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精神的文化特性

生命的精神具有多元性、动态性,因为它是生命物质运动本然实体通过各种生命现象所呈现出的生命运动状态。虽然我们在前面已经对生命哲学论域中的精神有了较明确的界定,但这里仍需特别说明,在泛生命语境中的精神着重反映的是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的理解,因此不可将生命文化中的生命精神过于意识形态化。诚然,如果以人的生命为特定对象讨论生命精神,那便不可能完全脱离得开意识形态的影响,但本书在更多的情况下是以自然界中的所有生命为讨论对象,“所有生命”当然包括人的生命与非人的生命,而“非人的生命”也可有生命精神,但却不可能有意识形态化的生命精神。

既然可以肯定,生命精神是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本然实体运动状态的反映,那么同生命的本体一样,天地自然中既有客观存在着的生命精神,又有人的意识通过对客观存在的反映而呈现出的生命精神。我们承认,所谓“天地自然中有客观存在的生命精神”,这在认识逻辑上是存在严重缺陷的,因为“精神”是标志人脑对客观物质世界之反映的哲学范畴,所以它不可能先于人脑或脱离于意识而超验地存在。明知有缺陷却仍然如此表述,主要是基于我们对生命精神的界定,即通过意识所反映的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在天地自然之中,生命物质运动的过程状态是肯定存在着的,这种状态是否被人的意识所反映却存在着太多的或然性,被反映者自然可以被称之为生命的精神,未被反映者——因其确属于生命物质运动状态的客观存在——权且以生命精神论之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只不过其中确实存在着比较严重的认识逻辑缺陷。

(一)生命精神的准确定性

生命的精神是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的反映。天下人皆知道,人的意识特别具有主观能动性,所以它对客观世界的反映也就特别不可避免地存在非确定性。为此,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的反映可以但却不必然是真实的,因为也很可能是虚假的,如人们对树精藤怪、牛鬼蛇神的认识便是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所形成的虚假反映。同理,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的反映可以但却不必然是准确的,因为也很可能是不准确的,如古人认为心脏主灵机记性而司思维的认识,便是人脑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不准确的反映。正因为生命精神是意识对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的反映,而意识对客观事物的反映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过多的仁智歧义,故而我们对生命精神的理解不可太固执于既成之见,须知意识对生命精神的反映不可能一成不变,这不仅因为意识颇富于主观能动性,而且因为生命物质运动的过程状态始终是动态的、多元的。

生命的精神是动态的,因为生命物质运动的过程状态始终是动态的。生命源自于宇宙自然亿万斯年的生生造化,宇宙自然对万类霜天的造化过程便深刻地蕴涵着刚强劲健、生生不息的生命精神。天地之间所有的生命,不论其寿命长短、不论其体魄巨微、不论其功能强弱、也不论其环境优劣,通过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所彰显出的生命精神始终是趋于动态、奋扬的,即使是炎炎烈日炙烤得奄奄一息的蛙蝉蝼蚁,或者被熊熊野火烧烤得骨枯肉焦的荏弱小草,虽然其生命活动的状态在残暴外因的作用下看似越来越接近死亡,但它们骨子里的生命精神却始终是趋向于刚健奋扬的。君若不信,可以联想一下人处于垂死弥留之际的生命现象,所谓回光返照现象便是临终之前生命精神刚健鼓奋、激越张扬的生动写照。自然界中的生命现象丰富多彩、千状万态,如果没有刚强劲健、生生不息而永远保持动态的生命精神,一切生命都将如戈壁乱石那样枯槁苍凉、了无生气。

生命的精神是多元的,因为生命物质运动的过程状态始终是多元的。不论从物质结构、功能活动或者内在因素、外部条件等什么方面讨论,生命都将是复杂因素有机结合构成的统一体。尽管我们出于讨论问题的需要,有时候可以将复杂的生命拆解开来以便进行简单因素的分析,但事实上,任何生命都不可能简单得了。正因为生命从物质结构、功能活动、内在因素、外部条件等各个方面都具有无限的复杂性,故而通过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彰显的生命精神便也因此而天然地具有复杂要素的多元特征。

(二)生命精神的超复杂性

可以这么说,今天正在运动着的任何生命,何尝不是宇宙大爆炸产生的自然物质在特定的时间、空间所形成的组织方式?同样的道理,今天正在运动着的任何生命,难道不是38亿年前最原始生命一脉相承的信息嬗递?还可以这么说,地球上任何地方存在着、运动着的生命,何尝不是宇宙法则生生造化的最佳杰作?同样的道理,地球上任何地方存在着、运动着的生命,难道不是天地自然客观规律的神功妙用?我们说生命是无限复杂的,每一个看似独立的生命个体其实都是一系列复杂因素纵横交织、经纬错杂形成的有机整体,受此前提约定,生命物质运动过程状态所透发出的生命精神也必然是一系列复杂因素纵横交织、经纬错杂的有机整体。如果我们以人的生命运动为例,而且将无限复杂的生命构成因素与运动支持因素概括为若干经线与纬线,则可形成对生命精神的认识模式图,如图7-3所示。

图7-3　生命精神经纬元素构成模式图

图7-3说明,人的生命绝不仅仅限于可视可感的肢体形骸,相反,可视可感的肢体形骸倒并不见得一定是生命,比如尸体。生命其实是众多复杂因素纵横交织、经纬错杂形成的有机整体,特别是当自然生命进化到社会生命、文化生命阶段时,生命的含义便绝不仅仅一般地表现为“自组织物质正在进行的‘生物运动’过程状态”了。人类所进行的生命活动,虽然的的确确脱离不了生物运动,但其中却融进了浓郁的社会元素和文化元素,比如择偶,纯粹动物的择偶行为大多本能性地表现为通过残酷决斗而竞争交配机会,或许人类的动物祖先们也曾较长时期上演过这种野蛮的择偶方式,而现代人的择偶行为却文明得多、温和得多,其主要原因就是其中融进了较多的文化因素。不仅择偶是如此,人类更多的高级社会行为更是须受文化元素的支配。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命哲学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的生命活动究竟是生物行为,还是非生物行为?如果说仅仅是生物行为,那么像人类生命运动中的政治、经济、科技、法律、道德、伦理观念、思想意识等显然并非生物行为;如果是非生物行为,那么像人类的吃喝拉撒、生老病死,以及新陈代谢、遗传变异等则肯定属于生物行为。因此我们认为,人类的生命运动既包含生物行为,又包含非生物行为,是一个生物行为与非生物行为的统一体,更准确地说那其实是一个以生物属性为基础的文化社会行为。因此,图7-3所表示的纬线因素即可以理解为人类生命运动中的生物因素,而图中所表示的经线因素即可以理解为人类生命运动中的文化因素,人的生命正是这样一个经线与纬线错杂、生物因素与文化因素交织的有机统一体。为此,人类生命所表现出的生命精神就不再仅仅是生命物质运动本然实体通过各种生命现象所呈现出的运动状态,那其中还包含有更高于生命物质运动的社会元素与文化元素,如在主观意识支配下的进取精神、奋斗精神,以及在高尚目标支配下的伦理道德精神、和谐包容精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