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钱塘江两岸地区潮神崇拜明显

4.沿钱塘江两岸地区潮神崇拜明显

杭嘉宁绍四府沿杭州湾、钱塘江的地区，历史上曾饱受潮水之害。唐代以来，当地人民就不断修筑海塘以抵御钱塘潮的侵袭，但直至清代，当地仍时有大批人畜、田园土地被潮水卷走。由于对潮水的恐惧，当地很早就产生了潮神崇拜现象。

就我所见，杭嘉湖宁绍五府地区存在着许多潮神，这些潮神主要由当地历史上的人物转变而来，其中最早的是春秋时吴国谋臣伍子胥和越国谋士文种。

当地对潮神伍子胥、文种的崇拜似可追溯至春秋时期。伍子胥被吴王赐死后，抛尸江上。“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⁴⁷⁾。由于伍子胥含冤而自杀，死后又被弃尸，是一位典型的悲剧性人物，当地人敬畏伍子胥，于是就把钱塘江汹涌的潮水当作伍子胥死后冤魂发怒所致。《吴越春秋》则载：“子胥因随流扬波，依潮来往，荡激崩岸”⁽⁴⁸⁾。文种是伍子胥生前的劲敌，深受越人爱戴，死后也被奉为潮神，《吴越春秋》载“越王葬种于国之西山，……葬七年，伍子胥从海上穿山胁而持种去，与之俱浮于海，故前潮水潘候者，伍子胥也。后重水者，大夫种也。”⁽⁴⁹⁾《吴越春秋》虽系东汉人所作，但可以肯定，此书出现以前，钱塘江、杭州湾一带就已产生了潮神伍子胥、文种崇拜现象。

早在唐景福二年（893），伍子胥就被朝廷加封为惠广侯。入宋后，伍子胥仍被载入祀典，大中祥符五年（1012），位于杭州吴山的伍子胥庙被赐额为忠清庙，伍子胥神也被加封为英烈王。此后，加封活动仍在继续⁽⁵⁰⁾。宋末元初时人刘一清说“自春秋至皇宋千有余年……每岁春秋醮祭”⁽⁵¹⁾。由于祭祀伍子胥是希望免去潮水之害，因而其祭祀现象不只限于民间，政府每年都要派专员祭祀。苏东坡任杭州知州时曾撰诗道：“保障斯民，以食此邦。……完我岸闸，千夫奏功，牲酒薄陋，报微施丰。敬陈颂诗，侑此一种。”⁽⁵²⁾另外，唐宋时期，伍子胥传说还被编入到当时的变文中去，普及于民间社会中⁽⁵³⁾。延至近代，祭祀伍子胥的庙宇尚遍布于杭嘉湖宁绍地区⁽⁵⁴⁾。

随着杭州湾两岸低地开发的进行，唐代以来，当地出现了修筑海塘的活动，其中一些曾对修建海塘有功的政府官员或因公殉职的百姓也被奉为潮神而加以祭拜。官员中较著名的是北宋皇祐年间（1034—1037）两浙转运使、工部郎中张夏。在任上，张夏设置了捍江兵五指挥，专采石增修海塘。此后，杭人为之立庙⁽⁵⁵⁾。政和二年（1112），宋王朝赐予张夏神以“宁江侯”的封号⁽⁵⁶⁾。到了南宋末年，其封号已被加封成八字王⁽⁵⁷⁾。另外，明清时期绍兴府流行着“张行六五”信仰。据乾隆《绍兴府志》载“建庙甚多，不尽载”⁽⁵⁸⁾，关于这位张行六五，嘉靖《萧山县志》卷二典祀载：

护堤侯庙：去治东北十里，在长山之麓。宋时建，以祀漕运官张行六五。咸淳间赐额，祷甚应，尤有功于海堤。今俗谓之长山庙，又谓之张老相公庙……又沿山水桥闸要害之所，皆有行宫，民各私祀之。

这位生前是漕运官的张行六五神，其灵异主要体现在保护海塘方面，其祠庙遍布于杭州湾沿岸地区，因此很有可能就是张夏神在绍兴府民间社会的变身。

由普通百姓转化而来的潮神各地不一，杭州潮王庙的庙主是唐代平民石瑰。僧本诚本诚《潮王庙记》云：“钱塘古称涛江，民苦潮害，王奋力筑堤以捍水势，祁寒剧暑不辍，功未就竟死于潮，后为神，咸通（860—873）中官为立庙，封潮王。”⁽⁵⁹⁾除了有功于海塘事业者外，甚至连被潮水卷走的普通人，只要传说显过灵应的，也被当地奉为潮神，如海宁的朱将军庙庙主朱彝，“宋治平（1064—1067）初溺海为神，著灵应，宝祐三年（1255）敕封佑灵将军。”⁽⁶⁰⁾

入清后，在众多祭祀潮神的庙宇中，最著名的当属近代观潮胜地海宁盐官镇的由雍正帝敕建的海神庙，那里集中了为朝廷祀典所认可的较重要的各位潮神及水神，“祀越上大夫文种；汉忠烈公霍光；晋横山公周凯；唐潮王石瑰、升平将军胡暹；宋周宣灵王雄、平浪侯捲簾使曹大将军春、护国宏佑公朱彝、广陵侯陆圭、静安公张夏、转运使判官黄恕；元平浪侯晏戌仔、护国佑民永固土地彭文骥、乌守忠；明宁江伯汤绍恩、茶槽土地陈旭。”⁽⁶¹⁾

潮神崇拜是杭州湾、钱塘江沿岸较为特殊的信仰现象。历史早期，“广陵潮”也是著名的景观之一，故在苏南地区，历史上也存在这一现象，如伍子胥庙在苏南也较普遍。后来随着潮水的消歇，在苏南地区的潮神崇拜也渐趋弱。在近千年中，钱塘江北岸江堤呈塌陷趋势，而南岸则呈淤涨之势，相对而言，南岸地区受潮水之害要少于北岸地区，因而潮神崇拜现象也以钱塘江北岸地区更为典型。

浙江南部金衢严处四府深居内地，历史上并无潮灾发生，自然罕有潮神崇拜⁽⁶²⁾。台温二府虽有潮灾，但其灾害程度远不及沿杭州湾地区来得深，其地历史上少有伍子胥、文种等潮神崇拜现象。

上述神灵信仰在杭嘉湖宁绍五府都较为普及，而浙江其他地区则远不能与该区相提并论。但就对这些神灵的信仰程度而论，钱塘江西部的杭嘉湖三府和东部的宁绍二府又略有一些差异。杭嘉湖三府是蚕神崇拜最突出的地区；五通神信仰比宁绍二府更深入。另外，潮神崇拜现象也以杭州、嘉兴二府最发达。宁绍两府民间虽也存在着对五通财神崇拜现象，但主要限于商家，其普及程度不能与杭嘉湖相提并论，但比金衢严等地又要崇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