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塔斯塔齐奥的《中国英雄》_“很中国”的轻喜剧

梅塔斯塔齐奥的《中国英雄》_“很中国”的轻喜剧

1748年，意大利剧作家、诗人梅塔斯塔齐奥创作了歌剧《中国英雄》（Eroe Cinese），1752年在奥地利皇宫演出获得巨大成功。

剧中先由成年后的孤儿通过歌唱回忆：在一次民众造反期间，中国皇帝利瓦尼奥将皇族的最后一个孩子托付给大臣利昂戈。为了救皇太子，利昂戈将刚出生不久的亲生儿子交给刽子手，而把皇太子作为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这明显就是我们讲过的邵公舍子救宣王故事的翻版，只是改换了剧中人姓名而已。

按说，故事的开头真还带有浓浓的“中国味”。而且在上演的时候，该剧的地点被设定在中国的西安。舞台上的各种布景、道具，例如城楼、屋顶、宝塔、厅堂、树木，以及人物的服装等，都尽可能按欧洲人在当时游记里见到的中国式样来设计。但是，接下来的剧情，却和中国毫无关系了。法国著名比较文学大师艾田蒲说，要是“哲学家们”看到纪君祥的戏添上这样的意大利－奥地利佐料，一定会很痛苦。

我不是哲学家，我的感受和“哲学家们”有些不同。我认为，在这部剧作中，《赵氏孤儿》的核心精神，在由剧作家和演员们拼凑起来的中、西外衣的包装下，依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留。(www.guayunfan.com)这个戏的主要剧中人有五个：中华帝国的摄政王利昂戈，利昂戈的养子即皇太子西维诺，武将蒙代奥，在中国宫廷当奴隶的鞑靼公主莉森加和妹妹乌拉尼娅。

全剧共分三幕。第一幕：中国和鞑靼之间的战争纠纷得到解决，莉森加和乌拉尼娅在中国宫廷当奴隶的日子已经结束，于是两对恋人的爱情纠葛浮出水面：西维诺爱上了莉森加，但莉森加说她命中注定要嫁给中国皇帝的继承人，看来二人的婚姻十分渺茫；蒙代奥的梦中情人是乌拉尼娅，可乌拉尼娅嫌蒙代奥的出身不够高贵，也不答应蒙代奥的求婚。

第二幕：有希望成为皇帝的摄政王利昂戈拒绝接受皇帝位，并说他就要宣布真正的皇位继承人是谁，这使西维诺彻底失望。没想到利昂戈告诉他中国孤儿就是他，而蒙代奥却告诉他，自己——蒙代奥，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可是这两种说法都没有机会说透，都没有拿出证据，搞得西维诺不知所措。

第三幕：国家发生骚乱，误传西维诺在作战中牺牲，利昂戈十分悲痛，没想到就要宣布西维诺为皇位继承人时，他却牺牲了！蒙代奥率领军队平息了叛乱，西维诺也出现在舞台上，他并没有牺牲。利昂戈激动地宣布了老皇帝利瓦尼奥的遗书：西维诺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他还当众诉说了当年如何用自己的儿子换下皇太子的经历。这时，一个不可思议的场面出现了：蒙代奥跪在利昂戈脚下，说他就是当年被当作太子送给刽子手的利昂戈的亲儿子，他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人救了下来，救他的人只知道他是皇太子。利昂戈又惊又喜，差点没晕过去。结果，两对恋人如愿以偿结为夫妻。

本来，这个戏的最大悬念就是：谁是皇位继承人？而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先皇的遗孤。所以谁是先皇的遗孤实际上就成了本剧的最大悬念，剧中主人公的命运和各人感情的变化，都围绕这个悬念展开。莉森加说她命中注定要嫁给皇太子，西维诺因不是皇太子而深感痛苦。但西维诺的“父亲”利昂戈是摄政王，有当皇帝的可能，这就使西维诺萌生了希望。然而利昂戈却拒绝当皇帝，使西维诺的希望彻底破灭。可利昂戈却说西维诺是真正的皇太子，蒙代奥又说他自己才是皇太子，这不仅让西维诺深感疑惑，也挑逗起观众的好奇心。这条主线一直左右着剧情的发展。令人意外的是，当这个悬念已经尘埃落定，观众已经觉得戏要收场的时候，却出现了意外的结局：就是假孤儿——利昂戈的亲儿子并没有死。悬念之外再设悬念，结局之后又掀波澜，可见作者设计故事的能力有多强。

如果有人要问：这个戏里究竟还剩下多少中国的东西呢？我的回答就是：牺牲自己的儿子换取别人的生命，这不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而是既能打动中国人，也能令欧洲人灵魂震颤的伟大精神。在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的背后，在这个典型的欧洲轻喜剧的背后，就有这样的思想背景在支撑着。剧名题为“中国英雄”，那究竟谁是作者想要歌颂的“中国英雄”呢？我们猜想：或许，利昂戈的身份是“中国大臣”，他献出自己的亲生儿子拯救太子，其行为相当于《赵氏孤儿》中的程婴，他应当就是作者想要塑造的“中国英雄”；或许，利昂戈的儿子蒙代奥，他用平息叛乱的战绩显示出英雄气概，博得了女友乌拉尼娅的崇拜，得到了爱情，他也应当是“中国英雄”。