尤其在朝鲜战争期间，非裔的受雇佣机会达到顶点，因为很多人都参加了两次战争；由于民族工业的发展要求越来越多的受过工业技能训练的和接受过工业化教育的工人，这种运动伴随着联邦和州政府的财政支援变成了全国性的运动，非裔参与其中的机会却又受到限制。在这一过程中，非裔学校的课程开始强调古典或学术内容而不是工业化的技能培训，而白人学校则正好相反。即使是认为非裔应该接受工业化教育的南方也不再向非裔提供这方面教育，否则就意味着白人将这种技术型、高经济回报的工作拱手让给了非裔。对这种职业教育投资可以明显看出政府的倾向。如1935年南方18个州中，每在白人儿童接受职业教育上花费1美元，则相应花在非裔身上的职业教育费用为0.58美元。非裔在这些州占总人口的21%，但是参加职业教育的比例只有16%，接受了政府资助的比例只有10%。^[65]从政策转变可以看出，所谓的向非裔提供或职业、或工业化、或学术性教育并不是真正想提高他们社会地位，因为那些获得跟白人同等水平工业化教育的非裔不仅可以同白人在职业世界中进行有效的竞争，也有可能借此来提高他们的社会经济地位，白人是绝对不允许此种局面出现的。但是客观上，这期间的经济萧条使得南方各州同时维持两套隔离的教育系统变得更加困难，再加上州立法通过提供隔离但平等的教育，使这种教育内容的不平等受到了合法性挑战。

（2）争取受教育权的努力。从1900—1935年，非裔教师的工资呈逐渐降低的趋势，从1900年占白人教师工资的65%下降到1930年的47%。20世纪30年代，非裔成立了有色人种促进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Colored People）来保护自身的权益。该协会发动了一系列合法运动争取教师工资的公平待遇，到了1952年，非裔与白人教师工资方面的差距几乎消失了；与此同时，该协会还成功地向高等教育尤其是专业培训领域发动了挑战。非裔的努力引发了一系列的变革，非裔教育者逐步参与学校的管理，花费在白人与非裔学生的经费差距逐渐缩小。虽然这一阶段末期，即20世纪60年代比1900年非裔的平等化进程取得了极大的进展，但是他们在学校整合、交通、图书馆和学校午餐服务方面仍然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1954年后非裔的教育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善，尤其是联邦最高法院就布朗教育法案的裁决意味着非裔可以享有同白人一样在同一教育系统内享受同种待遇的机会。这种政治、经济和社会地位的改变促进了非裔教育的发展，鼓舞了非裔的的士气。非裔在教育、政治、社会、技能和经济方面的地位并非由南方白人促成，而是外力如国会、联邦最高法院、联邦行政机构等联合支持作用的结果。

（3）理想与实践的差异依然持续。区域隔离、政治上易被操控以及在技术经济中扮演的角色微不足道，影响了这一时期非裔的受教育情况。根据美国民主、文明的发展理念，黑人应被教育成为合法的、享受平等权益的守法公民；在同一社区内的所有学校都应该具有平等标准，无论学生的种族特性如何。国内战争后形成的原则在这期间得以重申，尽管如此，当地转变成教育政策的实践经常会遭遇失败，因为很多白人认为黑人是次等种族群体的观点影响教育实践的具体展开。1947年的一项就北方28个州的学校法案的调研揭示，只有12个州通过法案禁止隔离黑人，而且研究显示隔离学校的存在并不取决于该州法律禁止或同意隔离，非裔居住于聚集区成为限制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因为白人和黑人都被要求在本社区或附近就近上学，而白人并不在黑人聚集区居住，这样学校就不可避免地被隔离了。学校隔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自愿区域隔离的结果。直到1960年，向居住于少数民族聚集区非裔提供的学校教育水平依然比向居住于其他地方的白人提供的教育水平要差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