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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红天空的流云_《黄金时代》随想曲

时间:2022-04-29 历史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萧红天空的流云_《黄金时代》随想曲_穿越洞庭,翻阅大书朋友棋哥看过电影《黄金时代》,发出一条微信:“穿越!文化海腕的穿越。无意中先拜读了李辉老师的《绝响——八十年代亲历记》,又看了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哇!这简直就是一场文化巨腕的集体穿越。李辉书中遍访老年萧军、胡风、梅志、丁玲、端木蕻良、骆宾基……而电影《黄金时代》又让这些巨腕回归青春之歌!……”

萧红天空的流云_《黄金时代》随想曲_穿越洞庭,翻阅大书

朋友棋哥看过电影《黄金时代》,发出一条微信:“穿越!文化海腕的穿越。无意中先拜读了李辉老师的《绝响——八十年代亲历记》,又看了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哇!这简直就是一场文化巨腕的集体穿越。李辉书中遍访老年萧军、胡风、梅志、丁玲、端木蕻良、骆宾基……而电影《黄金时代》又让这些巨腕回归青春之歌!……”读了微信,心想,看来我也真得去看看。

有幸在八十年代初开始采访文学界前辈,电影中一个个出场的人物,除了鲁迅、许广平、萧红无缘相见之外,几乎都曾采访过见到过,从胡风、梅志、聂绀弩、萧军到端木蕻良、骆宾基、丁玲、白朗、罗烽、舒群……关系或疏或密,或深或浅。印象最深的是,在聂绀弩逝世之后的一次座谈会上,萧红生命中的三位关系密切之人: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一起与会并相继发言。文坛前辈之间的情感纠结或者恩怨,在八十年代的氛围中,不是花边谈资,度过劫乱的人们,有太多新的面对,往事早已如烟飘然而去。相关者不会想到,一些年后,总是会有人重新审视、梳理、演绎曾经的人事代谢。当然,无论以何种方式再现,已不可能与当年景象完全合拍,也不可能是当事者复杂内心的真实呈现。所谓真相,所谓细节还原,所谓人性挖掘和拷问,与他们无关。

如实呈现一个时代,谈何容易。我们这代人,上中学时,男女同学几乎不敢讲话,有的谈恋爱的同学,连手也不敢牵。我们如何能理解五四运动之后那个时代的那些人、那些事?当年,许多事情,来得自然,来得平常,可是,在我们眼里,恐怕都是惊天动地、惊世骇俗、难以想象、无法接受的可能。鲁迅与许广平的师生恋;沈从文、胡也频、丁玲三人,在北京、上海同住一起生活多时;林徽因与徐志摩、梁思成、金岳霖的交往……一次去采访聂绀弩,我问他,你何时与周颖结的婚,办过婚礼吗?他颇为不解地盯着我:“办什么婚礼?好了,就在一起了。”

没有对一个时代完整的认识,没有对那些人、那些事的相互参照,我们无法走进历史深处,无法走进那些人的内心。

上海的大陆新村鲁迅故居,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一九七八年,刚刚进入复旦大学,班级组织参观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对于文学专业的学生来说,一个神圣的地方。记得在参观之后我写的一篇课堂作文,就是写鲁迅故居的冬青树。当然,不是电影中鲁迅对萧红说的那一株盆栽冬青。第二次是在二〇〇二年,胡风诞辰百年之际,复旦大学召开胡风研讨会特邀梅志由京赴沪参加。机会难得,我请吉林卫视的“回家”栏目组,跟踪拍摄梅志的这一次特殊意义的“回家”。在梅志前去参观鲁迅故居时,我特地请周海婴夫妇前来陪同。承蒙鲁迅故居的友人关照,破天荒地允许摄制组走进故居拍摄。这一年,梅志已经八十八岁,却能清晰地回忆当年亲历的一切。她指点着熟悉的位置:坐在这里吃饭、坐在这里与萧红聊天……印象最深的是,梅志说,在得知她怀孕后,鲁迅不止一次告诉梅志,应该注意这,应该注意那,应该吃些什么药,一个生活化的鲁迅形象,油然而生。(www.guayunfan.com)丁聪绘萧红像

两年后,梅志在九十岁那年去世,她对我讲过的萧红与鲁迅的故事,一直难忘。又过一些年,周海婴也去世了。鲁迅健在时曾经在大陆新村故居里生活过、出现过的人,一个个都走了。

没有去过鲁迅故居,在《黄金时代》中出现过的人物,一个个也都走了。

端木蕻良题『黄金时代』

看过电影,那些熟悉的人,好多天都在脑海里闪来闪去。一天早上,我忽然想起,翻阅一下留存的与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三人相关的史料:签名本、书简、题字……未承想,找到端木蕻良一九八五年送给我们夫妇新婚的题词,他题写的居然恰恰是“黄金时代”四个大字。看到题字,我一下子愣住了。难道三十年前的端木蕻良先生,预感到会有一位导演许鞍华,对萧红情有独钟,并为她拍摄一部纪录片性质的传记电影,片名就是“黄金时代”!

凝望题字,我真的有了棋哥所说的一种历史“穿越”之感。

第一次见到萧军,是在一九八四年。

初到北京,大学恩师贾植芳先生交给我一封信,让我去找胡风梅志夫妇,请他们照顾我这个初到京城之人。此次前去采访萧军,便是由梅志代为联系。此时,我在《北京晚报》工作,计划采访一批六十岁以上的文化前辈,并请他们为副刊“居京琐记”栏目撰稿,鼎鼎大名的萧军,怎能错过?

萧军的家,位于北京银锭桥西海一侧,一幢民国时代的两层小楼,推门而进,是一个小院落,虽凌乱却也别致,树木花盆葡萄架互为映衬。正是初春时节,露出新绿,有的花盆里的花已在绽放。萧军的客厅在二楼,窗户很大,房间豁亮。主人很喜欢植物,窗户上,吊兰悬挂而下,窗棂上也摆放着花盆。我猜测,这该是萧军夫人王德芬的功劳。客厅墙上挂着一幅画与一副对联。画挂中间,是作家管桦夫妇送的《倔竹》,两边对联,是黄苗子先生所赠。电影中,晚年萧军家里的生活场景再现,大致不差。

“你的清高显示了独立的思想和人的尊严。”这是管桦夫妇在画上的题词。题词不错,但“清高”二字未必准确勾画出萧军的性格。概括一个人的性格,十分之难,尤其是萧军这样的人。萧军爽朗、乐观,其坦荡、豪爽之气贯穿一生,令他成为文坛一个特殊人物,某种意义上可以说,这一特殊性,不是因为创作,而是他的坦率直言。不过,仔细琢磨,外在的豪爽背后,有时也隐含着相当程度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狭隘,或者某种不自信,譬如,他对萧红的发脾气乃至大打出手,未必是简单的“暴烈”脾气所致。所谓成也豪爽,败也豪爽,人的性格的曲直优劣,永远也难以说清。深爱萧军的萧红,未能破镜重圆,再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在战火纷飞的乱世,随风飘零。

一九八四年,李辉看望萧军

后来,萧军写来一篇谈梅志的文章,特地请丁聪先生画他们二人的漫画肖像配文发表。同一年,一次我去看望胡风梅志,刚坐下不久,萧军拄着拐杖走进来。一次难得的聚谈。那天没有带相机,没有留下他们三人的合影,很是后悔。

与萧红同一个时代的人,八十年代的每一次重逢,都是一次历史的衔接。当时意识不到,等渐渐意识到时,人已渐次凋零。

有些人,哪怕凋零,也不会离人们远去。十多年前,我为大象出版社策划“人物聚焦书系”和“人物自述文丛”,萧军、萧红当然在选择之列。找到萧军的女儿萧耘、女婿王建中,请他们撰写萧军画传,书名为《自许多情歌慷慨》。我喜欢这个书名,“多情”恰是豪爽萧军性格魅力的另一个注脚。

萧红难写,老照片更是难觅。我请毕业于复旦大学的汪凌姑娘撰写画传,并编选一本《萧红自述》。画传的书名为《寂寞而飘零四方》,现在想来,我更喜欢她为《萧红自述》所写的编后记的这个标题——“寂寞而零乱的灵魂”。

寂寞,谁人理解?零乱,如何梳理?一个如萧红这样的灵魂,只能留给后人一个谜团,一个恐怕永远看不清的面孔。

《自许多情歌慷慨》出版后,萧耘、建中夫妇送我一册,在扉页上题写这样一句话相赠:“在共同的劳动中体味着愉悦……”此言甚是。打捞历史者,以不同形式演绎人物命运者,更多的体味是这一过程的愉悦,与历史也许相关,但更多的是与打捞者自身相关。《黄金时代》的编剧和导演,想必也是如此。

去看望端木蕻良,也是为“居京琐记”栏目约稿。他先是住在虎坊路的一个单元楼里,后来搬到西坝河东里。

当时,端木蕻良正埋头撰写《曹雪芹传》。与性情爽朗、声若洪钟的萧军相比,端木蕻良谦和而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语。他对约稿颇为热情,一段时间里,寄来多篇散文。一九八七年,我调到《人民日报》编辑副刊之后,他仍不时赐稿。他的文章,或说古,或忆旧,或北京民俗,话题不一,却写得淡然雅致,收放自如,显出文化修养的深厚,确实是文章高手。他的手稿,也满溢娟秀之气。

很喜欢端木蕻良写北京民俗的文章,俏皮,幽默,文字看似平淡,却有韵味。他既创作过长篇小说,又擅长吟诗,并且深谙老北京文化,由他来写曹雪芹传,也是合适人选。在《对对子》一文中,他娓娓道来:

清代北京街头有很多土地庙,土地公公和土地奶奶就像百户长千户长似的,专管一方。有一条街道,大宅门最多,丑闻也最多。有人为这土地庙,撰了一副对联,趁夜贴在庙门上:“这一街许多笑话,我二老从不吱声”。行人看了,无不掩口而过。

与电影《黄金时代》在时间上有关联的,则是他的另外一篇文章《王冷斋和柳亚子的文字缘》,是写珍珠港事变之前他滞留香港时的经历。他开篇写道:

丁聪为端木蕻良『居京琐记』文章配图

七七事变时,全世界都注视着卢沟桥。桥边就是宛平县城,当时宛平县长是王冷斋。他以谈判拖延时间,让二十九路军做好部署,一时传为佳话。

珍珠港被袭前夕,香港集聚着大批文化人,柳亚子、张一麟、王冷斋等也流亡到这里。我和王得以在香港相识。那时,张一麟联合一些老年知名之士,组织以他为首的“老子军”。柳亚子以“羿庐”为号,用古典诗歌,为抗战鼓吹。王冷斋写的《卢沟桥抗战纪事诗》中有句:“一局棋争我着先”,说的确是事实。

可惜,他没有在文章中写到萧红。

珍珠港事变后的香港,无疑是端木蕻良的伤心之地。萧红的过早病逝,从此成了压在他心头再也无法卸掉的沉重石头。文坛不少人把谴责、抱怨,一股脑撒在他的身上。他的性情过去如何我并不清楚,反正自认识之后的多次见面中,他讲话永远低调,脸上偶尔才露出笑容,从未听到过开怀大笑。他的大半生,一直在萧红去世的阴影笼罩下走过,这样说恐不为过。没有人站在另外角度想一想,在战火纷飞之际,他公开举行与萧红的婚礼,而此时萧红已怀着萧军的孩子,可以想象,他该承受多大的亲友压力和社会压力。萧红选择了他,他接受了她,两人本可以如愿以偿地走下去。如果没有日本人的轰炸,没有战争的威胁,一切或许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当在日本人攻占香港情形下,一个文弱书生在不同医院之间四处奔波,谁能理解端木蕻良此时心中的焦虑,谁又能说,在那一时刻,他会只顾自己,而将病危中的萧红弃之一旁?局外之人,最容易和最简单的事情,莫过于偏于一方的谴责与抱怨。

生命的脆弱与无奈,何止萧红一人!

我不知道,三十年前,端木蕻良为我题写“黄金时代”四个大字时,是偶尔想起,觉得这是对年轻人新婚的最好祝福,还是他从未忘记萧红写于日本的这几字。

我宁愿相信,萧红常在端木蕻良心中。怀念、悔恨、隐痛……伴随他走到生命终点。

一九八四年,骆宾基在家中

认识骆宾基时,他已经身患半身不遂。

他住在前门西大街的一幢临街高楼,当年沿和平门、前门、宣武门一线的马路南侧,依次排开一幢幢形状一模一样的高楼,故北京人俗称“前三门”。初到北京时,一些文坛前辈都住在“前三门”,如胡风、骆宾基、陈敬容等。与萧军、端木蕻良的住所相比,骆宾基的房子好像逼仄一些。虽然行动不便,他却坚持自己为我倒茶。或许因为患病,他的字写得斗大一样,密密麻麻,不过,看上去乱成一片,其实每个字并不难认。

此时的骆宾基,早已不写小说,而是转而研究古金文。我们对坐,他滔滔不绝地谈研究古金文的体会,我如听天书一般。采访归来,为他写了一篇“作家近况”,题为《骆宾基:抱病钻研古金文,艰辛撰文五十万》:

一叠厚厚的书稿放在桌上,这不是小说,而是一般人难以欣赏的学术著作——《金文新考》;坐在桌边的作者,则恰恰是以写小说著称的作家骆宾基。

五十万字,如果是小说,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并不为多;可如此枯燥、烦琐的考古著作,这个数字确是令人惊叹的。更何况,年近古稀的老人,半身不遂已有六年,这就更令人钦佩!这五十万字,是他的心血、智慧和毅力的结晶。

半身不遂之后,骆宾基基本上停止了文学创作,转而集中精力研究古金文,在一些问题上,对历代金文学家的观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现在,他身体恢复尚好,但走路仍然不便,每日拄着拐杖散散步,算是他的锻炼活动。他说自己脑子还比较清醒,只是眼力欠佳,精力不够,容易疲倦。但他不愿寂寞下去,手中的笔还要写下去。近几年,除撰写学术论文外,骆宾基还写了一些回忆录,浙江人民出版社今年将出版《难忘的往事》,收入他近四五年间写的文章。

骆宾基致李辉

写小说的萧军、端木蕻良、骆宾基,晚年都远离了小说。萧军整理与萧红的往来书信,端木蕻良把目光转向《红楼梦》和曹雪芹,骆宾基走得更远,金文让他着迷,好似走火入魔一般。这些人,身在现实,却活在历史远景中。

骆宾基的晚年写作或多或少也与萧红相关。他对端木蕻良,一直无法原谅,这种情绪,从未淡去,而是渗透在他笔下描绘的战火香港的场景之中,渗透在细节的还原之中。与萧军一样,骆宾基也是胡风梅志夫妇的好友。在不能原谅端木蕻良的人群里,当然,还可以举出另外一些名字:聂绀弩、舒群、白朗、罗烽……风云变幻,大起大落,他们一起走到八十年代,然后,一个个与我们告别。

萧军,一九八八年去世;骆宾基,一九九四年去世;端木蕻良,一九九六年去世。在萧红短暂的生命行程中,与之关系最为直接的三人,在另一个世界与萧红再聚首。

一些年后,《黄金时代》问世。

幸好有汤唯的出色表演,《黄金时代》才可称为故事片,不然我更愿意将其视为一部场景再现的纪录片,拍得画面精致,多了表演力度。诸多角色走马灯一样匆匆来去,好比京剧舞台上的跑龙套,只是多了几句道白,除了具有说明剧情作用之外,没有各自性格的呈现,穿行于他们之间,萧红也就只能平面而略带苍白地走到影片的结束。

那些人,那些事,如同一朵又一朵云彩在流动,为了装点萧红的一片天空。因为一部讲述萧红故事的电影,不再容易被遗忘。幸或不幸,均在其中。

萧红天空的流云,时空变换,又向我们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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