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博彩业的发展趋势分析

（一）产业现状

据澳门统计暨普查局数据，2008年澳门第三产业占本地生产总值比重为88.30%，第二产业为15.67%。其中酒店业的增加值总额增速最高，高达84.4%。占本地生产总值比重最高的分别是：博彩业37.18%，“银行业、保险业、不动产业、租赁及工商服务业”23.02%。^[9]

表1　2006—2008年以当年价格估计的澳门产业结构

注：a.只列出主要行业。
b.因未考虑“间接计算的金融中介服务”调整项，故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的总和大于100%。

博彩业仍是澳门毫无疑问的第一支柱产业。2007年澳门的博彩收益首次超过拉斯维加斯和大西洋城，成为世界最大的单一博彩市场，名符其实的世界第一。2009年的收入更达到后两者收入总和的3倍之多。2009年10月澳门博彩的毛收入127亿澳门元，是拉斯维加斯所在的内华达州博彩业同期收入的两倍；当月博彩税总收入41.7亿澳门元。^[10]

但澳门博彩业自身也存在着一些明显问题：

1.澳门的博彩相关产业不够发达，赌客更“嗜赌”

2006年的一项统计显示，拉斯维加斯赌场近一半的收入来自赌场的餐饮、表演、酒店等非博彩活动；而澳门赌场的90%收入来自赌桌本身，其他非赌博收入仅有10%。而澳门赌场的赌客平均下注额全球最高，几乎是拉斯维加斯赌客的10倍；澳门每张赌桌的平均收益是拉斯维加斯的18倍。

2.澳门博彩客源过于单一，政策风险大

据称，目前澳门赌场客源约93%来自中国内地。从2003年起内地游客被批准澳门“自由行”，大陆市场已成为澳门赌业的主要市场。而中央政府既希望澳门经济继续繁荣，同时又不希望澳门博彩业对大陆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

3.澳门游客停留时间不够长，反映其休闲旅游演艺市场不成熟

有研究者发现，尽管游客的数量从1999年的300万人上升到现在的2000多万人，但是目前游客在澳门通常仅停留1.3天，与10年前的平均时间相差无几，而游客在拉斯维加斯平均停留3.5天。^[11]

另一方面，从澳门经济和社会的整体层面看，过于依赖博彩业仍然是澳门发展的隐忧。2008年博彩业占到澳门整个财政收入的72%（博彩税418亿澳门元，而澳门财政总收入为576亿澳门元）。2009年6月份博彩业全职雇员的平均薪酬（不包括花红及奖金）为15260元，而同一时期澳门人均收入在8500元左右。^[12]澳门居民中有将近七分之一在从事与博彩相关的工作。博彩行业收入高，对员工文化要求并不高，这使许多人弃学就业，太多低学历的就业人群对其他行业的发展也是一种制约。

而文化产业各门类在澳门当前经济中，所占比例甚为微小。从影视、出版、音乐、舞蹈等传统行业，到动漫、设计、咨询等新生行业，澳门的企业或者规模较小，或者刚刚起步。目前发展势头较为迅猛的，还是与博彩业联系紧密的会展和旅游行业。目前规模最大的“澳门国际贸易投资展览会”（MIF），2009年10月迎来6万人次参观，4天内达成43亿澳门元的签约金额。^[13]2008年澳门全年入境旅客人数约2300万，是本地人口的40多倍。仅是内地居民赴澳“个人游”，五年来已达3300多万人次，为澳门带来超过千亿澳门元的非博彩收益。^[14]

（二）路径选择

在考虑澳门文化产业发展路径时，需要关注如下几种关系：

1.澳门与中央政府的关系

2003年《内地与澳门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loser Economic Partnership Arrangement，简称CEPA）签订，2004年起执行。直至2009年5月，中央有关部门和澳门陆续签署了六项CEPA补充协议。此外，中央政府发布的《珠三角规划》，以及其他种种政策上的扶持，都是澳门文化产业发展的良好契机。另一方面，也存在着与博彩业相关的可能的政策性风险，澳门需要预先充分考虑中央政府有关政策变动的可能，以做出积极应对。

2.澳门与广东，尤其是隔水相邻的珠海市的关系

前文所述《珠三角规划》《泛珠三角区域合作框架协定》等，让澳门与广东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越发紧密依存。此外，制约澳门发展的“地少人多”问题，解决方法除“填海造陆”外，恐怕很大程度要依赖向周边的珠海“借地发展”，就像目前的横琴岛澳门大学新校区建设一样，因此澳门和珠海市的协调和合作，也会直接影响到澳门文化产业发展。

3.多元产业与税收单一来源的关系

目前澳门特区政府是在以博彩税带来的高昂利润，实行其他行业和个人的低税制。特区政府一直持续减收全体就业市民职业税，免收各种营业税，各酒楼、餐厅免纳旅游税。此外，涨工资、发红利、办教育、搞社保，都是从中支出。在5～10年内，文化产业的发展也不应以税收为目的，首先要看重社会效益，其次还要看长远发展。

4.优势产业和潜力产业的关系

与博彩业紧密相关，以发达的酒店业为依托而具有优势的会展业、旅游业，发展仍不足够的演艺业和有可能壮大的电影、时尚、设计业等。澳门特区政府应如何全局设计、统筹引导，既宏观调控亦放手市场，以促进文化产业的多元化成长？

在考虑这些关系的基础上展开思考，澳门发展文化产业，或可优先考虑如下几个行业，集中发力，形成特色和突破。

（1）会展。

模仿“拉斯维加斯”模式，举办各种会展，从工商业、金融、汽车、奢侈品，到电子数码、文化创意、艺术等种种行业。尤其是要大力促进以文化产业的产品和服务为内容的会展业，因为它们的成功举办具有双重的意义。例如2009年12月26日在澳门举办的第一届“澳门国际电影节暨国际电影、电视、动漫产品展销会”（今后将每年举办），又如澳门动漫文化产业协会计划举办的“大中华动漫论坛”等。以会展作为综合商业服务平台和拉动地区经济的抓手。

澳门会展业的崛起，首先需要各种配套设施的不断完善，包括住宿、餐饮、交通、物流、信息、金融等软硬件服务，都要成为世界一流。其次需要联合中央政府、澳门特区政府、众多社团的力量，形成合力，共同驱动。而且要全方位开展营销，在世界范围内树立澳门也是一个“会展之都”的品牌形象。

澳门会展业还应注意与珠三角区域其他大型会展的合作和竞争关系。这些会展包括：中国（广州）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中国（深圳）国际高新技术成果交易会、中国（珠海）国际航空航天博览会、中国（广州）中小企业博览会、中国（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等。

（2）旅游。

回归十年间，澳门在不断的填海造地，各种新型酒店、购物街纷纷亮相。经济的繁荣，以及未来会展、演艺、休闲行业的发展，必定应当伴随旅游业的繁荣。2008年澳门接待了2300万游客，然而人均停留时间仅为1.1天，可见其仍有很大发展空间。

同时，在发展文化产业的背景下谈旅游业，尤其要强调的是，保护、挖掘和整合传统文化、岭南文化、中葡文化资源。要想想，什么元素、场景、气氛、体验是游客们在拉斯维加斯得不到的、在香港得不到的？有了这些特色，澳门才能从模仿走向创新，找出自我发展之道。

例如，充分发挥澳门“世界遗产”城区的效用，将其与实景演出、影视制作、艺术节、音乐节、体育赛事、嘉年华等各种形态相融合，以实地景观和符号消费的各种方式呈现和传递给游客。根据2006—2007年统计资料，来澳游客中仅5%由旅行社安排，另外95%都是个人自由行的性质。但是澳门景观对游客而言仍然显得零散、缺乏系统性、整体性和深度。并非这些景观没有文化底蕴，而是旅游相关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不足。政府和企业应联手改变这种状况，从城市标识、媒体宣传、景点传单、导游服务等多方面着手，让游客有自由而丰富的路线选择，同时能方便地深入了解每个景点、建筑、街区背后的故事与文化背景。

更进一步，还要将这些旅游资源和演艺活动、时尚活动相融合，与美食、商业相融合，锻造出属于当下的、正在孕育和生长的“活生生的”城市文化。

（3）艺术品交易。

尽管香港依靠苏富比和佳士得拍卖的领军，奠定了全球第三大艺术品交易市场的地位，但澳门仍可借力于香港的光环，借助地缘和文化的亲近，融入这块国际艺术品拍卖和收藏在东南亚的核心区域。澳门的优势在于它是百年来中西文化交汇之地，经济发达，亦有“一国两制”的保障，同时配套的酒店餐饮娱乐休闲服务的发达。

一些知名拍卖行已进军澳门艺术品市场，如澳门中信、澳门崇源等拍卖公司已经正在举办的一系列拍卖。2008年底，来自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的知名拍卖行也曾在澳门威尼斯人度假村酒店举办过“澳门艺术拍卖周”。相信澳门强劲的经济走势和稳定的社会秩序，可以成为催生艺术品交易的一片沃土。

（4）演艺。

为了在新濠天地观看卡通表演《龙腾》，领略其神奇力量，游客们不惜排队等上几个小时。这也从另一侧面说明，澳门缺乏其他国际都市中那些知名的演出剧目品牌：没有巴黎的红磨坊、没有纽约的百老汇、没有伦敦西区的剧院。反映出澳门本地在文化与艺术方面的欠缺。

或许难以在短时间内提升艺术实力，铸造演艺品牌，但也应该朝着这一方向努力；即使在艺术上达不到世界一流的高度，起码可以充分打造商业化、娱乐化、休闲化、时尚化的演艺项目，从马戏、魔术、歌舞到时尚秀，充分考虑各种游客群体的需求。

此外应当充分发挥澳门艺术节和澳门国际音乐节的带动作用，这两大国际性文化艺术盛事已延续20年之久，邀请了大量具有世界顶级艺术水准的艺术表演团体。如何通过它们刺激本地居民参与文艺活动的热情，提升艺术素养；如何将澳门每年的烟花节、大赛车、葡韵嘉年华和演艺活动相结合，并通过媒体（尤其是借助中国内地、香港和其他国家知名媒体）产生更长远的综合效益；这些都是值是思考的问题。

（5）时尚。

借助澳门资金雄厚、人流巨大、热闹繁华、往来富豪名流众多的优势，也可考虑充分发展时尚产业。例如吸纳国际知名设计师和品牌的发布会，承办有影响的时装周、电影节等，鼓励各国知名设计师在此设立工作室或旗舰店等。如果充分发掘并融合自身的独特文化底蕴，澳门有望成为有别于香港风味的另一个国际时尚都市。

自2007年以来，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可持续发展策略研究中心一直在从事《澳门城市概念性规划纲要》的编制工作。《纲要》尚未面世，但其厚达百页的草案（即向全体公众征求意见的咨询文本）中，提出了要将澳门建设成“世界活力之城”的目标，并将澳门的城市定位描述为：

“在经济适度多元的发展策略引导下，以博彩旅游业为经济主体、以中西文化交融为城市特色、以精致宜人为发展导向、以持续繁荣为发展目标、以开放包容为城市性格的旅游宜居之地，持续发展之都、世界活力之城。”^[15]

这样美好的愿景，若想实现还需要澳门还略显稚嫩的文化产业加以配合。通过借鉴国际上诸多的成功经验，充分发挥政府的力量，深入开展澳门与周边区域的联动，选择适合的发展路径，再加上澳门人民的勤奋与智慧，相信澳门的文化产业将会走出一条独具特色的振兴道路，成为澳门社会经济和文化继续蓬勃发展的新兴动力。也能帮助澳门这座古老的城市在不断演变中焕发生机和创意，一步步走向世界闻名的“旅游宜居之地”“持续发展之都”和“世界活力之城”。

【注释】

[1]熊澄宇、何威：《澳门文化产业发展的路径选择》，原载《澳门文化创意产业策略与发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1年版。

[2]Thorsby，D.（2001）.Economics and Culture.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3]Zukin，S.（1995）.The Culture of Cities.New York：Blackwell Publishers Ltd.

[4]杨允中、蔡永君、连信森等：《微型经济与微型经济学》，澳门大学澳门研究中心，2006年。

[5]数据来源：联合国《2008创意经济报告》。

[6]袁媛：《“纽约制造”——纽约市吸引影视制作投资的介绍》，载欧阳坚、丁伟《国际文化发展报告》，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7]参看纽约林肯中心网站介绍，http：／／new.lincolncenter.org／live，2010年1月3日。

[8]参看纽约市政府网站有关介绍，http：／／www.nyc.gov／html／dcla／html／panyc／panyc.shtml，2010年1月3日。

[9]资料及下表来自：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发布的《2008年澳门产业结构》。http：／／www.dsec.gov.mo／Statistic／NationalAccounts／Gross－Domestic－Product－%28By－Production－Approach%29－－A／Gross－Domestic－Product－%28By－Production－Approach－% 281%29.aspx？lang＝zh－MO，2010年1月3日。

[10]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统计资料”网页，http：／／www.dsec.gov.mo／Statistic.aspx，2010年1月3日。

[11]张凡：《赌城的十年霸业》，载于网易“澳门回归十周年特别策划”专题，http：／／news.163.com／special／00012Q9L／macaoissue2.htm l，2010年1月3日。

[12]张凡：《赌城里的50万“亚洲新贵”》，载于网易“澳门回归十周年特别策划”专题，http：／／news.163.com／special／00012Q9L／macaoissue4.html，2010年1月3日。

[13]杨允中、邓安琪等：《树精品意识，走精品路线——关于发展澳门文化产业的若干思考与建议（大型研究报告）》，见《澳门学者同盟》，2009年，第158～159页。

[14]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统计资料”网页，http：／／www.dsec.gov.mo／Statistic.aspx［2010－1－3］.

[15]有关资料来自：“《澳门城市概念性规划纲要》公开咨询（2008）”网站。http：／／www.cplan2008.gov.mo［2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