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逻辑

(一)对逻辑的一般理解

一般意义上的逻辑,它表示的是一种顺序、一种规律;在思维科学中用以表示推论和证明的抽象思维,特指通过概念、判断、推理、论证来理解和区分客观世界的理性思维过程。在思维科学中,它是一门严谨的学问;在日常生活中,它不太严谨地用于表示一种模糊的规律。比如人们说某事“不合逻辑”,那大抵是指不符合思维的规律,而思维的规律具体是什么则不必深究;又比如,人们说“遵循生活的逻辑”,其意是指要符合生活的客观规律,然而何为生活的客观规律,则没有必要严谨拷问。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原本没有“逻辑”这样的名词术语,当其从西方语境输入中国时,孙中山先生曾以“理则”译之,他在《建国方略·以作文为证》中曾经说道:“然则逻辑究为何物?……吾以为当译之为‘理则’者也。”所谓理则,最直白的含义即为道理法则,其中也含有规律之意,如郭沫若曾在他的《中国史稿》中说过:“庄子认为……(道体)生出天地,生出帝王,生出一切的理则,连神、鬼都是从它生出来的。”这段表述即是对庄子的“道”作为法则、作为规律的生动注释。此处讨论生命的逻辑,主要立意即是在一种大而化之的模糊意境上,探索生命运动的一种顺序、趋势与法则。

(二)生命运动的逻辑机制

在第五章我们曾专设章节系统地讨论过生命的逻辑形态,那是从生命演化这样一个比较具体的角度对生命进化的形态特征所作的概括分析。此处结合生命的道义探讨生命的逻辑,则是在更一般、更普遍的层面对生命运动的基本程序、趋势与法则进行的抽象讨论。世界物质的运动总有一定的理则,生命运动更不例外。就人们目前可以认识的水平,生命运动的程序可以说丝丝入扣、无限精巧,而在生命起源的早期并不就是如此。是什么力量促使生命运动由30多亿年前极其简单、极其单调、极其初化的原始状态,一步步演化成今天这样精妙绝伦的水平?对此人们固然可以列举出太多的答案,但从最一般、最普遍的角度追问,无论如何也不可忽视逻辑的力量。

1.生命运动逻辑机制漫说　“生若夏花之灿烂,死若秋叶之静美”,这是印度哲学家泰戈尔的著名诗句,他从宏观角度对生命的精彩进行了非常朴素的自然类比。如此美妙的诗句很容易勾起人们的深刻逸思,夏花为什么灿烂?秋叶为什么静美?生命运动从凡凡尘埃普通物质,为什么竟然能够演绎得那么无与伦比的精致美妙?对于这样一些无限深玄的问题,人们曾寄希望求答案于上帝,也曾遐想是否有什么超自然的神力。现代科学已经充分证明,上帝自然不存在,超自然力量的干预也根本不可能,一切都是自然物质在生命运动过程中自致、自达而日臻美善的绝妙化境,这其中蕴涵着多少物质运动的奥秘,深藏着多少令凡圣贤哲难解其妙的玄机?然而就其物质运动的程序、趋势与法则而言之,“自组织物质无限趋善”肯定是生命运动以逻辑规则而彰显的动力机制。

生命运动的逻辑机制是趋善,即无限趋向于洽和谐调、优敏从容那么一种极致状态,这种不断趋善的运动机制,先决性地注定了一切生命运动,以及生命的一切运动都将以无限趋善作为自己的逻辑。以生命的繁衍为例,地球早期最原始的生命形态如RNA、DNA或核酸、蛋白质,在生命运动过程中主要通过生物化学有机合成而实现自我复制,这其中已经需要各种物质在趋善机制的作用下非常精巧地协调配合,如此方可保证生命物质合目的、合逻辑地代代更新。但这种繁衍方式仅能忠实地复制母本,即自我复制出的子代生命物质与复制前的亲代生命物质完全相同,其复制结果对生命物质只会带来数量的增加,而不会带来品质的阶进,如DNA的自我复制即是以双螺旋结构解链而分别复制出两条与母链完全相同的子链。当生命演化到单细胞生物阶段时,除了仍然保持自我复制的无性繁衍方式外,还演化出了通过接合子减数分裂而形成子囊、孢子这样的有性繁殖方式。此后生命的演化经历了由单细胞生物到多细胞生物,再经一系列复杂的阶段而发展到人类这样的过程,繁衍方式也由一般意义的有性生殖而演化出经过精子、卵子两性生殖细胞结合,继而通过细胞分化逐渐形成形态、功能和生化特征迥然不同的生命组织这样的复杂方式。

2.生命运动内蕴机制的强烈表征　经过亿万年的演进,以复杂的基因调控为主要特征的细胞分化已成为生物界普遍存在的生命现象,人的生命发育过程便是由一个受精卵细胞在基因调控的作用下经过无数代的细胞分化而逐渐形成的。非常难以想象,成年人全身的细胞总数可达数十万亿,仅细胞的种类即有红细胞、白细胞、肌细胞、肝细胞等200多个不同的品种,而如此复杂、庞大的细胞家庭竟然全都源自于一个受精卵细胞!更令人难以想象,自然界中绝大多数生命都是以有性生殖方式由一个精卵细胞不断发生稳定性差异而分化形成的。虽然人们对这种生命运动现象可以做出无比细致的观察和描述,但对于生命繁衍过程中受精卵细胞为何能够如此定向、定量分化的个中奥秘却仍然叫人匪夷所思。

生命繁衍是非常复杂的自然现象,其复杂程度绝不是仅凭以上那贫乏苍白的寥寥数语就能说得清的。这里我们只是非常简要地勾画了自然界关于生命繁衍的演化过程,旨在借此进一步探索生命运动过程中无限趋善的逻辑机制。上述关于生命繁衍的简要梳理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是绝大多数生命个体是由一个精卵细胞发育而成的,二是整个自然生命的繁衍是由“简单形式的原版复制”到“高度复杂的有性生殖”逐步演进的。虽然这两种现象之中深藏着的玄机还有待于人们进一步探索,但我们确实已经能够从中悟出生命运动无限趋于洽和谐调、优敏从容极致状态的内蕴逻辑。

在生命进化的漫长过程中,正是由于无限趋善的逻辑力量推动着生命的形态由简单趋向于无限复杂,促进着生命的功能由低级趋向于无限高级;在生命个体持续终生的发育与成长过程中,正是由于为适应自然、适应环境而无限趋向于洽和谐调、优敏从容极致状态的逻辑力量,推动着生命的发育由一个细胞分化出各安其位、各司其职的数十万亿个不同的细胞,促使着生命运动必然而不可逆反地演绎着生、幼、壮、老、死的运动过程……。整个自然界生命的进化与个体生命的演绎这两种生命运动形式,其中必然性地包含着无限复杂的程序与环节,需要控制、协调无限复杂的影响因素与干扰因素,然而令人非常称奇的是,生命运动仅靠自身力量即将那些无限复杂的各种因素协调、处理得非常精巧、严密,这难道还不足以理解生命运动无限趋善的逻辑伟力?不仅生命的繁衍过程是对生命运动无限趋善逻辑机制的生动诠释,其实天地间一切生命运动与生命的一切运动岂不都是在遵行无限趋向于洽和谐调、优敏从容的逻辑机制!

3.人类生命运动逻辑机制及悖逆现象　所谓“一切生命运动与生命的一切运动”,其中的“一切”,必然包括社会生命与精神生命。这也就是说,不仅所有的自然生命遵从无限趋善的逻辑,而且人类的社会生命与精神生命也须膺受无限趋向于洽和谐调、优敏从容极致状态这一逻辑规则的制约。地球上自有社会生命现象与精神生命现象以来,不论是王公贵族,也不论是平民百姓,如果不是刻意于与生命运动规律拧筋叫劲,依靠生命运动内在的逻辑力量所体现的仍然是无限趋向于洽和谐调、优敏从容的极致状态。比如,人类总体上所呈现的社会生命现象与精神生命现象,同自然生命一样经历了一个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的演化过程,而个体的社会生命属性与精神生命属性也必然会经历一个持续终生的学习、修炼过程而不断完善。

不过,现实生活中人的生命毕竟不同于非人类的生命,如果说非人类的生命运动皆以自然本能演绎生命的逻辑,那么人类生命运动除了内在地受逻辑力量支配外,还有可能通过生命主体极强的主观能动性,表现出与内在逻辑机制极端相左的现象,从而表现出反人类、反社会、反精神、反理则的逆逻辑现象。比如,小到各种形式的黑恶势力,以及贩毒、传销、贪污、腐化,大到各种形式的邪恶宗教,以及国际恐怖活动、大规模屠杀武器的应用等,岂不都是表现的与生命运动无限趋善格格不入的反逻辑效应!不仅如此,即使是现实社会中比较受大家公认的“好人”,也有可能因偶尔把握不当而做出一些不太符合社会规范、有违无限趋善之生命逻辑的事情。也正因为这样,那些有志于追求完善自我人格的君子们才把不断改造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作为终生努力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