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不公允

15.《五代史》不公允

原文

子瞻问欧阳公曰：“《五代史》可传后也乎？”公曰：“修于此窃有善善恶恶之志。www.guayunfan.com”坡公曰：“韩通无传，恶得有善善恶恶？”公默然。通，周臣也，陈桥兵变，通擐甲誓师，出抗而死。

——《〈五代史〉韩通无传》

这一段主要说欧阳修编撰的《五代史》。

要编撰一本历史书很难，而要保持公允更难。张燧在这儿给我们举了个例子。北宋仁宗时期文坛的领军人物欧阳修不仅主持修订了《新唐书》二百五十卷，还自己编撰了《五代史记》，为了区别于之前已有的《五代史》，后人称之为《新五代史》。

欧阳修是诗文革新运动的领军人物，他主张为文要讲求实用，去除浮华的修饰，用字用语要精当，内容要充实。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醉翁亭记》的例子就不用说了。另外有一次，他给人写了一篇《相州昼锦堂记》，其中有两句是“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交稿后，他又拿起来重新读了一遍，还没读完，他便命人去把稿子追回来，修改后又送回去。主人很奇怪，把稿子看了好几遍，才发现他修改的地方。原来，他在上边两句话里各加了一个而字，这样一来，虽然乍一看毫无变化，但语气明显舒缓了很多，细细品来，的确是好多了。

不过，他虽然对自己的文章很慎重，但在《五代史》的修订中，却不可避免地会有偏见。张燧在这一段说的就是这个。苏东坡曾经问欧阳修，您撰写的《五代史》可以流传于后世吗？欧阳修回答，我在做这个的时候，心里秉持了一个信念——善善恶恶，褒扬善的，贬抑恶的。东坡于是接着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韩通的传记呢？欧阳修没话可说了。韩通是忠于后周的大将之一，陈桥驿兵变爆发，赵匡胤率兵攻入京城，韩通此时正在宫中。他听说后，穿上盔甲，发誓召集军队平定叛乱，之后从内廷飞马而出。被赵匡胤手下军校王彦升发现，于是率兵士一路追杀到他家里，他力战而死，家中大小全部遇害。赵匡胤得知后下令厚葬他，并追赠他为中书令。

韩通不仅在陈桥驿兵变中表现出色，他还是当时后周最善战的大将之一。他先追随后汉刘知远，后来又成了郭威的心腹，年纪轻轻便以战功升任节度使一职。后来又追随周世宗南征北战，功勋赫赫。后周恭帝即位，他被认为是可以依赖的老臣之一。因此，这样一个重要的人物，而在《五代史》中居然没有传记，这的确是不应该的。

因此，欧阳修虽然声称善善恶恶，但最终不能做到真正的公允，毕竟修撰史书首先必须考虑政治因素。赵匡胤代后周而立，建立宋朝，欧阳修作为宋朝的大臣，自然要对宋朝的建立过程有所隐讳。

再回过头来看看苏东坡的话，他说的当然有道理，不过却也有些不符合实际。当代人修当代史，必然会有一些顾忌，更何况是深谙其中奥妙的欧阳修。因此，《五代史》的不公允也就很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